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重需要的东西不是很多,但使用起来的过程极为复杂。
首先,抬重需要一杆直径大约两百毫米大小的木材,十八尺左右长。这木材叫独龙,又称抬杠。
独龙两头是铁片紧箍,铁片上分别又两个洞眼,插横杠所用。
每一头又需三杆短小木材,横岗下面两根扁挑,或许可以叫横杠,都是有洞眼,可以组装,继而有肩膀抬的地方。廿字形,前后都有人,每组四人,一共八人,总共十六人,以免生出意外。
葬无痕与总管阳能一人一头,抬起了粗壮的独龙,像村口的龙门走去,后面的几人拿着横杠和扁挑以及木削铁钉等等。
龙门处,也就是村口,有一口井眼,四季常流,半个村的人都喝这里的水,味美甘甜,颇为凉爽。
“啪啪啪……”
响起了鞭炮声,葬无痕与阳能一齐将独龙放了下来,擦了擦汗水,说:“东西都齐了吧,走,起棺龙门。”
他们一路向前,谁都没有说话,此刻气氛极为浓重,就连鞭炮声似乎也小了很多,龙门口的村民们目送着他们的离去。
直到看不见他们,村民们这才议论纷纷,“好快,一代混账就要下葬了。”
“哎,也是老天爷不放过他啊……”
……
“一二三,起!”
葬无痕无比沉重的喊了一句,只见胡家灵堂中的棺材被负责抬重的十数人徒手抬起,随着锣鼓喧天之音,出了灵堂向龙门走去。
七八爷领着锣鼓队紧随其后,“嘣嘣嘣……咣咣……”乐声很快,步伐也很快。
同样,高老庄演艺团拉的拉大号,吹的吹小号,打鼓咚咚响,唢呐嘟嘟叫,跟的很紧,场面一时极为紧张。
一路上人满为患,下至几岁小孩,上至八九十高龄,活泼的,健朗的,都是争相恐后。
同时,小鞭炮一路上放个不停,大鞭炮被人扔上空,强烈爆炸带起浓浓的硝烟,有时还形成了一个圈。
混合着礼花冲天之声,要多热闹有多热闹,但是仔细凝听的人,总会感觉是那么的悲伤。这是一个人,这是一具尸,这是一口棺,最后的一程了。
终于,棺材落入了村口龙门正中,一条大路上,架上了两根板凳,抬重的人员退至一旁,负责开祭的人忙碌了起来。
所谓,抬重的的人重中之重,有大红包和整条的香烟以及汗巾,任吃任喝,然而开祭的人也必不可少。
按规矩,在龙门口必须开祭一次,而且时间较长。棺前放上了一张桌子,灵位、米斗……等等一切开祭所需。
再上前,就是胡家的后人,孝子孝女,胡母没有在内,但在一旁站着,他们跪在地上正对棺材。
天下着蒙蒙细雨,有点凉,却依然没有破坏村民们的兴致,他们在路两边的屋檐下说着话,谈着笑,老人们看得很认真。
葬无痕走到带着白布的胡红梅身边,说,“你跪一边去,不要对着棺材,会冲着你。”
胡红梅抬起了头,眼眶通红,看着他,没有说话。
“好吧。”
他抱起她放之一边,重新而跪,膝盖下垫着稻草,那个位置也空了起来,但是葬无痕把混蛋唤到了此处。
“葬先生,不会冲着我吗?”混蛋有点害怕的问。
“不会,你是儿子。”
……
锣鼓和大小号围着棺材转了几圈吹了一阵才停下来,葬无痕走到祭桌前,查看了下桌上所需之物一样都未少,这才放下心来。
有三杯酒,一鱼尾,一块猪肉,还有鸡头,一双筷子,香烛燃烧,桌底烧着钱纸,呛人的气息。
开祭的有两人,是两个老人,他们对这些东西和规矩礼数除却葬无痕之外是村里最熟悉的,毕竟一直以来都是葬无痕带出来的。
“葬先生,开始吧!”老大爷说,和老花做好了准备,葬无痕点了点头,瞄了各处的村民一眼。
村民们紧紧凝视着这个点,只闻一声:“鸣炮!”
“啪啪……”
一小串的鞭炮被炮手点燃,大炮也响了几声,葬无痕又喊:“惊鼓!”
“嘣嘣嘣!”
“鸣锣!”
“咣咣咣!”
“惊鼓鸣锣起!”葬无痕喊的有模有样,气势盎然。
话刚落,七八爷的锣鼓队就打起节奏,“嘣嘣……咣嘣铛侧……”
循环十数声过后停了下来,葬无痕走近祭桌前,看了他们一眼,道:“敬香。”
老大爷折断一清香,插入祭桌的米斗中。
“一叩首!”
葬无痕又道,拖着音,几乎沉吟,别有一番风味。
他们两人单膝弯跪,但未下地,双手举过头,上半身微微向前,对着棺材这样拜了拜。
“再叩首!”
两人又低下了一点腰。
“三叩首。”
两人单腿膝盖几乎挨地。
“四……哦不,礼成!”
葬无痕擦了一把冷汗,老大爷两人同时起身,心中大骂不已,差点就跪了。听到一点猫腻的村民暗暗偷笑。
“起肖又……”
“敬酒。”
两者一人一手酒杯,对齐了棺材,也算是对胡正宗敬一杯酒了,死者为大。
“倒酒。”
两者将酒杯中的酒水倒了一点在地上,阅示地藏。
“对酒。”
两者转身,举起酒杯相对而立,并且略微施礼。
“喝酒——”
两者刚刚把酒杯放到嘴边,一些村民哄堂大笑,纷纷议论。
“喂,二叔,有喝酒这礼俗吗?”
“葬家这一辈子喊礼都没这话吧……”
……
葬无痕一拍脑袋,“错了错了,喊错了。”
老大爷和老花横了他一眼,气愤的把酒杯放到桌上,葬无痕连连赔礼,心中同时埋怨自己,这几天来头脑混乱的很。
……
“点肉。”
随着另外的喊声,老大爷拿着一根筷子点到了猪肉碗上,旁边的老花涨了一点姿势,摆了下奇怪的礼士。
“点尾。”
尾就是鱼,老大爷同上,老花依旧。
“点鸣。”
……
“点巳。”
……
“点柱。”
……
过了很久,那些繁杂的礼节才喊完,葬无痕嗓子差点都喊破,鸣炮之声再起,七八爷带头又敲起了锣鼓。
而后,葬无痕和老大爷他们退至一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胡家的人又起又跪,只见葬无痕在一旁悠悠然的喊着一遍又一遍的跪拜礼士。
终于,家中孝女孝子等隆重跪拜完毕,混蛋根据之前总管的安排,长子需献礼,摸出一小红包放在了祭桌上。
葬无痕双眼放光,真是日了狗了,这么天些天来总算看到一个红包了,虽然小小的,但也见了红。
他拿出了一张祭文,示意老大爷开念,自己可不做这费体力的事儿,念祭文的时候要淡淡的哀伤。
当然,祭桌上的红包只能归老大爷所有。
雨还在下,众村民相伴。
葬无痕对一打杂的人说:“去,找顶斗笠给老大爷,年纪这么大淋久了雨身体扛不住。”
打杂的人忙是到自家拿斗笠,周围的村民听到了他的话语,心中对葬无痕的看法有了一次改观。
葬家铺也不那么缺心眼,抛开妖怪妖邪不谈,发死人财倒还是有点良心。
随后,他看了眼跪拜的人群,再次走到胡红梅身边,她已经哭不出眼泪,喉咙嘶哑,只能嘤嘤抽泣着。
“胡红梅,把手拿出来。”葬无痕说道。
她摇了摇头,葬无痕管不了那么多,抢过她的嫩手,手指头扣住手腕,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
“嗯,气血过虚,脉象蔻色,加之劳累过度,身体各项极为紊乱,事后来本葬家里抓几副药吧。”
“大坏蛋你又想骗钱。”胡红梅嘶哑的说了一句。
“说的叫什么话,本葬免费的还不行么!”他翻了翻白眼,极度郁闷的走退。
“大坏蛋,不要脸,摸人家手。”胡红梅低头轻骂,心中嘀咕。
远处几扎年轻人聚群,看到这一幕发生后,极为不爽的议论了起来。
“话说,那不是你梦中情人么,你不去照顾照顾?”一年轻人对旁边的年轻人笑着说了一句。
旁边的年轻人道:“不敢啊,好处都让那葬无痕捞了,你们说他会不会趁胡家这个机会占我家小梅的便宜?”
“嘿嘿,不知道,反正你家小梅被人摸了手了。”
“说不定,这几天晚上……”
“日,你们这些人臆测的能力……”
葬无痕退到一边躲雨,几个村民躲开了他,让他没有注意的是,后面有个洋女人拉都拉不走。
“亲爱的,我们为什么要走开。”洋女人对旁边拉她的人疑惑的问道。
听到亲爱的,葬无痕不经意回头看了下,原来是周安康他们,带了个洋女人回来竟然还来看这种事。
周安康悄悄的说:“宝贝,你前面的人很妖邪的,我们不要和他待在一块,生儿子会没**的!”
葬无痕震住了。
洋女人自然不相信,挣开了他,走到葬无痕身边,好奇的看着,还赞道:“这位先生,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
“先生,你们国家不是礼仪之邦吗,怎么不搭理人家,这样很不礼貌的。”
“先生……你好有本事!”
“有钱才是本事。”葬无痕终于回答,那样的漫不经心,让人看了羞愤欲死。
“不不……”洋女人惊喜的摇头,“我家亲爱的有钱,但那是我家的钱,他没有你有本事。”
话落,葬无痕惊讶了下,周安康按耐不住了,说:“安奇你快过来,不要和他说话,以后我会更加努力的。”
……
葬无痕离开了这里,实在受不了和洋人讲话,肉巴巴的,但是他知道了一个秘密,原来周安康这小子巴结了个有钱的洋女人而已。
这虽然不是什么好本事,但也算是一种本事。换本葬,一脚就踢开的老远,洋女人留着就是祸害,要见一个葬一个,直到葬完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