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块头扬手想要挣脱长鞭,少年冷傲的道:“我劝你别动。”
这嗓音脆生生的,原沂侧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刚才粗略的一看看得有多粗,这明明是个姑娘,一双杏仁大眼,琼鼻,菱形嘴,穿着男装也能一眼看出是个女子。
大块头并没有把少女放在眼中的,这少女的鞭子看起来凶恶,却不足以做他的对手,只是这条墨玉般的蛇皮鞭让他皱起了眉头,大块头抓住鞭子狠狠一拽,这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就被整个人腾空拽了过去,她半空中放开鞭子,一脚顶住柱子,扬手拔出头上的发簪,一拧玉簪,一枚短钉嗖的射向大块头,大块头用斧头来挡,短钉叮的一声嵌入了厚厚的斧背里。
大块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嵌入自己斧头背里的半寸断钉,少女一撩衣袍,又从衣袍下取出一枚圆镖,大块头看她手中托着的黑漆漆的圆镖,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局面僵持不下,忽然楼上又一人跃了下来,轻飘飘的落在几人中间,削瘦高挑,穿着一身细麻布的裙装,外罩一件同是细麻布的窄袖袍子,小臂的地方用布条缠得紧紧,背两把长兵,两把剑柄露在她肩头外,挽了个男子发髻在头顶,沉寂的眼光扫过全场,正是和男子同行的瘦高女子。
男子看见了女子的出现,顿时有底气了多,提斧指向少女:“老子行走江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钱刚是也!”
少女挑眉:“我听闻过你的名号,可百闻不如一见,钱氏兄妹原来是这样的。”
少女如此的说钱刚,与钱刚同行的女子敛着眉目,眼神依然如一潭死水:“姑娘的名号?”
“李玉郎。”
瘦高女子说出自己的名号:“钱灵。”伸手抽出背后的两把长剑,李玉郎对着某处抬手示意,似乎是在表达,别出现。
钱刚脸色一变,呼声:“妹子!”两人对视一眼,钱灵收起双剑,她的目光依然垂在地上:“今日我们兄妹不会与姑娘动手,暗中保护姑娘的人我们难以匹敌,也不可一战。”
自称李玉郎的少女轻蔑一笑:“当然。”李玉郎得了面子,又被捧了个十足,收回缠在钱刚斧头上的鞭子,拍拍手:“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呢?两位只看见了他欺负这位小子,你们可知是他先劫了他的妾,今天本来已经要入门了,却被他横插一手扰了此事”
钱刚怒道:“丫头?你当我什么都没听见?分明是你们强抢民女在先!”
李玉郎冷眼看向钱刚:“叫我李公子!”说罢振振有词的道:“那个女子是自愿的!她生辰八字都和姓王的合过了,如果不是因为她生辰八字好,王家不一定要娶她入门!”
听到此处,钱刚转头质疑的看向原沂,他的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见这原齐和这些人争论的几句话听出来的眉目,出手也只是因为看不过眼,可现在各执一词不知道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大家都将目光都投向了原沂,怀疑的,不信任的,原沂面向身旁的少女,诘问:“你说她是自愿的?我救她的时候她正被绑在轿子里,如此也算自愿吗?”
李玉郎没有反驳,看着原沂反问:“真的?”
“千真万确。”
李玉郎转脸看向王公子,走上前扬手便是灵蛇飞舞的一鞭啪的甩在王公子脸上:“你绑人了?”
王公子被打的跌坐在地上,脸上一条红色的鞭印,要被这突变吓哭了:“李公子,不是那样的!”
这样的变故是在场的人都没想到的。李玉郎将鞭子收回到手中,一双黑白分明的杏仁眼冷冷看着王公子:“看在我们还有点情分,你说到底怎么回事,说不好小心本公子的鞭子!”
王公子连忙爬起了身:“李公子你不知道,那个女人的确是自愿的,不信你随便在顺天街上抓一个人来问问,他们也都是知道的,不信你们让店里小二来说,明明是那个女人出尔反尔,她卖身葬父,让家里的叔婶牵线找夫婿,我爹找人合了八字,说她的八字好,能旺我们王家,我让她爹风光大葬了,她却不肯嫁了,还告官!说我们强买强卖,官家了解事情始末后,还是将他判给了我当妾,我王家怎么干得出那强抢民女的勾当?!”王公子扭头看向躲到角落的店小二:“小二!小二!你说是不是真的?!!”
一旁被吓得颤颤巍巍的小二连连点头:“是是是!这事我们顺天百姓都知道!”
凌夜听得惊呆了,原沂的眼睛也不自觉的睁大,事实出乎他的意料,凌夜也没想到现在的江湖已经变了,居然不按常理出牌,合着不是强抢民女,是民女占了便宜还后悔,这样让英雄救美的他们如何自处?
说王家有错还是说那姑娘有错?
李玉郎听见这样的解释又是一鞭抽了上去:“人家不愿意嫁就不愿意嫁吧,你还得理了?”说着手中动作不断,鞭子甩得噼啪响。
王公子没考虑到这‘李公子’是个女子这一点,女子自然是偏帮女子的,何况是她这般年纪,正是任性时候,哪里管什么有理无理,一顿鞭子抽得王公子满地打滚,皮开肉绽哀嚎不止,王公子在地上打滚躲闪:“李玉儿!你敢这样对我!”
李玉郎不屑的看着他:“有何不敢?!”她又打了好一会,解了气才停下手,将鞭子挂回腰间,怀里的猴子不安的动来动去,她抱紧了那毛茸茸的猴子,限制住它的动作,食指指着猴子的鼻尖:“不许动!再动我就收拾你!”
王公子受足了鞭子,乘着李玉儿没注意的时候,一个人偷偷的逃出了客栈,躺在地上的王家人也都慢慢爬了起来,相互搀扶一瘸一拐的走了,没有人阻拦他们,他们都走了,但被称作李玉儿的少女现在便站在原沂身旁逗猴子。
原沂明白为什么圣人要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家中两个姐姐没有一个让他见识过什么是女子的可怕,今天在李玉儿身上见识到了。
原沂暗自摇头,见钱刚与和他同行的女子还站在那儿,钱刚是为帮他才出的手,若不是钱刚出手,他当时心中思绪不宁,又下不去杀手,被那群人困着还不知道会有怎么样的经过,原沂走上前去道谢:“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钱刚道:“谢什么谢,说这些没用的,真要谢我,来两坛酒才是真心。”
原沂立马对躲在一旁的小二道:“拿两坛酒来。”
小二看着他们这一群煞星摇头:“小爷,店里没酒了,采购的伙计去买酒,应该到晚上才会有。”
钱刚听见没酒了,收起他的黑斧头对原沂道:“就当我领了你的心意,要能江湖再相见,再喝不迟!”说罢上了楼梯,朝着二楼走去,那女子沉寂的目光扫过李玉儿,随即跟着钱刚上楼了。
到了二楼,两人的房间相邻,钱刚打开房门走了进去,一瞬又飞快的退了出来,跟着他出来的是一把指着他胸口的刀,钱刚步步后退,那把刀步步紧逼,直到房间里持刀的人也冲了出来。
李玉儿还没走,看见这样的变故,霎时大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架势。
原沂和凌夜也受了一惊,原沂对客栈这样的地方突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至今为止,只住过两次客栈,一次是在襄乐,别人遇上了麻烦,然后麻烦被引到了他自己的身上,一次就是在这儿,他遇上了麻烦,然后帮他的人也遇上了麻烦。
而且,每次都有人从房间里拿着刀窜出来......
原沂看着楼上的打斗,钱刚和他妹子钱灵两人对一敌,前几招打得不分上下,看不出强弱来,李玉儿站他旁边看他长得俊俏整齐,也颇有正气,武功也不错,觉得这个人配当她的朋友,便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原齐。”
少女明媚的笑了:“我叫李玉郎,你看着岁数不大,倒是很正义,以后我们便兄弟相称吧!”
“......这不妥吧。”
李玉儿嘁了一声:“你我都是男子!有何不妥!”神色间不容他忤逆。
原沂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兄弟之交,绝决的回拒:“不了。”
凌夜在摇头:“这姑娘的男扮女扮得好啊!扮了像没扮一样。”
李玉儿第一次被人如此果决的回拒,心中十分不悦,冷声道:“你既然说了不,那我就一定要和你当这个兄弟了,原大哥。”
原沂不管李玉儿的刁蛮,将注意力回归到钱氏兄妹身上。
钱刚手里的一把斧头威风凛凛,和他对招的那人武功虽然没落下风,但兵器却逊色了很多,几次交兵下来,刀脊被砍出了好几个条痕迹,钱刚哼了一声:“齐三刀!我们兄妹追你追了三百里,你不知死活!居然还敢找上来,你这条狗命我钱刚取定了!”
那被称作齐三刀的男人,脸上有着一道刀疤,他冷笑道:“你们兄妹好大的脸面!我齐三刀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不信能栽你们兄妹手里!”
钱刚的妹子看起来反而比钱刚轻松很多,既没有咬牙切齿,也没有说什么话,一对长剑来去自如,眼神依然灰沉沉的,之后又是十招,女子手持长剑,钱刚一柄大斧,来往有度,战火正酣。
忽然!角落里窜出一道灰影,手提环刀快如闪电的攻向那女子的后背,原来齐三刀的出现是一场算计!还有一人躲在旁边伺机偷袭,距离如此的远,电光火石间原沂力所不能及,只能出声提醒:“小心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