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丰利玩了几天, 凌夜同吕少倒过得很滋润,只一日傍晚时凌夜冷着个脸回来了,吕少跟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凌夜话也不说的回了房间, 吕少才向原沂诉苦:“方才凌夜把一家画铺给烧了, 若不是我们跑得快, 就要被抓在那儿卖身为奴了。”
原沂道:“谁惹他了?”
吕少摇头:“谁没事会来招惹我们?我们逛到那个画铺的时候, 二楼全是那种...就那种龙阳之好的画,里面有几幅特别像他,他一气之下就把画铺全烧了。”
“像他?”
“嗯, 特别的像。”
原沂想,既然出了这样的事, 按凌夜的性子肯定没兴致继续在丰利玩下去了, 便对吕少道:“既然玩够了, 我们就此辞别吧。”
“辞、辞别?”吕少没想到原沂会突然讲这个:“我不能继续跟着你们了吗?我还想继续写你们的故事,鬼音夺魂那半部故事我都还没开始写。”
“我们有自己的事情, 日后有缘再会。”原沂没留给吕少继续陈情的机会,转身便走。
吕少欲哭无泪,要是对面的人是凌夜,他好歹还能多说上几句话啊!
之后吕少也只能眼巴巴的为他两送别,看着他两离开。
沿着来时横穿的那条山脉, 两人走在斑驳光点下, 如洗碧空下繁盛的树木遮天蔽日, 林鸟煽动翅膀引得树枝震颤, 这里的风光依然如当年, 而原沂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少年。
凌夜究竟是如何才成为永远的‘少年人’?
他的纯澈笑容下到底藏有多少‘说了忘记就会真的忘记’的事。
原沂不知道。
百灵鸟落在凌夜肩上,他伸出手小心的触碰鸟儿的羽翼, 莹白的指尖迎着阳光泛着透明,他笑着转过身将百灵鸟现给原沂看:“原沂你看,百灵鸟真好看。”
原沂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行,凌夜在原沂身后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耸肩让百灵鸟自己飞走,快步跟上了原沂的步伐。
两人抵达真宁时刚好下午,看着真宁熟悉的街道,蓦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又仿佛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一般,只有远处新修的耸立高塔和装饰一新的酒楼显示着这几年间的岁月变迁。
来往的路人看着杵在城门口的两人,真宁的江湖气不重,商人和普通百姓比较多,就算是会点武功的也不会有很江湖气的牵马佩剑的那种,众人看着原沂,只觉得有些眼熟,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每个人靠近原沂都不自觉的慢下脚步,然后和身边有同样感觉的人交换眼神。
最终是一个年轻人猛的一拍脑袋:“你是原三公子是不是?”
被他这么一说周围的人也觉得越看越像,还停留在他们印象中的童稚男孩和彬彬有礼的少年和面前这个人重叠了起来。
“原公子?”
“原公子回来了!”
一个和原沂同龄的人拔身便往城内跑:“我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原小姐!”
越来越多的人聚拢过来,人们纷纷打量着原沂,想要在他的身上找到曾经留在自己记忆中的影子,年长一些的纷纷惊叹:“怎么一转眼长那么大了,感觉才出去一段时间啊,那年在谷地和我家雨顺扒谷堆玩的时候还没我大腿高呢。”
众人纷纷附和举例说到自己曾见到过的某个时间段的原沂是如何的年幼如何的童稚。
原沂牵着马往里走,他们放下了手中活一路跟着原沂,同他说着这几年真宁的变化,说那座新修的佛塔是何等的阿弥陀佛功德无量,说原家近来的生意兴旺,二小姐又如何如何了。
有人在路旁见到如此大的阵仗,便跑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问便知是原公子回来了,不消一时三刻,这个消息便传遍了真宁,去通知原家的青年领着原杨来了。
原杨看起来得体了很多,穿着合宜神采奕奕,他兴高采烈的迎了上来:“三弟!你回来了可太好了,你二姐可想你了,快!我们回家,你二姐在家里准备你爱吃的呢!”
原沂应了声,牵马走在原杨身旁,回到家中原杨便领着他去饭厅,原沂让他先行,自己随后再去,原杨不知原沂是要做什么,又看他坚持如此,便说等着他。
原沂走到门房边道:“老先生,原沂归家,感谢老先生坐守原家之恩。”门房内没有声响,给他们守了这三年门的门房先生,老先生留的长须,瘫在躺椅上,嘴边含着长嘴酒壶,看上去已经醉了。
原杨不知原沂是什么意思,想要将门房先生叫起来,原沂遥遥头:“没事,我们去饭厅吧。”
二姐正在摆碗筷,她抬眼瞧见原沂走进来,凝望了他一会,微笑着便道:“这个时辰回来还没吃饭吧,快坐下,我再去厨房顾一眼,爱吃的还是以前的那些菜吗?有其他想吃的告诉二姐,我好给厨房说。”
看了一眼桌上已经快要摆满的菜碟:“这些已经够了,不用忙了。”
二姐看起来憔悴了些,额角的发松散了一缕,她抬手随意的抚了一下发丝,看向凌夜:“这是?”
“我朋友,凌夜。”原沂拉开凳子坐下。
“凌公子你有什么喜欢的口味吗?”
凌夜赶紧摆手:“叫我凌夜就行,这些菜就很好了。”
原杨在一旁道:“蔓儿你就不要忙了,让苑荷去看看就好了,你快坐下陪三弟吧。”
原蔓听也没听,转身便出了厅。
原杨尴尬的笑了笑,转身陪凌夜坐下:“你二姐就是这样,总是什么都爱亲力亲为。”原杨说完便见原沂淡淡的瞧着自己,也不知那个眼神是个什么意思,自己是说对了还是说错了?原杨闭紧嘴巴不敢再说话。
等到菜上齐原蔓才走入厅中,拉着原沂坐在上位:“三弟是出去几年就拿自己当客人了吗?倒心安理得坐在客座上了。”
他离家四年,如今远道归来,又怎么能说不是客人呢。
原蔓不断的给他夹菜,自己倒没吃什么,她也什么都没问,仿佛就像原沂出门了几天,时间到了便回来了,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原杨也没吃什么,他们都已经吃过了,听见原沂回来的消息又让厨房加紧弄的这一桌菜,他们家尊的是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这一顿饭也没有吃得多么热闹,凌夜还以为他们肯定会兴冲冲的聊一通,结果一顿饭下来硬是没说几句话,就原杨说了一句:“三弟看起来内敛了很多。”
还被原蔓瞥了一眼,原杨赶紧端正手中的碗,挺背坐好。
他这妻管严真是暴露无遗了。
吃过了饭原沂才问:“我走时二姐你有身孕在身,是男孩还是女孩?”
原蔓道:“男孩,名叫原安,他出去玩了,现在估摸也快回来了,等会你就见得到了。”
是个侄子,他这一路走得散漫,也没给原安买见面礼,不过说来说去最多送个长命锁,也不知这个孩子习不习武,离家四年,他有的也只是一个浑名,以前还当得上玉剑君子这个称号,现在只怕连玉剑君子也不算了。
原家什么好东西没有?怕是劳不上他操心。
原安回来时天已经黑了,他摸着墙根回的家,到了门房那儿提上一个灯笼便往屋里长深一脚浅一脚的跑:“我舅父回来了,在哪儿呢?”
路上的婢子给他指了路,他便一路跑到了原沂住的房间里,原沂听见声响,转眼就看见一个泥团子扑进自己怀里:“舅父!”
想来这就是原安了,只是......怎么如此的脏?若不是这个泥团子叫自己舅父原沂还真不敢认,二姐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他一直都认为二姐的这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会是被教养成少年老成的小大人那种。
“舅父!”原安稚嫩的嗓子脆生生的:“有给我带礼物吗?”
这倒是一下子问到死穴上了,原沂摇头:“没有。”
原安的脸顿时垮了下来,鄙视的看着原沂:“舅父你根本就不想我。”
这孩子这一下子又说到点上了,自然无言以对,原沂走的时候他都还没出生,原沂想家也只是想二姐想真宁,想千想万都是想不到这个奶娃娃身上的。
原安不乐意了,又不知道怎么发作好,正好婢子来通禀:“安小公子,洗澡水备好了,你娘亲说了,不许打扰三公子休息,快同我去洗澡吧。”
原安抓住了机会可怜兮兮的告状:“苑荷,舅父是坏舅父!”
“好了好了。”苑荷连拖带抱的把原安带走了。
房中一下安静了下来,原沂想着原安还没自己大腿高那个小萝卜头,真是快啊,那时候在二姐肚子里的都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孩子,现在都已经是个跳上窜下的鬼见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