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献忠和谭青杨、申老镖头三人,返身回到县衙,把段逸夫的首级挂在了县衙大门的牌匾上,就站在县衙大门外,等候大军到来。
再来说闻喜城里的百姓,开始一直不知道他们居家经商的城市正在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只是离那几处被诛杀的大院较近的,听到大院里时不时传出几声惨叫,偶尔还随风飘出股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就都以为那些大院里在发生什么打杀纠纷之类的内部事儿,但还是没有人知道里面是在发生着大事。直到听见刺耳的响箭声了,这才觉着要出什么大事,就都纷纷关门关窗躲避,而县衙附近有人看到县大老爷的头颅挂在了门额上了,吓得拔腿就跑,乡下和外地来城里办事做买卖的没处躲的人,就去找小胡同或转角照壁躲避。
张献忠和谭青杨、申老镖头三人看到此情此景,本来想喊乡亲们别害怕的,但还有富恶人家待杀,心想别吓着百姓了,那就让大家再躲会儿吧。
一两里地,跑起来也就几口气工夫。响箭上天后,作战大队从四门进城,一见到高门大户,就蹬开门涌进去屠杀,杀完就搜缴钱粮财务,堆积起来,等候分发。
匠灶桩的辎重大队,见作战大队涌进城去了,也就启程,进城后径直朝县衙大院而去。
六个大队,诛杀十几家富户,自然是一小会儿的事情。
杀完该杀的院落和把搜缴的钱粮财务堆积起来后,军士们就开始往城外搬死尸,腾出大院子好驻扎军队,而匠早桩就开始准备中午的简单酒宴。
闻喜城里被杀空了人的大院较多,中军和匠灶桩住县衙,全部六个大队,就分别住在几个最大的空院子里,各大队的匠灶分桩也都开始准备午宴了。
一吃过午宴,张献忠就下令分发钱粮,因为闻喜被官黑勾结坑害得特别苦,周济闻喜百姓,就破了个例,按照每人一百五十斤粮、十斤肉、十斤油、五斤酒、二两银子的标准分发,这一发放钱粮,可把闻喜的百姓们,高兴得一个个笑逐颜开!
当然,将士们在给百姓发放钱粮时,没有忘了不断嘱咐百姓,守住嘴,别过早把消息泄漏了,好多过些没有官府和黑恶势力的安稳日子。
张献忠他们没有想到,就算多给老百姓分了些钱粮,但在闻喜城缴获的,竟然又新添置了一百多辆大马车才装下钱粮财物!
第二天,张献忠和谭青杨、申老镖头三人估计了一下,东南两路的大军,因绕道,可能要比他们中军晚一点儿才到得了刘家园,于是就决定,在闻喜城里再住两天,再往刘家园开拔。
因为这一路杀富济贫,不但济了贫,咱第八营还越来越富裕了!张献忠心中高兴,不消说,这两天的中午,又是大摆酒宴犒劳将士。
第二天吃过午宴,下午闲来无事,张献忠、谭青杨和申老镖头就又上街去闲逛,想法打探一下垣曲城里的情况。
但闻喜离垣曲较远,那些富恶一死,一般老百姓对垣曲的情况知之甚少。于是,张献忠决定,既然情况不明,那就到了刘家园再去打听,毕竟刘家园离垣曲比较近,知情的人一定会有的。
又隔了三天,第八营的三路大军,先后相隔了大半天时间,陆续到达了刘家园。
来到了刘家园才知道,刘家园虽然在地图上有一号名字,却只是个类似于大村落的小集镇,连里正都没有一个,大军来到这里,全部都只能露天扎营,好在冬季本来就少雨,这些年又是连年旱灾,地面长期干燥,也长不出草蒺,野外扎营倒也方便。
在刘家园,总共只住了两天,目的是让将士们歇息歇息,补充一些肚子里的油水,其他就不能有所作为了,因刘家园的人对垣曲城里的情况,所知道的,就只有官黑一体,恶如蛇蝎,其他方面,就和闻喜的人差不了多少了。
不过,在刘家园,还是打听到了通往垣曲沿线的几处黑恶里长和山匪的消息。于是,张献忠和谭青杨、申老镖头两人商量后,决定再花两三天时间,大军沿途剿杀富恶山匪,行进到垣曲北面不远的西井沟去扎营,那里就在垣曲城外一丁点儿,肯定谁都清楚城中情况。
又过了三天,第八营的大军一路诛杀了四家里正,这些里正同时也是当地的富豪恶霸,另外还挑杀了两窝山匪,来到了西井沟。
这西井沟,虽然比刘家园大一些,但也不过就是个集镇,而且这个集镇也没有里长,还没有百姓举报的富豪恶霸,张献忠就下令,全营围绕着西井沟安营扎寨,好封锁西井沟与垣曲城里之间的消息,毕竟这里离垣曲城才十多里地!
在西井沟住下后,张献忠、谭青杨和申老镖头三人一道,带上些碎银子,去集镇上找知情人打听垣曲城里的消息。
这垣曲城,虽然只是一个县城,但垣曲离夏县、闻喜、绛县这些西面北面的县城就已经不近了,东面距阳城、济源,那就更远了,南面则直到山西与河南边界上,都没有县城,但却是正当多条驿道的交汇之地,不仅交通十分方便,“乡脚”特别宽,一个县的地盘就抵有的地方好几个县!而且还是个两省交界的“三不管”地区,在这里当县令,比在没有码头口岸的地方当知府,那都要强上很多呢!
垣曲城与河津城,那可有得一比,而且更比河津多姿多彩!
先从垣曲的知县说起,因为垣曲的知县非同一般,他表面上不过是一个七品县令,但实际上却是一方土皇帝!
这垣曲的知县,叫朱承荫,也是出身于运城的富豪之家,自幼有条件文武兼学,他不仅学会了外家功夫霸王拳和内家功夫三阳功,而且是中了举人后,再进一步打点了上上下下,这才得以被派到垣曲来当知县的。因为文武学业,他当上知县时,已近三十岁了,这二十多年的知县一路当下来,现如今已是五十几岁的人了。
这个朱承荫,他所学的武功,不管是外家功夫霸王拳,还是内家功夫三阳功,都是刚猛功夫。他当县令后,虽然没有与人打过架,却偶尔爱找由头显摆一番,当着众人,用拳头把三寸厚的木板打出一个洞来,或用双掌把一根木棍搓燃火,或者一掌打断一根碗口大的树木,并且断口起火冒烟!这些表演,让垣曲的官场和民间,全都觉得这位县太爷的武功简直是天下第一!不消说,除了地方父母官、朝廷命官这些威名以外,他的武功,也更为他增添了一县地方没人敢仰视的威严!
虽然他朱承荫的手下和帮凶里面,还真藏有龙卧有虎,但为了讨好大老爷,在表面上却把他吹捧成了晋南武林第一人!
可是,这朱承荫竟然不知道他这些看上去很吓唬人的功夫,在真正的内家高手眼里,不过是江湖卖艺的玩意儿!不过,真正用于打杀,他还是够得上一个好镖师的资格的。
朱承荫来垣曲的目的,就是看中了这里的发财潜力,所以来垣曲后,就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这里。还在他当知县的头七八年里,就已经先后在乡下置了七百余亩上田,他家不仅在城里置有很大的宅院,还在乡下盖有别墅行宫,一家人一年中总要去乡下行宫清闲几天。而在城里,朱承荫家的产业可就更了不得了!
垣曲虽不是河津那样的水陆码头,但也勉强能算一个陆上货物集散地,不仅县城较大,而且商埠、作坊、车马店、客栈、酒家、药堂等等工商业,都很不少,而学堂、私塾、医馆、戏园、青楼、赌馆等等,也是应有尽有,而且还有一家武馆、两家镖行。
闹灾荒以前的那么多年,这垣曲可热闹了,这些年就算连年灾荒,也仅倒闭了少数生意,一些人还经营得很好,大部分人也还在苦撑着,过不下去外出逃荒的,也比其他地方少得多。这也就是朱承荫看准了垣曲这个地方的原因,因他自知没资格去当实权京官,那就不如当个实惠的地方小官,辛辛苦苦读书当官,不就是为了发财吗?
朱承荫有五个儿子 ,但没有女儿。不过,他有这么大一窝儿子,也算祖坟冒烟,人丁兴旺了!
到现在,他最小的儿子都三十岁了。不过,他的儿子们,不知是他不屑于安排去读取功名,还是没那个考秀才中举人的天份,一个个全是横行乡里的恶少地痞,而且连学武功都嫌既累又麻烦,都觉得学吃喝嫖赌更来得容易,所以个个都是吃喝嫖赌之辈!就连这些儿子们给他朱承荫繁殖的孙儿孙女,也都既不愿学文,还不想习武。
但是,只要有钱,儿子孙子不成器,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朱承荫的老大,挂名经营乡下田产,实际事情是他的舅子、也就是他的老大的娘舅在实际经营打理,为了有效治理,还在乡下别墅里养了八个打手,专事催佃租和收拾刁民。而这朱老大,自己却成天都在城里面泡赌场青楼。
朱承荫的老二,挂名经营以县衙名义开设的“垣曲工商同仁会”,其实就是河津那种所谓的专事收税外税的商会,专门坐地收钱。不过,实际日常事情,则雇了一个掌柜来做。
朱承荫为了同仁会的经营效率显著,雇的这个掌柜,是一个八卦功高手,这人叫赖一虎,同时还会旋风腿,也是一号武林人物了!而赖一虎手下的十几个雇员中,有八人都是练家子,试试看,哪家商号敢说不交会费或托欠会费?
朱承荫的老三,挂名经营了一家承荫武馆,实际上就是专门为城里那两家镖行而开设经营的。
武馆里雇的武术教师头,叫司徒玉,这人听起来是个女人名字,但却是一个身高九尺的壮汉,会七伤功、金刚衣和螳螂拳,但却深藏不露,除了螳螂拳外,七伤功和金刚衣从不用于授徒,这司徒玉,才是垣曲地面的真正高手!
武馆里还有两个武术教师,十六个杂役,实际上,这十八个人全都是各有一手拿手武功的顶级高手!而这十六个杂役,对外宣称的却是全都不会武功!这些人,平日穿着统一的杂役服装,但每人都有一套夜行衣,而两家镖行,当然也保括外地过境镖货,但凡押送贵重镖货,总会被劫镖,相信谁都明白个中原由了!
不过,发生在垣曲地面的劫镖案,都会告到朱承荫的衙门里来的,一般的案子,判个镖行给镖主赔偿个两三成了事,重大的案子,也要判几个“山匪”的死刑,以平息民愤。这些替死鬼是啥猫腻?就不用再说了吧?
朱承荫的老四,在五弟兄当中,是唯一的一个学了点儿拳脚功夫的公子,同时打赢三四个寻常壮汉,还是能行的,朱承荫就把老四弄到县衙当了捕头。
这县衙门里面,知县和县丞,算朝廷命官,那得由上级来任免,但捕快衙役师爷幕僚之类,就是知县自己按编制来任免了,所以“捕头”这个最能助力吃诉讼钱的油水职位,朱承荫就来了个用贤不避亲,把老四弄来当了捕头,而四个捕快小头目,则是朱承荫特聘的四个武功高手,来给他的老四做心腹干将。
朱承荫的老五呢,在五弟兄当中,要算比较机灵点儿的了,但并没有学会拿得出手的武功,可朱承荫偏把老五硬塞给戍军千户所做了一名参将,以便监视千户指挥使的动静,也就是,共同发财可以,但对财路不利的事,绝不准干!
至于所有州府县官通行的吃赈济、吃基建、吃诉讼、吃冤案、吃死刑、吃山匪、吃税粮、吃名额、吃礼金等等过手必吃的财路以外,垣曲是县大乡里多,里正们每年的私贡,更是比其他县多得多!
真正是上阵父子兵啊!看看吧,在全垣曲的城里乡下,是不是都是朱承荫家的天下呢?
而这朱承荫,从一来垣曲上任知县,就宣称自己是皇亲,是朱家人,是当今多个王爷的旁亲,和京城多个王爷府都沾亲带故!他朱承荫亲口这么说,谁还敢不相信呢?所以戍军指挥使黄天邢都得不少事情看先他的眼色!他要塞个儿子来“监军”,黄天邢还只能依从!
垣曲这个与河南相邻的晋南大县,常年驻有一个千户所的戍军。
戍军指挥使叫黄天邢,这人长得武大三粗,生性极度贪财,也习得一身三阴功和灵蛇枪,三阴功掌力能转瞬间把滚水茶壶握成冰块,被黄天邢的三阴掌击中,功力低者必死无疑,功力高者不死也会中寒毒,三日内不吃解药也会丧命。马战使一柄丈八蛇矛,但因无战事,谁也没看他用过。因与朱承荫的老五两人勾结在一起,黄天邢自然就贪腐剋扣军饷更加无度,不仅总旗尉以下的官兵因吃不饱饭、领不够饷而敢怒不敢言,就连千户所的两个副将,他都要吃一截,所以,这个千户所也是一个典型的离心离德的没有战斗力的银样蜡枪头。
但不管怎么说,垣曲相比闻喜,不仅官黑恶的武功实力更强,还多了一支千人军队的守御力量,并且城墙上、城门口每天白天晚上都有守城军士。
了解到这些情况后,张献忠觉得,拿下这个垣曲,还得好好儿合计一番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