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吾被云晓抓住的时候已经准备睡下了, 被惊动的人第一个人就是住在隔壁的郗英光。
云晓只道:“徒弟借我几天。”
郗英光不动声色:“让明吾睡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云晓扬起了笑容:“玉衡很紧张?我不过是想了解一些事情,要么我今晚把他带走, 要么明天我让奉令人把他带走。”让奉令人来就不叫带走了, 是逮捕关押。
玉衡没有说话, 拿了明吾折在枕边的外袍放在明吾的手上, 看向云晓:“不可对我的徒弟动手。”
云晓点头:“严刑拷打那一套我是从不用的, 问几句话,明天天黑之前就给你送回来。”
云晓带着明吾走了,郗英光掩在袖下的手却还没松开, 不悦的火焰在一瞬升起又被压下。
明吾知道云晓的看穿了他才会深夜跑来带走他,他也不磨磨蹭蹭的说是什么巧合, 是恰好如此, 他直言, 他想要看到天璇天玑倒台。
如果不是面对的人是云晓,明吾也不敢这样的坦率:“他们不配为正道表率, 我既然知道了,就不会只眼睁睁的只看着。”
“你知道了什么?”
明吾道:“天璇天玑害死徐遗侠,赵安居牵线搭桥勾结铁剑山庄。”
云晓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这是一个巧合,”云晓立刻打断了明吾的话:“你知道在这个故事里巧合两个字代表着什么吗?”
明吾沉默了一瞬:“谎话。”
云晓道:“这个故事里没有巧合,所有的事都是刻意为之。”
明吾认了, 一咬牙:“对, 我故意的, 我很早就看天璇不顺眼了, 我一直觉得扳倒他不是难事, 因为人都有把柄,他在天璇的位置上待了那么久肯定有把柄, 我时常关注着他的事情,他和天玑多年师兄弟,他两一丘之貉,而他俩还很关照赵安居,表面上一点都显不出来,但是好几次他们只要一遇到赵安居的事情都变得十分宽容好说话,我觉得他们三人之间肯定有秘密,不然他们也没有多深厚的兄弟情,为什么能互相关照那么多年?时常注意着,自然也一点点的发现了不寻常的蛛丝马迹,顺着绳子一点点的扯,我也没想到后面能扯出这么多东西来。”
云晓点评道:“你知道却故意不说,等到了现在也只是站在原沂和水永修的背后放冷箭。”
明吾道:“我不能连累师傅,师傅是玉衡,我要是做出了这样的事,北斗会如何看待我们玉衡一脉?”
云晓觉得很有趣:“那证据呢?你的那些蛛丝马迹是什么?细说来听听。”
明吾被气呛了一下,咳了两声嗽:“最...最开始是赵安居,赵安居除了在北斗剑派内,在外面基本没有朋友,但我听说赵安居以前有过很好的朋友,就是铁剑山庄的人,他常去...”
云晓不紧不慢的盯着明吾,又打断了他说的话:“听谁说的?”
明吾道:“何知拙。”
云晓衬头:“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前年死了,如果你的证人都是死人,就算你的言论很完美,你也依旧很可疑。”
明吾继续道:“他说赵安居和铁剑山庄的人交好,想想铁剑山庄是做什么的,在想到天璇天玑在铁剑山庄还在时总是巧合的知道一切的运气,在看当下他们对赵安居的照顾,不难联想是怎么回事,在一一对照后来的大肃清,说是巧合我肯定是不信的,这次上山出了徐遗侠的事,我自然一开始就想到了这是天璇天玑的作为。”
云晓听罢:“没有证据?”
明吾点头:“没有证据,但我的推论不可能错,虽然他们对赵安居的照顾肯定有一部分是看在李夫人的面上,但更多的是同道中人的互相关照。”
赵安居和李夫人的关系可不一般,他是李夫人还未嫁人时收的徒弟,和李夫人差个十来岁,算是李夫人看着长大的,后来李夫人嫁人了,他留在了北斗派,但李夫人的情分总还是在的,和李夫人一起长大的师兄弟们都多少要关照他一点。
明吾道:“我也没有浪费你的时间,你想要知道的我都说了,能不能替我保密,我不能牵连到师傅。”
云晓嘲笑他:“你除了比我们知道得早,一点也不比我们知道得多。”就这么点东西,有什么好拿出去说的?云晓还说在明天天黑之前会把明吾还回去,小半宿都没用到就问完了,看来今晚就可以把人还回去了。
明吾看云晓已经没什么想问的了,起身告辞回了北斗的院子里,不过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郗英光的房间。
“师傅,我回来了。”
郗英光还没睡,他捏了捏睛明,恼怒的焰火蔓延得很明显:“这件事我们收手,不能继续被卷进去了。”
明吾点头:“是。”他走到郗英光的桌椅后,伸出手给他揉太阳穴,明吾揉着郗英光的太阳穴道:“师兄,你这头疼的毛病好像有点严重了。”
明吾叫自己的师傅为师兄,的确,他两只相差三岁,他们应该是师兄弟才更加相称,可是师傅就是师傅,哪里容他这样乱喊。
可是郗英光没有说明吾一个字。
他的确是明吾的师兄。
除了他与明吾以及很少很少的几个人才知道,他在出现在北斗剑派之前就已经拜师了,他十三岁逃出师门,辗转一年后已经做好了投入北斗门下的打算,要如何才能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呢?
他给自己取了新名字,也废了自己的武功。
所以才有了惊世天才郗英光十四岁习武进步神速的神话,在他当上玉衡那一年,有人上山来求学,那个少年不会武功,满身伤痕,他说在来的路上遇到了强盗,他在众人的嘲笑声中说他想要习武强身。
但只有郗英光才知道这个少年的武功有多好,因为他曾经手把手的教过他,他给他取名明吾,开始重新一点点的教他武功。
也听他面容温和一声声恭敬的叫他师傅。
他们走到现在不容易,郗英光不打算在这件事里继续搅合了,他要先确保自己与明吾的安全。
事情一直僵持着,没有证据是这件事最大的漏洞,一次大肃清加上十多年岁月的冲刷,什么都没了。
对于水小公子而言事情简直已经僵死了,但是对于有些人来说,这件事还很鲜活,比如彦飞白,聪明的人不需要那么多的证据,看一眼结果就可以很顺利的猜测到开端,再从开端里整理出答案。
彦飞白在桌前坐了很久,扭头看向自己身后高悬的如意剑,如意剑就安静的躺在剑架上。
他要拔剑吗?
彦飞白就这样看着如意剑,最终下了两个指令:“去北斗请孟掌门,将李大侠请来。”一远一近的两个人,他要见到了这两个人才能再做决断。
三天后,有新的人进入了盟主宫,当几位武林前辈看清为首的老人时,脸上的震惊神色无以复加。
北斗剑派的掌门,同时也是七星中的开阳位,常年坐镇北斗剑派从不离山的孟老,孟立鼎。
他手中握着的是名兵榜第一的北斗剑。
别说是水小公子这样的小辈了,前辈中稍微出生得晚一些的都是今天才第一次得见这个北斗掌门的模样。
天枢宋寒星跟在他身边,这是历代武林大会中七星来得最多的一次,以往都是具有代表性的来两三个,随便带着弟子们出来看看武林大会比个武。
今年到场的开阳、天枢、天玑、玉衡,算上已经死了的天璇,七星来了五人。
无踪剑派的掌门师弟和天照,八方堂等各个门派的最高级别的人物纷纷凑上前:“前辈,没想到你会亲自前来。”
“前辈,此事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
孟立鼎矍铄的双眼环顾一圈:“天玑呢?”
天玑不在这儿,立马有人道:“天玑现在肯定北斗派的院子里。”
有人识相的引起了路。
到了北斗院子,众人还没能跟进去,孟立鼎手指都没动一下,门扉就在他们的鼻子前砰的一声闭上了。
这老头好大的脾气啊,一点北斗该有的风度都没有,众人心里暗道。
到了院子里,听见掌门来了的天玑与玉衡立马出来拜见了他们的掌门师叔。
待到落座,孟立鼎方一坐下,伸手便在桌上狠狠一拍,崩的一声,桌子纹丝未动,被拍得微微跳起来的茶盏却在落下碰到桌子的一瞬间裂得粉碎,孟立鼎一声怒喝:“说!到底怎么回事。”
天玑问道:“掌门问的是什么事?”
孟立鼎瞪着天玑:“好啊,好,天玑啊,你在我面前都敢这样装糊涂了,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礼教管事,说!欺上瞒下,不尊掌门要如何?”
赵安居低下了头:“丈一百,逐出北斗。”
孟立鼎说话如同闪电霹雳一般振聋发聩:“将天玑的位置由其大徒弟继任,免一百丈,交给武林盟法办。”
天玑不敢置信的盯着孟立鼎,赵安居也立马道:“掌门,这是从未有过先例的,这样北斗七星的尊严何在?”
孟立鼎不吃他那一套:“勾结邪魔暗害侠义之士这也是我们北斗从没有过先例的,北斗七星的尊严早就已经没有了!北斗七星的尊严早就跟着徐遗侠一起死了。”孟立鼎虽然已经老了,而且脾气暴烈,但他是个聪明人,和彦飞白一样的聪明人。
虽然孟立鼎脾气不怎么样,但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一生很舒坦,小的时候遇到了好的师傅,长大了遇到了好的女人,当了掌门之后后辈虽然良莠不齐但是也没有什么坏苗子。
但是没想到是灯下黑,这几根坏苗子在他眼下长了几十年他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