大半个小时后,终于看到一辆白色长安羚羊向广场的方向缓缓驶来,徐怀旧已一眼认出车牌,牵着丁玎朝车来的方向走去。
车子在两人面前停下来,驾驶座上走下来一个比徐怀旧略矮的格子衫男人,没有握手没有拥抱,甚至不需要任何言语,只是互相拍拍对方的肩头,好像在传递一种暗号,这就是两个男人间的打招呼。
这时副驾驶座上也走下来一个男人,按丁玎估摸,年纪比他们稍大,他站在格子衫旁边主动跟徐怀旧握手。
寒喧过后,他们终于开始转移注意力到丁玎这边,徐怀旧赶紧介绍说:“开车这位是我曾经上铺的兄弟,现在在一间中学担任校长;另一位是校长的朋友,叫王叔叔。”他竟没向他们介绍她,不知道是一时忘了,还是觉得她是个小女孩而必介绍。
“校长好,王叔叔好。”丁玎涩涩地分别向两人微笑称呼。
两位异口同声地回应:“你好。”
王叔叔按原来的位置坐回去,徐怀旧和丁玎坐进后排,车子驶离广场,左拐右撇,终于拐进了一个花园小区。
丁玎从一进大门就注意到了里面空气很好,植被也很整齐,放眼看去,曲径通幽。植物是清一~色的绿,掩映着由粉红色和绿色相间着的小矮层住宅,阳台护栏是用有着奥凸面的啡色大理石砌成的镂空墙,很是别致。
一路进去,车子走在穿插草坪间的盘旋扭曲的水泥路,就像迷宫里的弹珠。圆形花圃之间有精致的鹅卵石小径,夕阳西下,情侣在上面遛狗,老人牵着小孙子在学数数,小男孩在踩滑板,小女孩在放风筝,好一幅幅天伦之乐、和谐社会的美好画面,近黄昏又有什么关系呢。
校长在其中一幢楼前停下来,让大家在下面稍等,他上去接老婆和女儿。
丁玎注意到前面还泊着一辆灰色现代轿车。半分钟后从那栋楼里出来一个壮实的男人和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经过三人身边时那男人先和徐怀旧打招呼,然后教小女孩说:“叫阿姨。”
丁玎正低着头,无聊地用脚在方块地砖上划着圈圈,欲计算出一块地砖的面积。
“哪里,没那么老,还小着呢,是学生,叫姐姐。”徐怀旧忙不迭地更正。
丁玎闻言脸一下子尴尬起来,不好意思地抬起头看向他们,经理可能基于刚才没看清楚,也为自己的大意尴尬地笑了。
“姐姐好。”小女孩接受了徐怀旧的指示,脆生生地开口了,普通话很标准。
“乖,小妹妹很懂事哦。”丁玎回赞她,很想过去捏捏她的小脸,但因为不熟悉,没好意思行动。
男人带着小女孩走向前面那辆灰色轿车,徐怀旧便悄悄对丁玎说:“他也是我的同学,现在是一间上市公司的经理,小女孩是他女儿,那边正走过来的是他的老婆。”
丁玎随即看过去,一个和经理年纪相仿的小巧女人正走出那幢大楼,远远就微笑着,朝他们走来。
紧接着校长一家三口也下来了,校长手上同样拖着一个五六岁的女儿。
丁玎突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这两家子竟然是互补的身材,胖经理和瘦老婆,生了个胖女儿;瘦校长和胖老婆,生了个瘦女儿。丁玎不自觉地转了个弯联想到徐怀旧,他一直说喜欢女儿,如果他有女儿,又会是什么样的呢?想起那次玩笑,她的脸又不自觉地红起来。
那次两人在餐厅吃饭,对面一桌是一对老夫少妻,中间坐着一个三四岁的女儿,女儿问了爸爸一些很天真也很有意思的问题,爸爸很认真很耐心的有问必答。丁玎本来无意中听着看着,很快便完全投入到人家的幸福中去了,不禁也笑出声来。
徐怀旧也同时看到了,他也被感染得笑起来,还趁机咬着她的耳朵说:“我们也生一个好不好?女儿好,女儿听话。”
“去你的,人家现在怎么可以呢?”丁玎说完捏了一下他的耳朵。
“哦,对,你还没毕业呢。哈哈哈。”
“你说女儿听话?我现在听话吗?”丁玎突然想起一直瞒着父母谈恋爱,有点愧疚。
“你听我话就行了。”
因为徐怀旧和丁玎的加入,校长安排他老婆和女儿去坐经理的车,他的车按刚才回来时的安排。
十多分钟后,两辆车一前一后的驶进位于海关大厦的富山古韵酒楼停车场,服务生指挥着泊好,大大小小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走向已订好的包厢。
超大的旋转桌,刚好坐满。丁玎和徐怀旧的许多朋友吃过饭,但现在携家眷属的场面却是第一次遇到。他首次不坐在她身边,被拉着坐到了那几个大男人中间,正好跟她分坐在圆桌直径两端。
丁玎开始觉得有点局促,因为人太多,自己一下子就被忽略了。大家闹哄哄的点酒菜的时候,她扫了一圈,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年龄有点尴尬,比两个小女孩大很多,却又比他们小很多;这边不懂得哄小孩子玩,那边他们说的话又插不上嘴。一时间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很不自在。
坐在丁玎左边的是经理的老婆,她甚是热情地帮丁玎斟茶夹小吃,使丁玎想起小时候家里来客人时,大人们谈笑风生推杯换盏,而小孩们只顾低着头吃饱就自动离席,根本不用讲什么礼貌礼仪,因为自己是不懂事的孩子。
酒菜上齐后,摆满了整整一桌,在旋转板上像一朵五颜六色的花。
有道是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丁玎此刻觉得男人们吃饭应该说是宁可不吃菜也不可没有酒,因为他们手里正端着装有六十度白酒的白瓷高脚杯,看起来只是一口,但反复斟敬,那六两的小酒壶在服务员的不断添加下也源源不断。几杯下肚,气氛马上活跃起来,有的脸色渐渐红润,有的顽抗到底面不改色。
徐怀旧在三杯之后,神色更淡定,偶尔看向丁玎时,眼神迷离又暧昧。
酒积极地发挥了它助兴的作用。几杯下肚后,他们的话题就丰富了起来,从北师大纯真的校园生活到改~革开放再到结婚生子,话题的宽泛、阅历的丰富不能不让人感慨,丁玎这才见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男人。
“你小子,怎么老是那么潇洒。”经理调侃着徐怀旧,那语气听不出是羡慕还是讽刺。
“对了,你怎么不为我们介绍下这位小公主呢?”经理的老婆马上响应,并向右边呶了下嘴,真可谓夫唱~妇随。
丁玎心里一动,装作没听到,继续低着头猛吃。
“玎玎,仍在上学,没来过深圳,现在放假她跟过来玩玩。”徐怀旧简洁明了地介绍。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丁玎”还是“玎玎”,他曾一度强调,她是他的玎玎,所以他叫的永远是“玎玎”。
“哦,难怪,看样子像个17岁的高中生。”经理饶有兴味地说。
丁玎一直努力地收起自己撒娇任性的脾气,好拉近和徐怀旧之间的距离,但经理的这句话让她一下子回到解放前,差点让她气绝。她抬起头装作不经意的睨了一眼徐怀旧,他正得意的对着她笑。
既然被赋予了这样一个身份,她就干脆同意是这么一回事算了,突然就释怀,并若无其事的继续饰演她的“高中生”。
整顿饭丁玎没有说过几句话,即使说也是答他们所问。她这样的性格后来歪打正着的得到徐怀旧的好评,他之所以喜欢带她见不同的朋友是因为她的这份乖巧,该说的则说不该说的不说。其实不是她不想说,是她根本插不上嘴,她所置身的往往是一些令她感到孤独的热闹圈子。
吃完饭校长安排下半夜的娱乐,他对丁玎说:“嗨,小姑娘,你看,我们还要继续去玩呢,我先送你和嫂子回我们家,晚上就在我们家过夜好吗?”
“这样啊,不好吧,打扰你们多不好。”她一来不想与徐怀旧分开,二来不习惯去打扰别人。
“我们住酒店吧。”徐怀旧这话真是及时雨,他也不想和她分开。
“也好吧,那我们先送她们回去再叫几个来搓麻将。”校长说完就去取车了,女人和孩子们也跟着散去。
徐怀旧对丁玎说:“你在这里,我送送他们。”
热闹一下子消失了,整间房就剩下丁玎一个人在看电视,10点不到,夜生活尚未正式开始呢,她知道选择了留下今晚就意味着会无聊甚至要一个人睡了。
不一会徐怀旧回来了,他直接绕到丁玎面前,弯下腰来对着她的嘴连续吻了三下。突如其来的吻让她好一阵疑惑,再看他通红的脸颊,马上悟起他应该是喝高了。
丁玎起身为徐怀旧倒热茶,他趁她不备,分别在她手臂上、大腿上大咬了一口。
“哎呀,坏蛋,让人看见多不好。”丁玎吓了一跳,连忙闪躲。
她从未见徐怀旧喝过这么多白酒,也不知道酒精的作用会使他浑然忘我到如此地步。
“怕什么?我现在就是想吻你。”徐怀旧一边说着一边把她抱起来朝房内洗手间走去,“还想要你。”
这一刻,丁玎终于明白徐怀旧之前为什么一喝酒就说想她了,那明明不是思念,而是最初萌芽的渴望和欲望。
“不要啦,放开我,这样不好。”在洗手间里丁玎又惊又担心,试着挣开徐怀旧的怀抱。但他力气太大,她越挣扎就越做无用功。
“要不是我喝了酒也不会这么冲动。”徐怀旧笑意很深的在她唇上吻了一下便放开了她。
他快步走出洗手间,因为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丁玎在镜子前整理被徐怀旧弄乱了的头发和衣服,看着绯红的脸颊和因紧张被自己咬红了的下唇,突然想起一句贤文“酒虽养性还乱性”,貌似不假。
在棋牌会所里,丁玎安静地在旁边看电视,等他们搓完麻将已经凌晨1点,校长送大家到酒店并开好了两间单人房和一间双人房,王叔叔和另外一个来搓麻将的朋友分别一间单人房,双人房给了徐怀旧和丁玎。
“为什么给了我们双人房呀,是怕你欺负‘小女孩’吗?”丁玎不忘记逮着机会就挖苦徐怀旧。
“嗯。”徐怀旧装作寻思了一下,“也许是,管他呢,随别人想去。不过共处一室,今晚,你还能逃吗?”
一双魔手跟着一双色迷迷的眼睛伸过来,欲袭击她的胸部。
不过洗过冷水澡后,徐怀旧清醒了很多,只是抱着丁玎吻了吻就让她枕着睡去了,不一会就打起了呼噜,她也被这种有节奏的噪声感染,疲惫的意识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