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劫狱的人
十月二十一日。阴。
铁无错早早地醒来,从京城到此已多日,一时间忘记了日辰,于是顺手翻开黄历。
只见上面写着:“天煞孤星显圣,五行相冲,黄道十二星远避,不宜嫁娶,宜丧事,动土。”
铁无错合上黄历摇头一笑,笑声惊醒了燕无双。
“你当真是铁打的?这么早,不多睡会儿?没有精神怎么破案?”燕无双伸着懒腰,安静地看着手中的葬月剑,他知道已经很久没有仔细看看这位老伙计了。
“案子始终要破,急肯定急不来的,不过不急反而给隐藏在幕后的黑手留下可趁之机,所以我们随时都要提高警惕!”铁无错微笑。
“虽然不是很懂,不过我相信,天底下没有你铁总捕头破不了的案!”燕无双又倒在了床踏上。
“燕兄弟过奖了,铁某虽然有些智谋,不过,没有你的参与,铁某桂林城走这一遭必定是在公门中轮为笑柄!”
“哦?”燕无双像受了什么刺激一下子弹了起来:“你的意思?”
“很明显,自从你我到了桂林城,这里突然就多了这么多可疑的事情,很显然幕后的那只黑手是在争对我们其中某个人,搞不好是针对我们两个人!”铁无错握紧了拳头。
“这个我倒是不反对,师傅的死,以及生死不明的仇含烟,再加上一个不明来路的韩凤萍,已经和我扯上了间接的关联,幕后黑手想针对我搞些小动作无可厚非,不过,要说针对你一个公门中人,我觉得有些牵强!惹谁也不应该惹一个身份地位显赫的刑部人员!”燕无双觉得自己的分析有一定的道理。
“那到未必!虽然现在下这个结论还早,不过,桂林城这一连串的事情都是因我们而起,你想想,季飞雪要是不想杀你,我会遇见你吗?我不遇见你,会发现钱不达的秘密吗?不发现钱不达私运官银,知府衙门会死人吗?”铁无错愁眉紧锁。
“那照你的意思,有人故意摆了这一道,让我们往里钻?”燕无双都不敢再往下想。
“很有可能,不过,现在说这一切根本不现实,我之所以要执意搬出俯衙居住,也是别有用心!”铁无错又突然一笑。
“别有用心?我怎么听着像江湖上的黑话?你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燕无双兴致突然很浓。
“如果不留个心眼,我估计咱两的小命怕是难保了!”铁无错神情茫然。
“你不会是怀疑高连升想杀咱们吧?”燕无双觉得十分好笑,在他眼里还没谁能够那么容易取走他脖子上面的玩意儿。
“高连升根本不会怀疑到我们,至少他现在没有任何理由,高连升执意要留我们在俯衙居住这只是碍于情礼,你觉得他真有那么好心留我们在他眼皮子底下坏他的好事?”
“肯定不会!”燕无双咬咬牙。
“当然不会,我借故推辞不想给衙门增添麻烦选择在人多眼杂的小客栈,刚好合了他的心意,也方便我们守株待兔,所以说高连升现在应该是欢喜的不得了,他哪有功夫怀疑到我们头上!”
“什么守株待兔?”燕无双似懂非懂的感觉:“你想做什么?”
“就是你说的等他自己按耐不住,漏出狐狸尾巴!只有这样才能理清一下我们的思路!”
“我明白了,现在几件案子胶合在一起,我们处于被动只能先一件一件抽丝剥茧!对吗?”燕无双又张了见识。
“对!现在我们搬出俯衙就是个绝好的时机,俗话说‘打铁趁热’,高连升不会傻到等我们在俯衙外面居住一段时间才转移脏银,只有是现在,而且是越快越好,因为他想我们刚搬出来,心里一定松懈,趁这个时机把脏银转移就算大功告成!”
“原来如此,我们离开俯衙正好可以监视到俯衙外的一举一动!可是”燕无双有些疑惑:“高连升会趁什么时候转移那些官银呢?”
“白天转移一万五千两银子,不太可能也容易暴露目标,只有夜晚,而且大多是老百姓差不多都睡着的时候,因为那时候,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
“那现在我们怎么做?就一直等吗?”
“暂时只能是这样了,静观其变吧!”铁无错打了一个呵欠。
“等其实是件最痛苦的事!哎!等吧!”燕无双刚想躺下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季飞雪怎么办?”
“季飞雪?你怎么突然提到他?”铁无错也很困惑。
“我总感觉,这个人后面有双看不见的黑手,他在天涯赌坊说的那句话‘一命换一命’很难不让人产生遐想,而且在轮回客栈他提到的那位所谓的‘大老板’又是谁呢?你难道一点也没感觉吗?”燕无双发楞一样的盯着铁无错,他希望大名鼎鼎的“铁总捕头”能给他解答一下疑难问题。
铁无错好像欲言又止,他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谁也不知道,不过换了是其他人身陷众多迷团,你会顾及哪一个呢?你也不知道,所以铁无错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圣人,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等。
“燕兄弟!”铁无错摇摇头:“有这样的疑问就说明,这些事情非常可疑,不过,咱们面对的事情远远不止这一个,无凭无据,只能是庸人自扰!”
“我明白你说的意思,没有办法的办法就是等,等作案的人自己漏出马脚,那么‘钱不达’钱掌柜怎么处理?这个人的身份岂非也很可疑?”燕无双好像永远都有说不完的话题。
“对拉!你不说我差点就把他给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人物,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说到这个钱掌柜,身份的确可疑,有一点当然可以确定,这个客栈掌柜的是个货真价实的武林高手,而正因为这一点,他的身份他的所作所为才更让人怀疑,现在他虽然入狱,不过高连升突然来这么一着‘中饱私囊’,就把他给解脱了,现在赃物已经不易而飞,顶多以袭击公门人员为由,判上个一年半载,这样钱掌柜岂不是拣了个大大的便宜?”铁无错突然又愁眉紧锁。
“这么说来,钱掌柜就根本无法利用私运官银的罪名长期呆在牢房里了?如果真是这样,钱不达想借官府名义摆脱仇人的控制这一想法就无法实现了,这样的话,钱不达还是亏了!”燕无双越想越奇怪,脑袋都大了。
铁无错呢?他好像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不过毕竟是“公门中人”,思维当然比常人要开阔的多。
良久,铁无错在强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恍然大悟:“不对!不对!我想明白了,绝对没那么简单!”
“什么没那么简单?你什么意思?”燕无双像只被用来耍猴戏的猴子。
“首先,钱不达的身份无疑是个很有地位的人,他去干私运官银的事,摆明就是想告诉别人他一定是受了谁的控制,而且这个人势力庞大,他只能俯首帖耳,就在他快要实现自己的想法进入牢房摆脱仇家控制的时候,高连升突然来了一手中饱私囊,钱不达的梦想就这么破灭,假设这只是个巧合,高连升见这么大数目的银子起了贼心而想中饱私囊,那么请问,俯衙仓库那么多的银两,只要他愿意他随便找个借口就可以挪用而变入自己的腰包,他为什么费那么大劲偏偏等到我们抓了钱不达带回官银他才打起歹心?更何况他自己不是傻子他应该知道私吞脏银比挪用官银的罪名更大,而且还不惜杀死六个衙役?这是巧合吗?这只能说明这是早有预谋的!”铁无错几乎口干舌躁了。
“早有预谋?”
“对!要不是你突然提到钱掌柜,我根本想不到这里去,虽然我不知道谁指使的这场好戏,不过很明显,有人企图利用钱掌柜和高连升给我们设置障碍,企图扰乱视听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么说来,还真有人控制了钱掌柜,而且连高连升高知府都一并控制住了?”燕无双惊愕的眼神无法形容,他实在不知道人世间的险恶阴谋诡计竟然到了这种程度,简直是草菅人命,他好像突然想起那六个死去的无辜衙役还有许许多多被幕后那双黑手残害的生灵。
“估计是吧!”铁无错的样子好像也不大愿意相信:“作为一方官员父母官的高连升,就算是贪赃枉法,也不至于被人控制,如今的世道当真是世风日下。”
“既然现在钱不达和高连升已经被间接联系在了一起,那么只剩下一个季飞雪还未验明正身!”燕无双又陷入了沉思。
“不!燕兄弟,你忘记了,不止季飞雪一个,还有那名叫焉云的女子,虽然我们猜测她与季飞雪有什么猫腻,不过始终是个猜测而已,幸好季飞雪留下了破绽!”铁无错非常肯定的表情。
“什么破绽?你指的不会是那句‘一命换一命’吧?”燕无双微笑,他发现眼前的铁无错与自己真的是有一丝灵犀相通,臭味相投,并且是相投的邪门。
“真是此话,你想,季飞雪既然会说这么句狠话,当然他知道你和焉云目前的关系有些暧昧,所以他会认为你不会怀疑到焉云,而季飞雪并不知道是焉云自己的失误暴露了自己,总之季飞雪眼睛里,焉云就是你的情人,所以他才敢放出话要一命换一命,这样也替焉云做了很好的掩饰,他不可能傻到自己被捕而当场就把焉云给卖了,他让手下人抓走焉云,一是报信二就是救人!”
“救他自己?”
“很对!”铁无错端起茶杯:“茶壶里没茶了,茶杯还有茶喝吗?很明显,这几天在牢房季飞雪的表现一直嚣张跋扈而且是目中无人,他已经是个快死的囚犯了还这么嚣张?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同伴,也就是焉云这一类人,不会把他弃之不顾,你想,如果季飞雪现在突然写点供词罪状的什么东西把幕后的所有人一一列出清单交给衙门,会怎么样?”
“幕后的人肯定寸心大乱!更何况衙门里还有个天涯神捕!”燕无双一脸鬼笑。
“当然!所以幕后的人既然已经得到焉云的情报不会没有行动,季飞雪知道幕后的大老板不会是傻子,一定会派人来截狱!所以季飞雪才会这么嚣张,送饭的衙役整张脸皮都差点被他撕下来!不过,幕后的大老板截狱的目的还可能有一个!”
“杀人灭口?”燕无双替铁无错说了出来:“救人不可能成功,也只能杀人灭口!那么现在我们怎么办?是马上转移季飞雪吗?”
“不!根本不能转移,我们一动幕后的人必然察觉,而且很可能怀疑到你身上,那时候就不好破案了!”
“你的意思?”燕无双有些迷茫。
“按兵不动!我们就只能来他个将计就计,看看截狱的人到底是谁!”铁无错陷入了沉思。
“这样也好,不过,高连升和他的脏银怎么办?还继续盯着吗?”燕无双又提出了质疑。
“当然要盯着,两个案子一个都不能松懈!”铁无错一本正经。
“那好!你是总捕头,衙门里的事你就负责吧,衙门外的就交给我去盯吧!”燕无双觉得这样的分工合情合理。
不过。
“不过,现在我们的位置需要交换一下!”铁无错一语惊四座。
燕无双像只没头苍蝇,他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交换位置?怎么交换?”
“当然是交换位置!”铁无错一一道来:“既然我们已经猜到幕后黑手会派人去截狱,那么按照季飞雪‘一命换一命’的说法,焉云必然会以人质的形象出现,然而不管怎么样,季飞雪是不可能被救出去的,这一点季飞雪想必很清楚,他之所以这么嚣张也不过是在赌,赌看看幕后大老板派来的人会不会创造出奇迹,这样一来,当截狱的人不可能救出季飞雪时,必然孤注一掷,杀人灭口,当然你也想知道杀人灭口的到底会不会是焉云!所以我才会想到交换身份,让你去看看焉云到底是不是幕后的人!”
“你这么说来,交换身份也好,可是怎么交换?”燕无双满脸疑惑。
“很简单!易容!”
“易容?你会易容?”燕无双更加疑惑。
“当然,我要是不会易容怎么能潜伏在轮回客栈,当上店小二?”
“哦,难怪!”燕无双突然又问:“那我们说话的声音怎么解决?”
“这个更简单!”铁无错拿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粒药丸:“吃下一粒,只要心里想着谁说话时的语气,就能说出和谁一样的话来!”
燕无双看着眼前的一切,简直惊呆了,他简直不敢相信,铁无错竟然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武器。这一切恐怕已经超出了一个捕头的最大能力,心中那一份莫名的怀疑由此更加坚定。
三下五除二的速度,燕无双和铁无错真就真的来了个大变身,两人匆匆分别后,燕无双就早早地守侯在了俯衙牢房内。
现在是丑时一刻。
燕无双坐在一张四方小酒桌上喝酒,这是衙役们特地为他们的总捕头准备的。
他的位置离关押季飞雪的牢房大概两丈距离,而季飞雪一丈外的牢房里就是钱不达,钱掌柜。
现在老百姓已经在睡梦中了吧?有时候想想,做个漂泊不定的江湖儿女,倒不如做个平平凡凡的市井小民来的自在。
没有江湖追杀,没有看不见的幕后黑手,只有田间小舍,鸡犬相闻,忙时赤着膀子在地里劳作,闲暇时老婆孩子热炕头,神仙也莫过如此了吧?
燕无双居然有点感伤,其实他不是个多情种,可是偏偏又有一颗情种深藏其中,令他爱恨交加,爱的是不会再来的美好时光,恨的是阴险狡诈的幕后黑手。
为什么人与人之间不能和睦相处?为什么因为一个爱字要蒙生出杀人于无形的恨来?所有的一切皆因爱起,为何不能以爱告终。
燕无双举起酒碗,浓烈的酒香肆意散开“闻笑”,他开始自言自语,碗中的花雕一饮而尽。
“你们高大人呢?干什么去了?”燕无双学着铁无错的样子抓过一个小捕快:“来,陪本捕头喝酒!”
“总捕头,我们高大人想必已经睡着了,昨晚感染了风寒不能见客,高大人交代要小的们好生伺候总捕头,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的们!”小捕快极度奉承。
燕无双却不再说话,他想不到,人和人的差别居然也会这么大,一个总捕头竟然能令一方官吏唯唯诺诺。
笑,他开始肆意的大笑,别人什么都有,为什么燕某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他真的很想大叫一场,可是他又不敢,他怕自己感情流露暴露身份。
于是,他把酒当作解药,喝下每一碗烈酒,就代表自身的痛苦会减少一分,可是心底深处那个最痛的地方,需要把什么当做解药?
不,不,燕无双依旧像个失落的人,他把一切都已想得太过悲观,所以眼泪混着酒水,流进了肚子,他都当作是一个味道。
谁来理解他的痛苦?谁?燕无双好像有了一丝醉意,他慢慢地慢慢地趴在了酒桌上,他举起酒碗,把碗中的酒水一点一点倒下来。
他在看着那些从碗中重重跌落的小酒滴,他在每一滴酒水上努力的想看到自己的脸,他看着看着,突然笑了,因为碗里已经连一滴酒都没有。
于是,他又换上一碗,他依旧那样趴着,依旧是慢慢地慢慢地把碗开始倾斜,倾斜,他居然看见了,不过,他看见的不是自己的脸,也不是铁无错的脸,他看见了一张老人的脸。
牢房里的钱不达。
钱不达的眼神掠过一丝伤感,可是一眨眼就换作了微笑。
他在掩饰什么?那种变化虽然很快,可是根本逃不过燕无双的眼睛,也许都是天涯沦落人?
燕无双突然有一种想吐的冲动。
“你在笑什么?”燕无双一摇三晃的走到钱掌柜的牢房前,他看见季飞雪的眼神很暗淡没有一丝光泽,居然也没像昨天一样嚣张跋扈。
“我?哈哈哈,老夫只笑世间多情人!”钱不达盯着燕无双的眼睛。
“哦?为什么?”
“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燕无双又是一口酒下肚。
“因为,老夫也曾是个多情的人!”钱不达笑。
“哦?那钱大掌柜现在就不多情了?”燕无双把酒碗在手里左右摇晃:“对了,应该是多心,多心哈哈哈!”
“老夫的心不多,只在一个人身上!你呢?你的心在哪儿?”钱不达眼神迷离。
“我?我?哈哈哈,我的心已经死了,死了,死在一座山庄里!哈哈哈!”
“山庄?”钱不达在惊讶中突然转过了身,再也没开口。
“钱,钱掌柜,你不够意思,我找他聊天去!”燕无双借着酒劲儿又晃到了季飞雪的牢房前。
“季,季大老板,季爷!来!本总捕头陪你喝一碗!”燕无双摇晃着酒碗,可是季飞雪依旧没任何反应。
“哼哼!”燕无双摇摇头:“空城计?哈哈哈”。
“总捕头,小的给您添酒!”牢房外走进来一位大个子捕快,虽然知府衙门捕快不少,但是燕无双觉得这个捕快非常面生。
果然。
燕无双上下打量着这位捕快,捕快正在小心翼翼地往他碗里倒酒:“总捕头请!”
大个子捕快抱着酒坛子,燕无双爽朗一笑:“好!好兄弟,喝!”
燕无双举起酒碗他的嘴巴已经贴在了酒碗上,酒碗被举得老高,酒水像绝堤的洪水冲出,撒了他一身。
此时碗里的酒已经剩下不到一半,牢房里的钱掌柜依旧背对着牢门,季飞雪的表情依旧死板。
突然,银光一闪,一把锋利的匕首从酒坛子下边,向上刺出,匕首锋芒正对的方向就是燕无双还在喝着酒的喉咙。
“哈哈哈!去死吧!”季飞雪终于开口,他知道眼前这位仁兄必死无疑,因为匕首已经垂下,刀刃上还在滴着血。
“砰”大个子捕快手上的酒坛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酒水肆意散开。一群蒙面的黑衣人直冲而入,他们的中央还夹着一位女子,女子的脖子上架着一把锋利的刀。
“快!快放你季爷出去!”季飞雪突然站起来双手猛烈的摇晃着牢房的门柱。
几个醉意朦胧的捕快好像刚发现事情的不妙,腰间的刀还没出鞘,黑衣人的刀已经划过他们的脖子。
死像惨烈。
“快快,快放老子出去!”季飞雪刚进来才几天,现在的叫嚷声好像是已经在牢房呆了快一辈子。
季飞雪终于从大牢里走了出来,现在他一定觉得神清气爽。
“天涯神捕?我呸!”季飞雪瞪着一双恶狠狠的眼睛走到燕无双的面前,可是他发现,天涯神捕的喉咙还是完好的,一点血迹也没有,当他看到对面的大个子捕快时突然一声惨叫:“啊!”
原来刚才大个子捕快刺出那一刀,离燕无双的喉咙还有不到一寸的时候,燕无双突然伸出左手一挡,那一刀就鬼魅般的刺在了大个子捕快的喉咙里。
现在季飞雪已经被葬月剑的剑柄顶飞在了小酒桌上。
几乎所有的黑衣人在一瞬间都发生了明显的颤抖,不,应该是胆怯。
然后燕无双很自然的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焉云,他真的来了,而且真的如铁无错所说,她是作为人质而来。
“还楞着干什么!给老子上啊!扑赤!”季飞雪刚骂完那群黑衣人,就吐出一口鲜血,燕无双估计刚才那一顶,顶到了心脏上。
虽然有些胆怯,黑衣人还是铺天盖地的杀了过来。
刀光剑影。
燕无双借着酒劲,借着心中的无名哀愁,居然大开杀戒。
手起刀落,从始至终,燕无双没有拔出过葬月剑,因为葬月剑已经被布条缠住。
他觉得这些作恶多端的人,还不配他拔剑。
季飞雪好像看傻了眼,他可能在猜测眼前的‘天涯神捕’到底是不是人,既然是“公门中人”,为何下手比江湖上的职业杀手还狠?
也许他永远也没有机会知道。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否活过今晚。
燕无双好像着魔了一样,黑衣人在他的左右不断倒下,牢房内俨然一片血海。
“别!别过来!”居然还剩下一个黑衣人:“放我们走,不然,不然我就杀了她”
她当然指的是焉云,焉云的脖子上隐约有一条血迹,黑衣人显然已经有些紧张了,手中的刀开始发抖。
“你们走不了!谁都走不了!”燕无双故意把声音放得很高。
“啊!”最后的黑衣人也扛不住了:“我杀了你!”
黑衣人突然猛烈的推了焉云一把,焉云踉跄着也趴到了小酒桌上。
‘当’刀砍断刀的声音,燕无双手中的断刀划破了最后一个黑衣人的喉咙。
燕无双转身。
他听见两中声音。
一种是匕首的声音,匕首已经从一个绝好的位置刺出,十成九的把握。武林高手也不见得能完全避开。匕首在焉云的手上,锋利的匕首,上面沾着鲜血,季飞雪的鲜血。
另一种是银针破空的声音,非常熟悉的银针,燕无双看的很清楚‘鬼门十三针’,银针已经从钱不达的手中飞出。
弹指一挥间。
匕首刺空,银针入胸。
焉云倒在了地上。
钱不达从容地转身。
燕无双抱起焉云,好像是意料中的结局,不过却有些很难接受,他实在想不到,焉云为什么已经刺死季飞雪还要把匕首刺向自己,这一切无法不让人怀疑,难道她早就知道自己是谁?
为什么?现在好像没人能回答,除了伤感,还能有什么?
燕无双快要泪眼欲滴了,其实他知道焉云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也许,也许她受了谁的要挟,否则她绝对不会是这样。
不,不,燕无双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门外已经有衙役列队,高连升一脸惊吓地冲进来。
“怎么回事?总捕头,有人截狱?”他好像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牢房里满地的尸体,居然视而不见。
燕无双抱着焉云,依旧没有任何话语,高连升无奈只好劈头盖脸地臭骂那些捕快衙役:“一帮饭桶,连个牢房都看不好!干什么吃的?这帮蟊贼胆也忒大了点,敢在知府衙门截狱,传令下去严加看管各牢房犯人,如有下次,小心你们的脑袋!快传仵怍来见!”
牢房里又是一番折腾。
已经有犯人在叫骂捕快草菅人命,不把犯人的生命当命看。
连个牢房都守不住,还不如把犯人全杀了。
犯人们在热血沸腾的为自己生命安全做斗争。
狱卒们在累死累活地清洗鲜红的牢房地面。
只有一个人,在默默地流着眼泪,眼泪全都吞进肚子里,钱掌柜竟然流泪了,一个武林高手竟然在一个最不应该的地方流眼泪,不过,永远不会有人看见,如果有,只能是他自己。
还有一个人,也在流着眼泪,眼泪全都撒落在黄土上。
墓碑,焉云的墓碑。
燕无双在焉云的墓碑旁。他好像已经流干了所有的眼泪,在此之前,在某个温馨的黄昏,他好像动了真情,他好像就要付出自己几乎快要脆弱到极点的感情。
可是现在,再多的感情再多的甜言蜜语,再浓的离愁别恨,已经和他没有任何关联。
他已经是个孤家寡人。
老天爷,燕某难道注定孤独一生?哈哈哈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痛苦要我承担?我燕某到底做错了什么?
老天爷!你不公啊!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燕无双靠在焉云的墓碑上,眼睛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忧伤,他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他重重的喘了一口气。
酒,对,现在只有酒能让他镇定,让他从新变的清醒。
他拿起酒坛,一阵狂饮。
他取下缠绕在葬月剑上的布条,挥剑写下‘焉云之墓’四个字。
然后他看见了铁无错。
“你回来了!”燕无双神情涣散。
“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你去牢里!否则你不会这样!”铁无错一副很自责的样子。
“谁去都一样,迟早是要知道的!长痛不如短痛!”燕无双冷笑着又举起酒坛。
“你没受伤吧?”铁无错很关切。
“没有!不过,只差一点儿!”燕无双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为什么?谁差点伤着你?”铁无错的表情相当惊讶,并且惊讶的仿佛早就知道。
“是焉云,她刺死了季飞雪,又突然转向我,有人救了我!”
“谁?”
“钱不达!钱掌柜!”
“他怎么能救你?”铁无错更加惊讶,惊讶中居然隐藏了一丝笑意。
“因为他发射了‘鬼门十三针’”燕无双十分肯定。
“哦?‘鬼门十三针’?难道他是?”铁无错故意停滞。
“对!他就是真正的‘江南春’”燕无双神情默然。
“难怪?”
“难怪什么?”
“哦!也没什么!我少年时跟随恩师叶千秋习武,和那江南春有过一面之缘,现在虽然过去了二十几年,仍旧留有些须印象,在轮回客栈我就觉得他眼熟,后来在小树林一战,你也提出质疑,现在总算是验明正身了!照你说的,他既然救了你一命,看样子也许真的是受恶人控制,不得已才私运官银,干脆找个机会把他放了,好歹也是一代名流!”
铁无错突如其来的感慨和怜悯让燕无双觉得一阵恶心。
“我没意见,你看着办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