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立鼎看向赵安居:“你也是, 罢免职位,送去给武林盟。”
盟主宫里发生的事情这一路上侍令人都事无巨细的全给孟立鼎说了,他自然明白彦小子的意思, 七星剑派的人留给他自己来处理。
天玑看向掌门人, 对掌门的处事方法已经心灰意冷:“武林盟尚且什么证据都没有, 掌门师叔却要先舍弃师侄, 将我交给彦飞白处置, 云晓尚还在盟山,怎么会放过我。”
“好一个没有证据,你利用天玑的身份煽动正道, 一场大肃清做得那么干净,奇耻大辱, 这是我们北斗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当年若是彦小子当了天玑, 绝对不会是你今天这个样子。”孟立鼎不是个喜欢提往事的人, 这是他第一次提起当年的彦飞白,他对天玑实在太失望了。
提起他们曾经的那个天纵奇才的小师弟, 他们自然是比不得的,从他们没杀死他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永远比不上了。
院子中,李夫人款款走来,她出嫁后也有多年没见过掌门了, 但作为北斗弟子出身的她, 听到掌门亲临的消息后自然马上赶来了, 走进屋内给掌门行了弟子礼:“余琇心拜见掌门师叔。”
再看左右, 师兄和自己的徒弟都跪在地上, 余琇心问道:“掌门师叔也信那些谣言?”
孟立鼎看着余琇心,失望的摇头:“琇心丫头, 正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师兄弟庇护他们,他们才走到今天的。”
余琇心捻着手中的佛珠:“过去的终究已经过去了,徐遗侠也不会因为天玑师兄的死复生,林三钱、周之撰、黎至然还有天璇师兄,他们都已经死了,难道还不够抵罪了,天玑与安居的种种过错,我知晓时也怒其不争,但若为此将他们送出去任正道宰割,我做不到,他们既有错,或可将他们监管在北斗之上了此余生?”
孟立鼎很失望,他以为只是天玑天璇而已,没想到连曾经性烈如火的琇心丫头都变成了这样,她这是求情折中来了,有着这样的同门,从不指责其过错,总是一味包庇,他们如何不变成这样呢?
孟立鼎挥了挥手:“琇心丫头,回去吧,好好的当你的李夫人,往后不必往来了。”
余琇心没想到孟立鼎在这关乎整个北斗剑派声誉的节骨眼上也这样固执,
孟立鼎觉得累了,这些孩子令他觉得疲惫:“我这一生遇见过那么多人,若是我像你们一样的护短,无论是有关整个北斗声誉的事还是一些未被宣扬的品行问题,东积一点西积一点北斗数百年的基业就垮在我身上了,我这辈子都是这样正直的走过来的,所以北斗才能在我的手上作为正道楷模又昌盛了一代!”
余琇心道:“何不等抓到了凶手再说。”
“即使是为父报仇,他扰了盟主宫的清净,坏了盟山的规矩,彦小子自然会对付他。”此事没有可转圜的余地。
盟主宫中,一个少女蹦蹦跳跳的在柔软的绿地上跑着,突然,她看见了一个美丽的女子,少女定睛一看,糟糕了!于是赶忙拉着身边陪她玩耍的婢女躲在了树后。
那个美丽的女子自然也看见了少女,她并没有理睬少女,谁会去理睬一个傻子?
傻子叫阿绪,是铁老的孙女,婢女问她为何见到绿玉仙子要躲起来,阿绪神秘的道:“她是异阳,爷爷说过,这种是凶人,见到了一定要躲远远的。”
现在彦飞白坐在院子里喝茶,棘手的东西已经解决一半了,但他还没有可以品味杯中茶水的闲心,云晓和严炀固受他的召令而来,三人坐在一起,云晓看向彦飞白:“临江仙说过绝不上盟山,若是临江仙的人上了盟山,只要我们抓得住就任我们处置,绝不回护。”云晓说这话的时候笑了,他挺高兴的,因为临江仙的人自己跑到他手掌心来了。
彦飞白问云晓:“你知道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吗?”
云晓道:“复仇,除了复仇还能是什么,只是我想不明白当年徐遗侠到底哪里惹到他们了,那么大的阵仗对付他一个人。”
彦飞白愠怒而无奈的道:“一场闹剧而已。”
云晓问道:“什么闹剧?”
彦飞白将自己理出来的思路说给了两人听,严炀固的神色越来越震惊,就连云晓也睁大了双眼,显然被事实打了个措手不及。
彦飞白说罢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中,彦飞白接着道:“我已经通知了李大哥,先看他如何决断,当下,先将临江仙的人全部找出来。”
严炀固看向彦飞白,神色严肃:“若永义刀不能决断?”
彦飞白决绝的回看他,眉心悬针纹冷漠的皱起:“当断不断,则盟主剑出。”
严炀固额角跳了一下,神色很安心又有些悲伤的样子。
此时若是临江仙的人老实的蛰伏在暗中一动不动云晓与严炀固或许也不见得能把他们揪出来,但是他们此次上盟山就是要来闹个天翻地覆的,怎么可能一动不动?
尽管彦飞白严令禁止此事向外传播,可是在孟立鼎上盟山之后,这件事就好像长了脚一样走到了盟主宫外,纷纷扬扬的传遍了整个盟山。
若是这件事只在盟主宫之内,那么将它变成一个名门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并不难,但这件事一旦走到了盟主宫外,就注定了它将会流传在江湖三教九流屠狗辈之间,盟主宫能和名门正派缔结约定互相守护名声,却无法关上盟主宫外的那些嘴。
在宣扬这件事的人是丹青画皮客,也是无踪剑派的孙立志,整个盟主宫没有人会突然消失,如果盟主宫外出现了一个人在宣扬着北斗的罪名,而盟主宫里恰好只有一个人会时不时的失去踪迹,那在外面出现的人不是消失的那人的几率很小。
从天璇死的那一晚开始,武林盟就已经派人盯着盟主宫内的每一个人了,凶手在盟主宫内,而且可能是任何人,他们自然要盯紧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
但他们迅猛出手捉拿孙立志的时候,孙立志已经消失了,准确来说是丹青画皮客消失了,孙立志的房间里只留有孙立志的衣衫和□□,画皮客像金蝉脱壳一样的从孙立志这身皮囊中溜走了。
就在孙立志溜走后,又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徐少图
在大家得知了这个足以撼动正道威信的复仇故事后,故事中蛰伏十余年为父报仇的主角终于出现了。
两位正道泰斗天璇天枢,一个瞑宫走狗铁剑山庄,一个豪情万丈的游侠徐遗侠,一场遮天蔽日的大肃清,以及现在就立在他们面前的,为父报仇练就天下第一无情剑道的徐少图。
这个故事足以让江湖沸腾,何况徐少图还如此闪亮登场了。
他提着他的青潇剑,站在盟主宫外,在侍令人的重重包围下拔出了剑,剑指盟主宫,神色依旧萧条寡淡,语调也没有任何起伏:“让天玑出来,做个了断。”
看戏的人比侍令人包围着徐少图还要紧密的包围在盟主宫的门口,哗然声此起彼伏。
他的杀父仇人只剩一个天玑了,他现在站出来要天玑和他做个了断。
这也就代表着盟主宫外传来传去的那些消息没有一个是假的,既然徐少图站出来了,徐少图就是证据,纷争不断的谣言变成了无可更改的真相。
严炀固怒喝:“盟山杀人,剑指盟主宫,你尚且罪无可恕,有什么资格提出要求!”
徐少图站在哪里,哪里便变得萧条肃杀,他没什么情绪的陈述着:“在论我的罪之前,我当先斩令我生罪之人。”
严炀固怎么会允他在盟山公然出手,当即下令:“将他拿下!”
侍令人一拥而上,却远不是徐少图的对手,严炀固正准备出手的时候,盟主宫内传来一声沉厚悠远的喝声:“住手!”
没有人住手,即使那个说话的人是令每一个侍令人都尊敬的北斗掌门,侍令人只听命于奉令人与武林盟主,这是铁令,是他们要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但下一刻徐少图住手了,因为北斗掌门带着天玑走了出来,他收了剑,也在收剑的一瞬避开了所有侍令人的攻击。
那样简单的动作,准确的判断,精妙到分毫无差的动作让众人瞪大了双眼。
这样简单的动作谁都会,但是大家想象不出用这样一个简单招式要如何才能同时避开那么多侍令人。
严炀固看了一眼孟立鼎,一抬手,所有侍令人也收回了兵器。
孟立鼎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最后目光落在徐少图的身上,他道:“老夫担任北斗派掌门一位至今三十六年,从不藏污纳垢,此事是我这个当掌门的疏漏,北斗门下之事,我皆有责,今日我向正道认错,天璇天玑之事属实,我绝不回护!徐少侠既然是当年徐大侠的儿子,那么他既要决断,还请武林盟开擂台,天玑生死由命,我绝不干涉,以偿还此罪。”
又是一阵哗然,孟立鼎的大名于江湖众人而言向来是如雷灌顶高山仰止,今日一见,果然是常人难及,认罪、舍天玑,这样的行事扪心自问谁能做得到?这样的豪放、坦荡,堂堂正正,天下有几人?
纵然天璇天玑误入歧途,但只要孟立鼎还在,北斗就还是北斗,将要在众人心中垮塌的北斗又耸然立了起来,正道无私情,铮铮傲骨,令人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