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沂打量了一眼那大蒸笼,要了些吃食。
老人佝偻招呼他:“馒头还没蒸好,客官里面坐一坐,等等吧。”
进了茶棚,里面只有两张粗糙的木桌,他刚坐下,一个年轻人就给他端上了茶碗,放在他桌前倒满了茶水,原沂拿出地图细看,问道:“请问,此处是宁州的何地?”穿行山脉而出,原沂也不知道是到了庆州的哪里。
“客官不知道?这里已经是顺天的管辖地了。”说着看了看门外拴着的马:“门外是客官你的马吧,骑着它,一个时辰就能到顺天城。”年轻人打量了原沂一眼,看他年纪那么轻:“客官是第一次出远门吧?”
“算是吧。”以往远行都有爹娘姐弟的陪伴,此次才是第一次独自出门闯荡。
“客官到顺天是寻亲吗?”
两人聊了几句,年轻人不经意的问着:“宁州的旱灾过去了吧?前段时间总有官府的马车打这儿过,这几天都已经看不见了。”
“嗯,宁州会好起来的。”原沂端起茶碗,喝了几口,馒头蒸好了,原沂三四口就吃掉了一个,站在茶棚外,吃着馒头,看着山黛深青渐淡,忽听见马蹄声踏踏而来,远处两人两马越来越近,一男一女,男子身材魁梧,马鞍旁有一把大斧头,到了茶棚前,狠狠的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到了茶棚前,粗嗓门中气十足:“有什么吃的!”
吓得老人家一抖,连忙揭开了蒸笼给他看,凌夜啧叹:“看见没,这就是练横练功的人,这肌肉,这体格,这丑样。”
原沂嚼着馒头,看着那人衣服被肌肉撑着鼓鼓的,原沂可以想象出他一拳取命的场景:“横练的人都很强吗?”
“分三六九等。”提起这个凌夜又想起了曾经的江南铁拳王,同为横练,人和人之间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健壮男子扔给老人一锭碎银子,伸出手一手抓着四个馒头,转身边吃边说:“饿死老子了!逮到齐三刀,老子一斧头一斧头的卸了他!”
坐在马上的女子背后背着双剑,长相平平,她面无表情,眼神沉寂的看着那个健壮的男人,男人上了马,两人又快马加鞭而去。
原沂吃完了手上的三个馒头,付了钱,也上马走了,既然前路是顺天,他就去顺天看看又何妨,原沂快马加鞭,指望着天黑前能到顺天城,他紧跟在那一男一女身后,也不是他想跟在他们身后,路只有这样一条,原沂的马脚程又不如那一男一女的马,看上去便活脱脱像是尾随。
赶了一截路,前方的男人突然的勒停了正在疾驰中的马匹,抽出斧头猛的挥向他,原沂猛的勒住缰绳,斧刃正停在他鼻尖前半寸,霎时背后冷汗直冒,女子背两把长兵,两把剑柄露在她肩头外,正慢慢朝着他俩过来,原沂看见这两人,心里霎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健壮男子一双凶恶的眼盯着原沂,恶声恶气的道:“你是齐三刀什么人?!”
原沂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问问得有些不知所措,立马道:“两位前辈,我不认识你们说的齐三刀。”
“不认识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我和前辈们顺路,要去顺天。”
那女子眸光沉寂,一瞬不瞬的打量着原沂,随即调转吗头,嗓音十分冷感:“大哥,走吧,他和齐三刀没有关系。”
健壮男子上下打量原沂一眼,抱拳:“得罪了。”说罢他也勒转马头,对着前方的女子道:“妹子,追到这里我们怕是追不上齐三刀了。”
女子头也没回:“那此事就罢休。”女子说完这句话,健壮男子长吁了一口气,心中十分不平:“”齐三刀这犊子,他的命我要定了。”
两人走在原沂前方,只当没有原沂这个人一样,
三人在最后一缕光消失前赶到了顺天城外的不远处,看着城楼上的灯火,三人朝着那个方向赶去,进了城门,连马都恹恹的垂着头,顺着街道走了一小段,前方便有一家客栈,牌匾上的字隐在昏暗看不清里,男子与女子都进了这间客栈,这是离城门口最近的客栈,从清晨到夜晚奔波的疲累涌了上来,原沂也翻身下马,止步在这家客栈前,门口的小二接过他们手中的缰绳,将马牵到后院马槽旁拴着。
原沂走进客栈里,里面的桌子基本都有人坐着在吃东西,嘈杂的客栈里,原沂走到柜台旁,账房先生看他走到柜台旁,问:“客官住店?”
“一间房加一碗馄炖。”原沂嗅到了葱花的香味打算先吃点东西再上楼休息。
“好嘞,二楼顺数第七间第八件第九间,客官来得时候好,晚些点再来就没房间了。”
拿出银子放在柜台上,原沂笑侃:“生意有那么好?可别说大话唬人。”
“客官你可别不信,一进顺天城,第一家客栈就是我们家,赶路到顺天的客官看见有客栈,自然就落脚了。”
难怪客栈里基本都是些带着刀兵的江湖人,原沂找了张桌坐下,那女子上楼休息了,男子腰上还别着他的大斧头,就坐在隔壁桌点了旗帜肉。他的馄炖端了上桌,清亮的汤中分量十足的馄炖,上飘着几点翠绿的葱花,吃下一碗热乎乎的馄炖,原沂才找到了一种实感,他进入了喧嚣嘈杂的江湖。
进了自己的房间里,将门反栓起来,实在是疲累,原沂躺在床上准备先歇息一会。
房外的吵闹声越来越小了,夜深了大家应该都回房休息了,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客栈外就有马蹄声经过,原沂半梦半醒的睡了一会,干脆爬了起来,盘坐双腿开始练功。
这段时间他的无名诀已经隐隐要突破第二重了,丹田中的那一缕真气开始活了起来,开始有游移之象,原沂意沉丹田,抛却一切杂念,调节吐纳,沉入自己的世界中。
天亮后,客栈外的声音更嘈杂,原沂起身推开窗,客栈后经过的卖花少女听见推窗声抬头看了过来,她头上梳着两个圆髻,十岁左右,手提着竹编篮子,篮子里的花瓣上还沾着露珠,她一双圆圆的大眼睛,脸颊肥嘟嘟的,笑着露出一排牙:“要花吗?”
原沂看着她的笑容,被她天真的神态感染,也微微笑了起来:“我不需要花。”
女孩微嗔的看了他一眼,提着花便走了,客栈后的柳树发了满树的枝条,卖花的女孩和纤柔的柳树,原沂临窗看了一会,这里是顺天,他来到了有卖花女孩和柳树的顺天。
原沂关上窗出了房门,决定到顺天走走,既然来了至少应该看看异乡的风景,行囊放在客栈里,钱财全部都带在了身上,下到楼梯,原沂眼尖的看见昨天遇见的一对男女在吃早点,被人用斧子指着鼻尖,原沂自然对这两人记忆深刻,那女子敏锐的抬起头,看向了他,眼神沉寂无波,有些让人发冷,原沂若无其事别开了眼。
走下了楼梯,正在收拾碗碟的小二看他手里还提着剑,叮嘱道:“客官!在顺天城内千万不要惹麻烦,万一被捕快逮到就麻烦了。”原沂听了点点头,顺天的管制倒是比真宁要严许多,在真宁,若是私人恩怨,江湖人过路等等,只要不牵涉到无辜百姓,一概都是不管的,只要与百姓无关,不祸及无辜,向来官府是官府,江湖是江湖。
出了客栈门,原沂转头看了一眼客栈的名字,名字倒是和顺天城很配,叫顺民。
走出客栈门,凌夜的情绪开始高昂:“我上次到顺天还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向前走了一段路,凌夜咋呼个不停:“那个卖糖画的看着好眼熟。”角落里的一个小摊,瞧着像六十多岁左右的老人正在熬糖稀。
“哇这人还活着啊。”
这一路凌夜止不住的叨叨怀念曾经,让原沂暗自的想以后不要经过凌夜以前待过的地方,凌夜要么爱睡觉,要么爱说话,本就爱说话了,还遇上能让他说的事,原沂如何受得了。
凌夜说了很久的话,发现原沂的回应寥寥无几:“你年纪这样小,活泼一点,怎么不爱说话。”
原沂没觉得自己哪里不爱说话,只是面对的人不同而已,对着凌夜,他没什么能说的。
顺天城内热闹非凡,越往城中央走,道路两旁的摊贩越多,甚至还有在耍猴戏的江湖艺人正在敲锣吆喝,十几人在围着看热闹,原沂路过看了一眼,正有一个锦衣少年在起哄,要高价买下一只猴,猴的主人虽为难,但也一副被价钱打动了的模样。
裁衣店、胭脂店,鳞次栉比,天空中还高高的飘着几个纸鸢,金鱼状的和圆扇状的,原沂忍不住停住脚步看了看。
原沂仰头看着风筝,一行人抬着小轿从原沂前方经过,一阵怪异的响动从里面传出来,立马吸引了原沂的注意力,这个声音像是里面的人在用头撞内部,原沂听这声音十分不对劲。
凌夜反应迅速得让人惊叹:“路见不平快出手!”
原沂快步追上这行人的脚步,乘轿夫没注意到,走到轿子旁快速掀开窗布,是个被五花大绑的女子,嘴中塞着布条,看见轿帘被人掀开,一双秀美的眼睛瞪大了看着原沂,唔唔的哼叫直向原沂求救。
没想到如此管理严苛的城池出个门就能撞上这样的事,凌夜激动得不能自已:“上!上!原沂!英雄救美!”人生就该这样精彩!
抬轿的人发现原沂的动作,大喝:“小子!你在干什么?!”
原沂截住这行人的前路,冷冷道:“你们强抢民女,问我干什么?”
抬轿人听他这样说,放下轿子,笑着上下打量他:“臭小子,救女人不是你这年龄的事儿,你管不着,别挡路!!”随着话语落下,拳头便袭向原沂。
原沂看这人出拳不像是练家子,便没出剑,侧身避让,一把擒住对方的手腕慢慢扭转,抬轿人随着原沂的动作满脸痛苦的慢慢压低身子,他满眼震惊,这个少年伸出手,没有任何的花哨,直截了当的就捏住了他的手,就好像他的手放在那儿,可以轻而易举抓住一样,原沂看着他震惊的眼神,调动起尚且薄弱的内力,将一股进打入了他手臂的筋脉里,随即割裂的痛感顺着手臂筋脉向肩膀窜去,立马让抬轿人痛呼出声。
松开手,抬轿人立马向后退了一段距离,知道他们不是这个少年的对手,便恐吓道:“王少爷要的女人!你也敢强出头?”
原沂看着那群人:“王少爷,不认识。”略有些身份就能随意欺凌百姓吗?
“好!好小子!你要真想管,报上名字和住址来!”
原沂也不怵:“姓原名齐,现住在顺民客栈。”
几人见原沂这样的底气足,反而有些拿不准原沂的底细,如今江湖什么奇事没有?年纪小也不算什么,他们府上还供着一位身份尊贵的小公子呢!受过了李小公子的鞭子,瞧见这年纪轻轻但又横的少年便觉得身上疼,抬轿人色厉内荏道:“你小子给我等着!”说完他就带着一行人匆忙离开了。
凌夜愣愣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这样就走了?!不继续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