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1.第595章 堪为大盛储君(求月票)

殿中之人无论行礼与否,皆看向那道走进来的人影。

那些一同投去视线的朝臣们,大多是第一次见常岁宁。

或许先前在京师时,也曾在祭典上碰过面,但那时他们并不认为自己需要在一个小女郎身上停驻目光与注意。

纵然是芙蓉花宴上,荣王世子与玄策府崔璟曾争相求娶时,他们仍也不屑去正视一个空有美貌的将军府养女。

他们彼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时隔数年,那个小女郎会一跃成为大盛权势最盛的节度使……外貌成了她身上最不值一提之物,而他们的生死已全都只在她一念之间。

女帝也将视线慢慢投去。

那个走进来的少年女子身形高挑纤长,周身气态从容一如从前。

“同年,先帝病重无法理事,九娘怀下身孕之事,被宫人检举,九娘言明腹中所怀是先帝子嗣,后宫嫔妃拒而不认,伺机以宫规逼杀九娘——”

这时,魏叔易请出了此次大典的主祭官。

那是一件青色的细绸襦裙,绣着一只白鹤,青是碧水青,鹤是胜雪白。

这里牵扯到了一段灰色的特殊时期,在场很多人都很清楚,先皇病重到驾崩的那段时间里,一切事务皆已攥在如今的圣人、彼时的明后手中,先皇的权力已被架空——

“此女便是之后为忠勇侯代为养大的常家岁宁——九娘逃出京师的这后半段之事,乃是当年随先太子一同将岁宁带回的玄策府部将亲口告知。”

这很快被控制住的骚动并未让常岁宁停下脚步。

“九娘拼死逃离京师,途中偶遇先太子李效回京大军扎营,托人去往军中向先太子求救——先太子赶到时,九娘已死,唯余下一岁幼女被先太子殿下带回抚养。”

此言出,附和声无数,越来越多的“后知后觉”之言在殿中响起。

许多官员红了眼眶,涂御史颤颤闭了闭眼睛,也终于慢慢安静下来。

“太傅!”

阿鲤此名也是先太子所取,“鲤”即“李”……

看着那位从配殿中而出的老人,殿内一阵嘈杂。

“……常岁宁,你在此装模作样,满口谎言,玷污晋祠,便不怕遭天谴吗!”被制住的涂御史怒容质问。

“太傅您可安好?”

老人看向躁动愤怒的诸人,肃容道:“今日有老夫在此,无人能堵你们的嘴,但此时尚不是你们说话的时候。”

“先太子信上有清晰明言,已查明幼女身份正是先皇血脉无误,然而幺妹年幼,在深宫之中无自保之力,其母九娘临终前托付,只想要女儿在宫外平安一生——本宫见此信,便也暂时听从了先太子的安排,未有急着宣明岁宁的皇室身份。”

殿内响起阵阵不安的惊呼声。

眼下她需要将这封由先太子效写下的书信,交给这些大臣们分辨真伪。

褚太傅取出了一折加了印记的先太子效旧时所书公文,让众人拿来对照。

在他们未能看得到的前方,太子李智的神情有些心虚。

说话间,褚太傅伸出三指向天立誓:“李氏列祖列宗及晋祠先灵在上,我褚晦褚世清在此立誓,今日决不纵容谎言被扭曲成真,亦不容许真相被有心者诋毁!若违此誓,愿受天打雷劈,此生不得善终!”

一身玄袍的崔璟跟在她身后两步远,随她一同入殿。

“忠与奸,真与假,并非是谁敢一死,便是谁说了算的。”女子沉静清晰的声音在殿内传开:“若我是假的,诸位今日一死固然还可留有两分清名。可我是真的,诸位之死便只能成为史书上的笑柄而已。”

言毕,他取出书信一封:“吾妹九娘拼死离京之际,知晓我即将入京,曾在住处留下绝笔书信一封,信中与我讲明了一切因果。”

浓密乌黑的青丝梳作高髻,行走间,赤金步摇微微晃动,青白披帛轻盈飘逸,似还沾染着殿外未消的朦胧雨雾。

常岁宁言毕,将香缓缓插入香炉之内,双手交迭于额前,跪身叩拜先祖牌位。

太傅是先太子之师,由他口中证实笔迹无误,那便几乎无人再敢反驳了。

那些朝臣们并未向常岁宁行礼,她并不在乎。

崔琅上前接过,将那封信交给众人查看。

“当年皇兄病重,本宫受召入京——”李容字字有力:“彼时皇兄虽已无法过问政务,但后宫嫔妃都知晓藏书阁一名女官怀下了身孕之事,此事便也传入了皇兄耳中,皇兄自知已无法护得那母女周全,便托我之后设法寻到仲九娘母女,保下她们性命。”

“诸位不妨容许自己多活片刻,且听一听我之身世来历,若听罢之后仍觉我是假的,到时倘若有人仍想求死,我非但不拦,还可助尔等一臂之力。”

宣安大长公主的声音忽然响起。

李容继续道:“之后我辗转探听到了那个孩子的下落,知晓她被先太子效带回抚养,遂去信太子效询问此事,这封信,便是当年先太子给本宫的回信!”

不管是姚翼还是李容的讲述,其中最“高明”之处便在于一些看似说不通的地方,细思之下,皆可以从当年的时局中找到合理的解释。

常岁宁言毕,并不管涂御史等人的反应,向众人施一礼,道:“请列位共同见证分辨——”

“太傅为主祭官,是否受了这奸贼常岁宁逼迫!”

正如“岁宁”所言“以谎言叙实事”——她今日所言皆是伪造,她那临时起意宠幸女官的皇兄,可没那么疼惜在意自己的所谓幺女死活。

褚太傅身着官服,行至上方,看向众人,苍老的声音铿锵有力:“当今世上,无人能逼迫得了老夫——”

迎着一道道目光,姚翼开始讲述一段旧事。

褚太傅此时道:“老夫事先已经再三对照过——宣安大长公主所持书信,确是先太子亲笔无误。”

常岁宁自蒲团上起身,面向众人,先执礼向天子和大长公主所在的方向施了一礼,才看向那些以涂御史为首、愤怒到了极点的官员们。

立于最上方的常岁宁,看向终于开口的女帝,语气如常道:“崔六郎,且将书信交由圣人过目辨认。”

太原城中无公主祭服,寻常工匠短时日内也无法赶制,而常岁宁也更愿意以这寻常的女子装扮来完成今日的大典。

她径直踏上白玉阶,行至祭案前,接过魏叔易点燃递来的三炷青香,双手执香,面向殿外,拜了三拜,再又面向祭案后的李氏祖先牌位,再拜三拜,适才仰首开口:

“李氏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女阿鲤在外行走多年,至今日迟才归家,特于太原设此大典,一为向列祖列宗赔罪,二为请我朝天子储君及朝臣代为见证——”

他们悲愤之余,迅速反应过来……常岁宁早有防备,且防备得如此精准,分明是有人泄漏了他们的计划!可悲可恨,他们中间竟然出了此等没有骨气的奸细!

彼时她那皇兄已处处受明后掣肘,后宫事务更皆在明后掌控中,她甚至疑心皇兄之所以宠幸女官,根本就是无能之下的宣泄之举,或是故意拿来恶心明后的。

一道悲怆愤怒的喊声在侧后方响起时,常岁宁连回头看一眼也不曾,依旧只往前行。

“姚某出身寒门,少年时曾远赴洪州表姨母家中读书,彼时姨夫为洪州治下县令,家中有一女,姓仲,名九娘——”“先帝二十一年,仲姨夫因被牵连丢官入狱,家中男子流放,九娘与家中女眷入宫中为婢。吾妹九娘本为洪州才女,入宫数年后,辗转被选入藏书阁为女官。”

“数年前,姚某于京中私下寻人,被前妻裴氏知晓之后,遂屡屡向岁宁痛下杀手,此事诸位必然也都知晓——”姚翼道:“姚某彼时未敢贸然宣明岁宁身份,才只道寻错了人,实则她正是九娘为先皇诞下的幺女。”

“……无耻奸贼,公然窃取李氏江山!今日李氏列祖列宗在上……臣涂德先宁死,也绝不与此等奸贼为伍!”

“姚廷尉——”褚太傅将立誓的手放下时,先点了姚翼的名,再看向身侧的常岁宁,眸光一瞬间慈和许多:“便由姚廷尉先来说一说这个孩子的来历和身世吧。”

李容尽量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足够坚定。

殿内嘈杂不已,很快又有质疑声响起:“单凭一封信,又能说明什么?就算信是真的,也难保不是那妇人的妄想之言!先皇生前既并未曾认下此事,便无法证明真假!事关皇室血脉,岂是无名妇人区区一封书信便能证明的?”

“我敬重诸位忠于李氏大盛,焉能眼见诸位沦为笑柄。”

照此说来,那常岁宁的身份便是被先太子查实认可过的……

常岁宁心间也有些发涩,她事先并不知道老师会在此立下如此重誓。

她生来就是女儿身,无需掩饰于男子衣袍下,也未必一定要时时以威严庄重的官服吉服来彰显壮大威仪。她本是寻常女子,但她站在这里,便无人可以置喙她的能力。

姚翼应“是”,在众人惊惑不解的注视下出列,来到汉白玉阶前,面向众人,神情郑重地施礼。

崔琅恍然大悟的声音依旧格外醒耳:“难怪!原来大长公主殿下一直都知晓常节使的身份,难怪常节使初入江都时,宣安大长公主府便待常节使与江都多有照拂!”

殿内的嘈杂有别于先前,涂御史等人也都变了脸色,值此风向变幻间,一道威严如旧的声音响起:“既是吾儿亲笔,朕也想看一看。”

“不久先帝崩逝,九娘未敢回宫,本欲在宫外度过余生,然而行踪败露,竟再次遭到后宫之人迫害……”

“诸位大人,本宫手中也有一封信——”

而之后要除去仲九娘母女的,未必就是寻常嫔妃……但此事早已无法追溯,也不在今日讨论范围之内。

“先太子效”四字,让殿中霎时间安静下来大半。

众人看去时,只见大长公主手中举起一封书信,站了出来,面向他们,正色道:“本宫手中这封信,乃是先太子效亲笔所写。”

姚翼将书信递上:“九娘当年绝笔在此,请诸位过目。”

“非但如此,本宫亦可以证明,当年那女官仲九娘所诞确是龙嗣无疑。”李容的声音洪亮而笃定:“此乃先皇临终前亲口告知本宫的,不会有假!”

众臣三三两两地陆续查看罢,皆未能说出质疑之言,他们大多是精通书法者,却也未能从两处字迹上看出任何出入……

如此之下,因事关先皇“临终交托”和先太子书信,殿内哗然起来。

姚翼说话的过程中,时有质疑声响起,但并未能打断姚翼的叙述。

至于之后为什么也没想过要将人认回,这几乎是不必解释的,先皇驾崩,先太子去世,明后摄政后而登基,诸多皇室嫡系血脉“因罪”被诛杀……

如此局面下,李容这个做姑母的默许了先皇血脉留在宫外,无疑是审时度势下的人之常情。

而今日出现在众人眼前的阿尚穿着的是裙衫,再常见不过的女子裙衫。

涂御史悲愤高喝间,便要撞向殿内的龙柱。

故而先皇为了保下自己的血脉,出言托付胞妹李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说得通的。

“太傅……!”

“先帝二十四年,九娘偶然蒙先帝临幸,然此事未曾声张。”

另有几名官员也欲图以死明志,同样很快被制住,其中有一人甚至都没来得及说话,更不曾来得及动作,也被一并制住了。

“九娘性善,种下诸多善因,幸得宫人相助,逃出宫去,诞下一女。”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奔上前去,已被不知从何处冲出来的两名玄策军死死控制住。

昔日阿尚也常常这样出现在百官面前,但那时阿尚身上永远都是男子衣袍,那件掩盖了女儿身的衣袍,从阿尚八岁那年开始穿上,便未再换下过。

崔琅遂捧信上前。

殿中无端安静下来,暗流涌动间,一时再无人交谈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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