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宫中的内务都是韩太后掌管的,但是现下周国使团入京,虽说使团住在寓所之中,但是很多时候宫里还是要准备宴会以及各种欢迎仪式的。为此韩太后也很愿意表示一下自己的宽容大度,将后宫里的一些事情都分散了下去。这饮食么,自然就分给了贤妃。这段时间来仪殿所受的不好待遇,其中也少不了她这个太后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不然韩妃娘娘就算是在怎么被皇帝厌弃,那也是韩太后的娘家侄女,宫里的人哪里敢这般放肆。
对季昭华多有刁难,韩太后知道却没有出面,处于多重心思,其一,当然是有些恼怒‘韩思霜’这般不懂事,才入驻来仪殿才这么几日,就敢惹皇帝发怒。实在是辜负了她这个老人家多日的教导,该给‘韩思霜’一点教训的。其二。就是要让贤妃出错,这可是现成的把柄,只要‘韩思霜’配合,那么就能将这个管理内务出了错的名头牢牢的扣在贤妃的头上。贤妃倒了。东宫的那个老东西。就失去了左膀右臂。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就是韩太后在等着‘韩思霜’去凤栖宫向她低头,从季昭华得了皇帝的宠幸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凤栖宫了。这怎么能够忍受,韩太后还等着季昭华日日去巴结她,为她出力出气呢,没想到这‘韩思霜’这般没有眼色,韩太后自然是不能先低头的。只等着现在的韩妃娘娘熬不下去这宫里的残酷之后,跑来向她求救。这样即能给韩妃一个人情,也能趁机将贤妃坑一把。
只是实在没想到,现在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韩妃娘娘的事情皇上已经完全插手,她这个太后明显晚了一步,现在想卖个人情显然是不行的了,只能尽力挽回,不能让皇帝与韩妃都记恨上她这个母后。
韩太后亲自俯下身子去扶春环。温和的说:“好丫头,哀家知道你是个忠心的。哀家来这也是为了看看韩妃的身体,她身子不好,自管修养就是了。哪里有那么多的规矩,再大的规矩,也大不过人去不是。哀家最是疼霜儿的,只不过刚才你说这毒,是怎么一回事?”
一贯凌厉的韩太后,能这般好说话,实在是不多见。春环并没有站起来,跪的直挺挺的说:“是昨晚送来的膳食里,太医验出了毒。那时陛下正好在来仪殿,这样谋害圣上的事情哪里能放纵。所以圣上下了圣旨,将这来仪殿牢牢的看管了起来。”
这个消息,韩太后也是第一次听到,心跳都乱了起来,抢着话问:“那皇帝身体可好?有没有误食?”
她跟夏侯忱再怎么斗心眼,那都是他们母子俩之间的事情。但是夏侯忱无疑是韩太后唯一的指望与靠山,要是夏侯忱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这个太后也活不长了。
“皇上没有误食,只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韩太后拍拍胸口,松了好大一口气,但是这口气只松到一半,就又提了起来。这宫里的宫务说起来,现在还是由她这个太后来掌管的,皇帝的饭菜里有毒,这是多大的事情,牵连起来,就是下大狱都是说的上的。
眯眯眼睛,韩太后突然问:“皇帝现在可在来仪殿?”
“陛下刚才去了凤藻宫。”春环如实说。
韩太后胸口一紧,哪里还顾得上春环她们,转身就往走,嘴里说着:“走!去凤藻宫!快走!”
她不能让东宫那个老东西抢了先机,这样的事情,慢一步就什么都说不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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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忱到凤藻宫的时候,贤妃立马上前伺候,忙前忙后的哈巴狗模样。夏侯忱净了手,喝了漱口茶,接过软帕子擦手。
贤妃一双眼睛几乎是沾在了夏侯忱身上,那眼神可以称得上楚楚可怜。
夏侯忱目不斜视,脸上的表情还是他一贯的云淡风轻。直到黎太后有些烦躁的搁下手中茶盏,“行了。”
贤妃脸上的表情一僵硬,有些有苦难言的模样。
“别丢人现眼了,下去吧。”黎太后也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贤妃不愿意走,好容易皇上来了,她怎么样也要解释一下吧。她真的没有下毒,这事情一定是有人陷害她。
可是贤妃对黎太后显然是怕的厉害,黎太后眼睛瞪起来,贤妃便一步三回头,讪讪的走了。
黎太后与夏侯忱围坐在黄花梨的圆桌前,圆桌上摆着各种素斋,虽然都是清淡的菜色的,但是每一样都是在精心不过的,便是一道水煮白菜,夏侯忱都能看出其中繁复的花样。
难免的会想起在季昭华那里吃过的那顿饭,昨天的不说了,冷饭冷菜,便是今天的一顿让季昭华吃的香的牛肉,与这一桌子比起来实在是粗鄙的很。
到底没有给她好的,也怨不得她不同他交心。一个连给她最好生活都无法保证的男人,实在是不值得托付。
夏侯忱有些焦躁,突然想回去守在季昭华身边了。
“母后,朕给过她机会了。”夏侯忱平淡的说了一句。
黎太后有些微胖的富态脸颊一动,心道:还真的来了。
“毒不可能是她下的,她没有那个胆子。”到底黎太后还是为贤妃辩护了一句。
夏侯忱自始至终都没有拿起筷子,他的身形是笔挺的,对着从小将他教养大的黎太后,夏侯忱较之对上韩太后要放松一些,但是今天的样子,看起来却是再严肃不过的,“可是她却有胆子苛待朕看重的人。”
黎太后没有错漏他话里的深意,其实也不是只有韩太后一个人给皇帝施加过压力,让皇帝早一点立继后。黎太后这边,自然首推贤妃,贤妃现如今已经是四妃之首,地位够高,黎家也一直人才辈出,没有失势的趋势。这种情况下,贤妃转正做皇后倒是显得无可厚非。
所以这个继后的位置,其实是黎太后与韩太后之间的博弈。
不过听夏侯忱的话音,这一次怕是韩太后赢了,黎太后被韩太后欺压了一辈子,被分走了丈夫的宠爱,甚至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了。这时候黎太后怎么可能坐视韩家做大,出一个韩家的女儿登上皇后的宝座,黎太后的声音有些失控,“就算她有错,但是那韩家能出什么好东西,你就这般糊涂,非要扶韩家的女子不可。”女刚私才。
黎太后不明白,先帝不顾流言要宠爱韩贵妃,她无奈。现如今,夏侯忱也要如此么,这父子都是被韩家人下了药不成。
谁知道黎太后发了怒,夏侯忱倒是笑了,极美极舒朗的笑容,他本就长的隽美,这般一笑,便是黎太后都有些愣神。
“母后怎么确认她就是韩家的人?”夏侯忱笑问:“告诉贤妃,让她好自为之。便是母后做了一辈子皇后太后,也是不曾苛待过人的,她以为她比您还重要。”
说完夏侯忱就站起身来离开。
夏侯忱前脚走,后脚贤妃就跑了进来,急急的问:“姑母,到底怎么样啊,你有没有跟圣上解释,真的不是我下的毒啊。”
黎太后复杂的注视着她的侄女,这个侄女是个聪颖的,这些年来,宫里的日子寂寞难耐,也多亏了有这么个人时时陪着。
黎太后自己没有孩子,是真的将这个侄女当作孩子一般疼着的。可是是不是她宠的厉害了,所以才会让贤妃生出这般嚣张的心思来。黎太后摇摇头,苦笑,她这一辈子,看起来尊贵非凡,一路从皇后撑到现在的太后,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一路的隐忍是多么的辛苦,尤其是对待先帝宠爱的韩贵妃,黎太后太多的时候都是忍耐的。要不是她处处避让,韩太后哪里能成了如今强势霸道的样子,要知道后宫里皇后磋磨嫔妃的法子可是多的是的。就是她一直的退让,让先帝抓不住把柄废弃她,让现在的夏侯忱尊重她。
“你是不是以为,你比哀家更厉害,更聪颖呢?”黎太后用夏侯忱的原话反问了贤妃。
贤妃一下子就蒙了,她哪里敢与自家姑母比,她姑母可是能与皇上坐在一个桌子上用膳的,而且大多数时候,夏侯忱在黎太后这里都是亲切好说话的。这样一个在皇帝心里地位颇重的太后,哪里是她能比的。
“姑母,真的不是我!我怎么会给皇上下毒呢,就是给那个韩妃也是不可能的,我哪里会有那么傻。”贤妃以为这一定是黎太后相信了夏侯忱的话,说她下了毒,所以才会说出这般的话来。
黎太后无言以对,这哪里是下毒的问题,就凭着贤妃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苛待嫔妃,还是得宠的嫔妃,这贤妃就登不上后位。旁人不知道,黎太后可是太清楚了,夏侯家的男人,那骨子里的霸道,蛮横,根本就不会允许有人欺负他们所谓的自己人。
她当年就是看清楚了这一点,所以从来不与韩贵妃过不去,这才能安安稳稳的熬到今日。
贤妃看她还是不说话,急的就要跳起来,口不遮掩的说:“一定是西太后,她联合了韩妃来害我的。姑母一定是她们害我的!”
她的话音还在回荡,韩太后已经踏着禀报声闯了进来。
第零九十章 谁算计了谁!四更!! 感谢月烙微凉打赏的巧克力~~打赏加更
韩太后似乎与黎太后早已经有了默契,自从先帝逝后,这些年来,基本上是后不见后的。韩太后这般毫无预兆的闯来。还是第一次呢。
黎太后亦是没有想到的。
两个斗了一辈子的女人,在年华老去之后相见,韩太后还是不免有些自得。她这几年虽然老了,但是花在保养,装扮上的时间,经历颇多。此时的样子看起来虽然不及当年极盛时的风华无限,但是比起已经发福的黎太后,韩太后可是美丽太多了。
韩太后现在也不再用给黎太后行礼,进门之后,韩太后一双美丽的恨恨的瞪着贤妃,咬牙切齿的低吼:“桂嬷嬷,给哀家掌这个贱人的嘴!现在可真是无法无天了,连哀家都敢编排了,还真以为哀家是死了不成!”
“是!!”桂嬷嬷这种时候永远是韩太后最好的狗腿子。主子要出气,她自然是责无旁贷的。
贤妃刚才说了那样的话,其实她只是急的失了章法,现在想起来。的确是万万不能出口的话。即便现在韩太后因此为理由要掌嘴于她,也是无可厚非的。
就在贤妃认命的时候,黎太后突然开了口,“西(!)太后好大的架子。跑到哀家的凤藻宫来处置人。贤妃口无遮拦,哀家自会罚她,想来还是轮不上西(!)太后的。”
黎太后在念到西太后时,那个西字像是有一种魔力的重音,让韩太后理智深处的那根弦慢慢绷紧,然后砰的一声,断裂开来。
“黎豫安,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不过是个被先帝厌弃的黄脸婆,在本宫面前,你装什么装!你要是真的那么厉害,为什么一辈子连个蛋儿都没有生出来!活该没人给你养老送终!”两个争斗了一辈子的人,当然明白对方最柔软的地方在那个地方。韩太后突然的爆发,每个字都刺向黎太后最隐秘的沉痛深处。
黎太后原本温和微胖的脸大变了模样,不过到底没有像韩太后那样失控,她隐忍了一辈子,隐忍已经成了她身体里的一部分,不是想要摒弃就能摒弃的。
“西太后可要慎言,当今圣上叫哀家一声母后,叫你也不过一句母妃,到底谁是那个没有人养老送终的,咱们自管等着看就是了。”
黎太后这话说的自信十足,气势更是不肖说的。她是先帝的元后,在自己没有子嗣的情况下,能熬到今天,也就不怕继续熬下去。只要她不出错,不多事,夏侯忱自然也不是个小气的,给她最后的体面还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韩太后就不好说了,一个事事处处都想着要插手皇帝事务的太后,便是亲娘又能怎么样,还不是逃不开被除去的命运。
黎太后比韩太后看的更透,这得益于她一生的不得宠,她太明白,这座宫廷看起来尊贵无限,但是其实这些东西都是皇帝给你,惹怒了皇帝,便是滔天的富贵,你也没命享。
但是很显然的,韩太后并没有听懂黎太后的说话,也可以说,她根本就理解不了。夏侯忱是她的亲生儿子,十月怀胎哪里有容易的呢,这时候被黎太后这般说,韩太后第一反应就是黎太后给夏侯忱上了眼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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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从夏侯忱登基开始,韩太后就一直认为黎太后给夏侯忱说了什么话,要不然她的儿子怎么可能不来亲近她。
只是韩太后从来没有注意过,在夏侯忱登基之前,她其实对夏侯忱也是不怎么关注的,要不然要不会将嫡亲的侄女嫁给夏侯慎。给夏侯忱安排一个堂侄女了。
这些反思,韩太后从没想过,她只是认为这一切都是黎太后的责任。
韩太后气的不行,不过眼神扫到一旁的贤妃,又觉得缓过了一口气,“你给皇帝上眼药,让皇帝疏远哀家。但是却防不住哀家的侄女跟哀家一样招人喜欢,你等着瞧,这皇后之位迟早都是韩家人的。到时候,整个后宫都在哀家的手里,哀家倒是要看看,你这个太后要怎么有体面的日子!”
说完这些,韩太后觉得再一次扬眉吐气了起来,凭着现在皇帝对‘韩思霜’的上心,她完全能够相信,将来‘韩思霜’能够成为继皇后。
黎太后脸色缓下来,有些讽刺的看着韩太后,想想也真是可悲。先帝虽说宠着韩太后,但是韩太后的儿子却送来这凤藻宫养着。说什么嫌孩子打扰了他们两人浓情蜜意,黎太后可是跟着先帝一路走过来的老妻,哪里能不懂先帝的心思。那是防着韩家人呢,就怕将来夏侯忱与韩家亲近,将来这夏国外戚太强势,会令朝政不稳。
现在的一切正是先帝想要看到的,夏侯忱与韩家不亲,甚至上一任的皇后,韩思雾。若是没有皇帝的默许,哪里能让韩太后那么容易就要了她的命,那可是一国皇后,这般简单的就被太后弄死了,说出去,夏侯忱的脸面也是可以不要了。
现在她与韩太后争抢,斗争,只会比着对皇帝好,更加听话。她们两个女人争得你死我活,外面朝里的两个外戚家族也会互相牵制,这样一来,皇帝根本就没有后顾之忧。
可惜,她们两个女人,被夏侯家的男人耍弄了一辈子,到了这般年纪了,还在被夏侯家的人利用。黎太后满眼怜悯的望着扬扬得意的韩太后,刚才夏侯忱说的很清楚了,那个所谓的‘韩思霜’估计根本就不是韩家的人,只不过是皇帝打着韩家的幌子送进宫里来的罢了。
黎太后心中突然一松,还争什么夺什么呢,“罢了罢了,哀家等着你韩家女登上皇位的那一天,只不过看在咱们也陪伴了这几十年的情意,哀家还是提醒你一句,先看清楚,你那位韩家女,是否与你贴心才好。”
要不然,那个韩家女登位的那一天,就是你韩太后的死期。
夏侯忱不可能真的容忍这个宫里有两个姓韩的女人登上后位的,对此黎太后一直都是坚信的,所以才敢跟夏侯忱提让贤妃登上皇后之位的事情。
只是谁能想到,皇帝会想出这般狸猫换太子的办法来。
谁又真的能算计的过皇帝?
韩太后心头一跳,左思右想,韩思霜一直都是乖巧听话的,柔顺的不像话。若说真的跟她有了什么嫌隙,那么一定就是这次的下毒事件。
韩太后咬牙,这次的下毒事件,她一定要查出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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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觉得韩太后不是下毒的人?”季昭华半靠在床上,问着如实汇报的春环。
春环也不知道怎么说,但是,“我就是看着她的表现不像是真的下毒的人,而且西太后要您下毒,大可以将你叫去凤栖宫下,没必要这样把证据送到我们手上来,这其中有些蹊跷。”
季昭华点点头,“你说的是,之前是我想岔了。”
原本季昭华觉得这下毒的人,指定是跟贤妃不对付的,看着贤妃这次对来仪殿刻意刁难,自然就想着能浑水摸鱼为难她。这与贤妃有仇的,而且敢这般公然陷害贤妃的,想来想去,也只有韩太后的嫌疑最大了。
可是春环说的话,让季昭华像是打开了新的一扇窗户,韩太后的确是没必要这么做,韩太后真的想刁难贤妃,方法太多了,何必用这般卑劣的法子,更何况,夏侯忱是韩太后的亲儿子。虽然母子俩关系不佳,但是要说韩太后真的能狠下这个心,这般大胆的给夏侯忱下毒,还是不可能的,母亲对儿子的心,那是一种本能,季昭华不想怀疑这个。
既不是贤妃,又不是韩太后,那么是谁呢?季昭华在脑子里将宫里的人都过了一遍,发现,竟然是每个人都有可能,但有好像每个人都没有嫌疑似的。还真是让人头疼的很,季昭华伸手揉着额头。
春环一见她这样,立马劝慰说:“主子不是说这宫里水深的很么,一时想不出来就算了,别废了脑子,又头疼起来。”
季昭华对着春环笑了笑,这丫头真是好呢。
“要不主子休息一会儿?”春环问着。
季昭华点点头,现在这来仪殿里的地龙烧的好,热乎乎的,实在是让人由不得的犯困。
只不过季昭华并没有睡成,因为夏侯忱去而复返,回来了。
季昭华想站起来迎她,却被夏侯忱下一步按住了,“你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起来做什么?朕不用你伺候。”女刚共血。
季昭华温顺的很,“总是礼不可废的。”
夏侯忱挑挑眉,人是不是就是如此,她不在乎他,日日反骨的时候,他愤怒,恨不能折断她所有的翅膀,做个温顺的小女人。
但是现在,她温顺了,听话了,甚至超过了他的预期,他却觉得不舒服,总觉得这样的季昭华是个假人,并没有半分的真心的。
夏侯忱不喜欢她这个样子,想了想说:“要不然下午朕带你去见见周国的孟丞相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