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快要死了吗?……
银发青年眼神疲惫地看着对手兴奋的神色, 凯尔锋利的手指紧紧地拉着王牌的一角,极高的山根衬得眉眼越发深邃,猩红色的瞳仁中闪过的是明目张胆的贪婪。
他不敢想象, 如今在自己身上经历的这一切痛苦将要发生在自己发誓要保护的姑娘身上, 他的灵魂就开始疼得颤抖, 即便被挫骨扬灰他的灵魂也注定不会安息!
……那为什么, 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我?
……也许是因为, 我喜欢你呢?
……赢朗够了,不要再骗我!也请不要再开我的玩笑!
赢朗扬起下巴,眼眸中闪动着明明灭灭的光芒看向阿努比斯的石像, 是啊,这个国度充满着欺骗与背叛, 信任早已在那些谎言的陷阱里磨灭消去——
但是, 我爱上的女孩, 如果心跳能被听见的话,我愿意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剖开我的胸膛, 让你听清它为你的跳动。
铁链紧紧地缠绕着银发青年布满着青筋的四肢,随着每一次的挣扎,束缚的力量就会加大一次,深深地勒进皮肉中隐隐透着血光。闪着银白色光芒的王牌被白狼缓缓抽出心脏,最后先是一角切开胸膛, 再是边缘, 将近半张的银狼王牌缓缓地被凯尔切出了赢朗的胸膛。
随着半张卡牌的离开, 赢朗脸色苍白得吓人, 他的头微垂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感受着身体中的机能随着卡牌的离开渐渐枯萎。鲜血中的治愈功能让伤口在不断撕扯中愈合,痛苦被放大至极端, 这让他在昏聩中保持着神明的清醒。
赢朗紧紧地握着拳头,不顾铁链已经勒进了他的皮肉渗出鲜血。
他痛苦地闭上眼,银发被汗水濡湿紧紧贴着脸庞,虔诚地默念道:伟大的阿努比斯,如果你能听见信徒的请求,那么请允许我在万劫不复之前,再看她最后一眼。
被取出一般的王牌突然被血液凝固在伤口处,凯尔震惊地看向赢朗,有一种从他的身体里长出了一棵树的错觉。藤蔓紧紧攀扶着另一半的王牌,缓缓将卡牌重新安放回去。
“不,不不!”凯尔气急败坏地叫到,他两只手更加用力地拽着另一半卡牌,用力到指间泛白脸庞涨得通红,“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不可能,不可能!”
沈珉皓无神的眼眸抬起,和其他同样震撼的狼人仰着头看着从阿努比斯的石像中散发出星星点点的莹白色光芒,那些光芒像是精灵一般,听到了银发青年内心最虔诚也深沉的愿望,落到禁锢在他的身上的铁锁上。伴随着铁锁落在地上的声音,一声刺耳地啪地一声,纳雅王牌在两边巨大的拉扯压力之下断成了两截!
凯尔被这股力量弹得飞起摔在地上,俯身呕出一大口鲜血。沈珉皓无声地扶住他,眼眸低垂地看着凯尔手中那一半的王牌——而另一半已经重新回到了赢朗的身体中!
爱情是一个无底洞的谜底,能让人丢盔弃甲,也能许人一腔孤勇。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浓黑的烟雾在重伤半跪在地上的银发青年身旁迅速地四散开来,在混乱一片的狼人中,赢朗就这样措手不及地被人救走了!烟雾带着刺鼻的味道,沈珉皓捂住口鼻,低头冷静地说道:“主人,是小姐。”
凯尔手指轻轻揩去嘴角旁的鲜血,眼神冰冷地骇人:“我知道。”那个蠢丫头还在对自己所谓的‘救命恩人’念念不忘,而如今看来,不过是为赢朗非死不可的理由上多加了一条理由。
“传令下去,在国度里发出最高金额的通缉令,围捕重伤的七号赢朗,赏金是巴克狼人一族最大的一座金山!”
这几乎是狼人杀国度中到如今出价最高的杀令,不会有人不心动,因为根本没有人愿意去包庇一个狼人部落养的手上沾满了鲜血的杀手,除了给自己招致无穷无尽的麻烦之外,还会让自己处于众矢之的的位置。
凯尔笑,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妹妹有多大的本事——
他低头看向指间一半的赢朗王牌,气急反笑,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会得到一张完整的卡牌!
白狼回头,看向身后静静垂立的阿努比斯石像,不明白赢朗到底许诺了什么才能让阿努比斯显灵帮他。半响,凯尔面无表情地伸出手,五指旋转开凝聚了一个雪白色的光球,再是毫无保留地一挥手,那尊阿努比斯的石像便在狼人们倒吸气的声音中轰然倒塌。
废墟扬起的片片灰尘,纷纷扬扬地升往天空,弥漫在整座巨大的教堂中,仿佛迷雾之中的国度。
而屹立在浓雾中的白发青年,浑身迫人的气势,在众狼眼中,却像极了还传说中的月神与死亡之神阿努比斯神,带着杀伐的狠断,从地狱而来!
叶苒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坐起身来喘着粗气,额头上冒着层层的冷汗,黑暗之中,少女不由得蜷起双腿加强安全感,十指插入发间将梦靥中的画面努力地驱赶。
她做了一个很混乱的梦,梦见从前的很多事情:爸爸在床畔给她讲的狼王与少女的故事,他抱着自己与莫可逃跑在树林中筋疲力竭的样子,他告诉自己不要怨恨也无需畏惧黑暗的话语,当然,她还梦见了那个银发的男孩,还有后来那个总是出现在她身边的银发少年。
叶苒掀开被子,赤着脚走到窗户旁拉开天鹅绒的幕布,望着已经微露曦光的天际——
少女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她将那个男孩与后来第一眼醒来看见的以烈弄混了将近十年,没有想到,最初给自己安全感与信任的,依然是那个银发的少年。而让她最害怕的,还是那一幕,当她看见赢朗被打开了胸腔倒在血泊中的样子,哪怕是梦也让她心疼。
叶苒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喜怒哀乐泄露了这么多,却没有遭到灵的惩罚,她摊开手掌,结枷成印手掌心中便出来了一张冰蓝色的卡牌形状的迦印。
“到底是为什么呢?”少女疑惑,喃喃自语,而挂在她胸口原本闭合的吉梗花此时微微已经张开了花口,像个含苞的少女一样漂亮。叶苒拿起一旁的手机,找到卓拉的名字后拨了出去,她突然想起现在是凌晨三点,卓拉应该还在睡梦中,刚想要挂断电话另一头便已经被接通。
“喂,小苒?”清晰的女声带着疲惫,却没有睡意。
“你也睡不着啊?”两人同时说道,然后又是同时一笑。
叶苒低头抿嘴,说道:“对啊,我做了一个噩梦。”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噩梦。
而另一头的卡珊卓拉凝视着自己的水晶球,看着命运的指示,随着少女的话语,她的眼眸流转着紫色的光芒,而水晶球中的图案也随之变化,“明天就是你的订婚仪式,是不是太紧张了?”
叶苒抿了抿唇,月光与晨曦下她一层一层地卸下面具,情绪正从正在瓦解的封印中偷偷流出:“卓拉,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很久很久,但却发现当初你弄错了对象,那么,应该怎么办?”
卓拉轻笑,抚摸着水晶球:“你后悔了?”
“我不知道。”叶苒摇摇头,当灵不再控制她的行为与意识的时候,面对着混乱的一切她是茫然无措的。
听到那熟悉的语气,卓拉知道,大家所熟悉的那个叶苒,终于回来了。
“你感情的天平已经倾斜,但是小苒呐,忘记那个人吧。”
“如果继续纠缠,你们都会受到伤害。现在你应该做的,就是应对明天的订婚典礼。”
人马族黄金猎人与艾森堡的联姻,涉及的不仅是平民、盗贼与猎人之间的利益关系,更是村民势力的重新划分。
不管是从法则、种族抑或是王牌的立场来说,叶苒与赢朗都是站在两极的人,相生相克。
叶苒捂住脸,语气带着压抑:“卓拉,我梦见他了……梦见他一身鲜血地倒在血泊中,我……我很害怕。”
“你想让我看看赢朗的命途吗?”卓拉轻笑,在沉默中她重新抚摸上水晶球,那一秒,水晶球中沉寂的雪花重新纷纷扬扬,四处无乱预示着纠葛的命途。
年轻的女巫紫色的眼眸中闪过震惊、疑惑、惊愕与惋惜,带着对命运的敬畏,她放下手沉默着。
叶苒心下惴惴,“卓拉?”
“小苒呐,”卓拉苍白地一笑,无力地说道,“你不会相信的。”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看到的荒诞预言,何况是别人。
叶苒更加心悸,语气带着央求地说道:“卓拉,求求你,告诉我。”
半响,叶苒听见手机中缓缓传来女巫的预言——
“我看到的是死亡。”
“而夺去国度中拥有纳雅王牌的银狼生命的那个人,是你。”
手机的另一端传来良久的沉默与沉重的呼吸声,就在卡珊卓拉以为叶苒要说出怀疑的话时,手机里传来少女轻灵却带着哭腔的声音,像是一下子承受不住一般爆发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哭道:“卓拉,我梦见,刚才梦见的是……我满手鲜血,而手心中拿着的,就是赢朗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