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昔年往事

天玑问的是是否记得青潇剑, 他问的不是徐少图,而是十多年前也曾纵横江湖的那个人,青潇曾经的主人。

有人突然拍桌:“他们都姓徐!”

又有人道:“太不一样了, 他们太不一样, 这或许只是巧合, 无论是武功还是性格, 甚至长相, 徐青潇一点都不像徐遗侠。”即使是当初徐少图拿着青潇剑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时,甚至他们都姓徐,他们都没去想过徐青潇会是徐遗侠的后人。

后来徐遗侠消失在了江湖中, 再也没有人听闻过他的踪迹。

李松柏道:“在徐兄消失之前我曾见过他一面,那已经是十余年前了, 当时他并没有提及要隐退江湖, 一切都如往常一样, 他行踪本就难以捉摸,我们意识到他失去踪迹也是在他的消息断了好几年后了。”

其余人纷纷点头, 李松柏说得没错,徐遗侠为人虽然热情,但向来独来独往,江湖上大概每隔一年就会传出一件徐遗侠的事迹,如今过了十多年, 再也没有过徐遗侠的消息了, 恐怕是死了。

若是徐遗侠死了, 而徐少图又是徐遗侠的儿子, 那么徐少图杀林三钱、周之撰、黎至然是为什么就不难想了。

甚至还把人约上了盟山来杀。

若是林三钱与周之撰、黎至然杀了徐遗侠, 那么与三人交好的天璇又是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众人的目光若有若无的看向天璇,天璇对众人聚集的目光感到不悦, 便道:“我虽与他们有交情,但也还未亲昵到什么都会对我坦言的程度,何况我身为北斗剑派的天璇,他们即使在外与人积怨也绝不会来与我说。”

反正他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在座的一些人自然也是这样想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无踪剑派的孙立志道:“这是否太想当然了,因为徐遗侠消失了,徐少图杀三位前辈就是为父报仇?要是徐少图是为父报仇,徐少图的意图我们弄清楚了,那三位前辈又为什么要杀徐遗侠。”

“你没听说钱家兄妹说见过黎至然吗?他勾结了魔道,魔道要杀人,什么千奇百怪的理由没有?”

“那若是黎至然勾结了魔道其他两位岂不是也勾结了魔道?你说这话将郑前辈居于何地?!”

郑前辈指的是天璇,他名郑承阳,虽然世人都叫他天璇,但是他的姓名在座的人都还是记得的。

天玑突然道:“斯人已逝,师兄你何必遮遮掩掩不敢说出口呢?当年的一场错误,再怎么掩盖也是错误。”

天璇被天玑吓了一跳,没想到天玑居然想要开口将当年的事情。

天玑道:“师兄不愿说,是想要保全好友最后的名声,但此事遮遮掩掩下去也无益,我来说就是。”

“当年铁剑山庄作为江湖铸造兵器最多的一个山庄,他们的兵刃虽然普通,却受到很多天南地北初学武功的人的喜欢,与他们的产业相比,他们能收集到的情报自然也很多,那时候黎至然不知铁剑山庄是瞑宫培养的棋子,私下同铁剑山庄交好,自以为耳聪目明无所不知,却被铁剑山庄利用,铁剑山庄用错误的情报误导了黎至然,使他以为徐遗侠私下行事不端,品行恶劣,于是邀请林三钱与周之撰一起同他铲除徐遗侠。”

“三人的武功都非等闲,自然是成功了,之后三人也渐渐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劲,铁剑山庄不敢怠慢,便也假装心存疑窦的去调查,查了许久之后便告诉三人,一切都是一场误会,铁剑山庄自然装得百般抱歉,三人也没有闲心去追究铁剑山庄的责任,那时他们都在责怪自己的轻率与冲动,何况铁剑山庄也确实将戏做得很足,世人讹传导致情报失误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错,谁能去责怪铁剑山庄呢?”

“后来三人将此事说与我和师兄,坦白之后便隐退江湖了,之前我们察觉他们暗中上了盟山,也联系过他们三人,他们说有事要在盟山解决,说会把事情都解决好的,我们也没太在意,出事之后我们再想联系他们,却不知道他们到底藏匿到什么地方去了。”

说着天玑提高了声音:“现今铁剑山庄灭门,三人身死,徐少图你该满意了吧?”

没有人回应天玑的声音,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为什么徐少图还是不肯现身?

原沂听完了这个故事环顾四周,徐少图没有出现,他知道这个故事还没有说完,若是这个故事说完了,为何故事里没有玉剑?

若这些就是故事的全部,那么要他上山的人和要他下山的人在这个故事的哪个部分里?

如果这是徐少图复仇的故事,那么原沂是没必要出现在这里的。

云晓喝了一杯酒,语气很轻佻:“看来徐少图还不满意。”

没有人斥责他,甚至连不悦的眼色都没有,因为他们知道云晓是疯子,在座的人,一部分知道云晓当初叛盟是真的,剩下那一部分在怀疑他当初叛盟是真的,谁也不想和这个把江湖人心翻来覆去玩弄还换来举世誉之的疯子置气。

“那么有两个答案。”云晓把空酒杯夹在指间来回转:“刚才所有的话都是假的,连徐少图是凶手这件事都不存在,凶手不是徐少图,一切另有缘由,或者刚才的话都是真的,徐少图是凶手,他没出现是因为杀徐遗侠的凶手还没死光。”

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是这辈子第一次听到天玑一次说这么多话,而云晓当先就说,假如这些话都是假的。

这侮辱的不是这个故事,侮辱的是天玑。

云晓自然也感受到了大家听到他话之后诡异的沉默,笑着问:“怎么了?事情总有真假,话说出口的那一瞬各有一半可能,真话,或假话,天玑就不会说谎吗?”

天玑对着云晓怒目:“我是北斗七星!”

云晓用同样的气势盯着天玑:“你算什么...”

“云晓。”彦飞白淡然的打断了云晓的话,看了一眼左侧的婢女:“新上的十三醉给云晓添上。”

婢女走下去,纤白的手准确无误的从云晓的五指间拿出了快速移动的酒杯,给他斟满了酒。

云晓想要说的是‘你算什么天玑’,话没说出口,他看了一眼彦飞白,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到底谁算天玑在座的不少人也清楚,但是不适合说出来让后辈们听,毕竟这个人现在成了武林至尊,差点成为天玑这个往事又有什么值得提起的呢。

李松柏现在真是一个头比两个大了,他是最怕云晓和七星剑派吵架的人了,因为云晓的脾气有一半是为了彦飞白,彦飞白又是他力荐之下当上盟主的,而李松柏自己则是七星剑派的女婿,他是最讨厌复杂的人,结果活着活着就这样了,真他-娘憋屈,李松柏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夫人,得忍着。

李夫人笑了笑,伸手给李松柏倒了杯酒。

原沂这一辈分的人都老老实实坐着,前辈们正在吵架,他们得老实点。

云晓对天玑道:“你说所有涉及杀徐遗侠的人都死了,若是再有人死,又怎么说?”

“你就如此期盼此事没有结束?”

又吵起来了,众人默然。

原沂坐在最偏僻的角落里,敏锐的感受到有视线在打量他,举目看过去,是李绿玉与李碧痕,李碧痕长大了不少,依然还带着面纱,对上原沂的目光,她弯眸笑了笑,似乎觉得很有意思,笑得有些恶劣。

李家的女儿果然都不好惹。

原沂收回目光。

宴会散了之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听前辈们吵架这种事,对于很多他们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来说并不轻松,原沂一向将彦飞白、云晓视为自己的未来,但更多的人是在仰望他们,仰望他们这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离开的时候有人在擦汗,天玑当时吼那一嗓子“我是北斗七星!”,把他的汗一下就震出来了,现在都还没止住。

李碧痕挽着自家大哥回到他们在盟主宫的院子里,李绿玉走在他俩的身边,嫌恶的看了李碧痕一眼:“李碧痕,你要这样挽着大哥挽到什么时候?”

李碧痕看出二姐对她的不悦,张口便道:“挽到我乐意,挽到我老,挽到我死。”

“好了。”李青江笑着把手臂从李碧痕臂弯里抽了出来:“你两要当一辈子冤家吗?碧痕,你长大了,不许和你二姐斗嘴了。”

李碧痕没说话,大家也都没说话。

直到李绿玉离开,李青江才开口:“你最好不要再闹了,今晚你就在这里睡下,别再往外跑了,再继续下去大哥不会再帮你了。”

李碧痕明朗的笑了:“大哥你什么都不明白,这其中的奇妙无穷。”

李青江盯住了李碧痕:“什么奇妙无穷?”

“就是妙,非常妙的一些事情”说罢李碧痕转身离开:“不要来阻碍我,大哥你说过会一直对我好的,如果你阻碍了我,我就当你食言了。”

李青江没有追上去:“你的一举一动我都会看着的,你不许胡闹。”

原沂回到客栈的时候,凌夜正坐在大堂吃夜宵,原沂陪他坐下:“怎么一个人。”

整天和他如影随形的吕少怎么不见了踪影。

凌夜头凑在碗沿吸着面条,吞下之后道:“他要好好整理一下他的宝贝文稿,在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