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早奏,无事退朝。”皇帝气度平和地望着台下站立的众臣,目光在徐庭仪身上略作停留,又不动声色地转开,轻轻咳了一声。
兵部侍郎蒋大人越众而出,拱一拱手朗声道:“启禀皇上,东南沿海倭寇屡屡侵扰百姓,当地官员不能辖制,求情皇上派一得力人安抚百姓。”蒋大人二公子与徐梧交好,本人亦与徐庭仪多有往来,因此打了头阵。
“东海钱塘一带已有总督、巡抚两人,知府两人,再派只怕人员冗杂,反而给百姓造成不必要的负担。”吏部侍郎李大人意见不同。
“刘大人刚递了丁忧折子,正好派一位年轻有为的料理倭寇。”立即有人对李大人的意见提出反对:“东海是我朝门户,亦是经济最富庶的地区。京师粮食、钱财皆仰仗江南供给,岂可任由倭寇恣意横行?”
“倭寇神出鬼没、纵行海上,十个八个知府又有何用?”李大人丝毫不让。
两人当面争辩起来,皇帝半靠在龙椅上,懒洋洋看着二人唇枪舌剑,似乎对这一场景习以为常。冯大人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出列拱拱手进言:“百姓不可不安,人员亦不可随意增减。微臣有个人选,不知皇上能否一听?”
冯大人虽是户部尚书,但他有意插手吏部已成了公开的事实。吏部尚书韩大人斜斜看了他一眼,不急不躁地摇摇头。皇帝将二人表现看在眼里,抬了抬手。
“彭郡公三公子徐梧任长沙知府以来兢兢业业,深得郡公杀伐果断真传,不仅扫平了当地匪患,更深得百姓拥戴,可谓文武全才。”冯大人略略一顿,余光飞速扫过皇帝的脸:“臣以为徐三公子乃是钱塘知府的不二人选。”
“徐三公子只做了半年知府,似乎经验不足。”李大人再度提出异议。
“徐家满门忠烈,二公子战功赫赫令苗人谈之色变。”蒋大人立刻附和冯大人的话:“再者徐三公子调任长沙之前在兵部任职,除暴安良乃是日常职责。臣认为冯大人所言甚是,徐三公子乃钱塘知府的最佳人选。”
小小一个知府,从侍郎到尚书争论了大半天,皇帝渐渐觉得心烦。他坐直身子,眼睛在台下扫了一圈,颔首道:“彭郡公与徐二公子乃朝中栋梁,朕相信徐三公子亦不会辜负父兄期望。倭寇自扰百姓时日已久,徐梧即刻到任,不得有误!”
虽说官职小,毕竟牵扯到徐家,皇帝答允得似乎太过爽快。之前他生怕皇帝起疑,煞费苦心地安排了蒋大人给冯大人捧场,又找了李大人搅局,谁知没说上半个时辰,皇帝便当场赐了官职给徐梧。事情顺利得令徐庭仪隐隐不安,猛然抬头,他似乎看到一抹笑意从皇帝眼中一闪而逝。
说完了徐梧的事,冯大人却不归列:“臣还有一事向皇上禀报:臣的四女儿与西南总兵耿大人的长子年纪相仿,愿结为秦晋之好。”他干咳了两声,抬起眼望着皇帝笑道:“臣的四女比昌宁公主大着一岁,比三子小着两岁,正到了结亲的年纪。”
求赐婚就求赐婚,众目睽睽之下用昌宁作比,冯大人的心思在场人皆心知肚明。皇帝的心思却不在这一层上,反复玩味着几个字:“耿毅之子?与你的女儿?”
见皇帝不接话,冯大人略显尴尬,硬着头皮继续编瞎话:“老母年迈,最大的心愿便是看到孙子孙女圆满出嫁。臣为了达成老母心愿,不得已求皇上恩准。”
“成人之美,朕何乐而不为?”皇帝回过神,眼睛在徐庭仪身上绕了一圈,若有所思地回到冯大人身上,默默颔首。
一桩婚事不值得太多人注意,冯大人谢了恩,事情便算告一段落。郑皇后正在延明宫整理朝阳的旧物,贴身宫女急急忙忙从跑进门,匆匆行了个礼,将冯大人在朝堂上的话一五一十告诉她:“冯大人专门提了两次,一次说冯三公子与昌宁公主年纪合适,一次说冯老夫人希望三公子早日成婚。”
“当年没看上昭林,现在倒看中了昌宁,还真是缘分!”郑皇后神色不改,挑眉冷笑:“算计田贵妃家里给他添力,还能绕着弯搭上徐家,真是好盘算。”
联想到皇帝昨夜的雷霆震怒,郑皇后笑得更欢,拨了拨耳边垂下的流苏,示意宫女靠近,吩咐道:“把你刚才的话再添上几分,传到昌宁耳朵里。皇上那边也派人传个话,免得昌宁闲来无事跑去请安不小心露了马脚。”
宫女不理解她的用意,却不敢多问,答应着去了,不多时返身回话:“昌宁公主神色并无异样,只问了一句冯三公子可有才艺。”
“哦?”郑皇后眼珠转了几转,微微沉吟:“那你怎么说?”
“奴婢不敢欺瞒公主,只说冯四小姐精通琴艺,想来三公子亦有涉猎。”郑皇后身边的宫女都是她一手培养起来的,反应和口才都是一等一的迅速:“公主听了没太大反应,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就吩咐奴婢出去。”
“倒是个懂事的小丫头,不枉本宫费心安排。”想起当日之事,郑皇后得意非凡,眉眼皆是笑,点着宫女的额头道:“既然她喜欢能诗善画的,本宫就给她个机会!不过能不能抓住,还有看她自己的本事!”
宫女不敢插话,弯腰低头等着她的吩咐,脑中不自觉浮现出昌宁怅惘的面容。
“听说徐家大小姐嫁进赵郡公府上两月多就怀上了身孕,真是天大的喜事!”郑皇后笑容愈发欢畅,扭身在殿里踱了几步:“皇上知道了定然高兴,顺口传司马五公子进宫加以抚慰更显天恩浩荡。至于徐家大小姐,胎像不稳如何能进宫?”
“按着本宫的意思传话给苏公公,”郑皇后转身朝殿外走去,吩咐立在一旁的小宫女:“给本宫换那件宝蓝绣石榴花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