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薛蟠娶了夏金桂进门, 薛家就没有一天的安宁日子过,薛姨妈和宝钗、香菱都熬油似的熬着。
另一边的贾府却松了一口气,元春的病养得差不多了, 还遣人给家中送礼物, 又特意问宝玉的近况。贾母因此和贾政提起宝玉的婚事:“如今宝玉大了, 也该给他留神找个好姑娘定下, 穷啊富都不打紧, 模样周正性子好是最好的。”贾政说:“宝玉自己要先学好才是最重要的,不然白糟蹋了好女孩。”
贾母道:“宝玉是被我偏疼了些,还像个孩子心性, 但他模样儿齐整,心眼实在, 未必便是没出息的, 横竖比环儿好些。”
贾政笑道:“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
贾母笑道:“你年轻的时候, 比宝玉调皮多了,现在还天天说宝玉不成器, 我看宝玉比你那时候还强些。”
既然提起来了,贾政少不得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除了照例严抓宝玉的功课,私下和门客们闲谈的时候,也叫众人帮忙留心些。
一时间, 外人提起的人选, 都被贾家女眷们否决了。凤姐笑着对贾母说:“这么好的姻缘在眼前, 还要去哪里找?知根知底的两个小冤家!”贾母笑道:“黛玉这孩子要配个宽厚平和的倒好, 宝玉也算性子好的。”凤姐道:“还有个挂着金锁的, 和玉不是顶配么?”
贾母道:“宝钗这孩子人是不错的,只是我还没把他们俩放一起想过呢!”
却说没过几日就是北静王的生日, 贾政吩咐照旧例去送礼,贾赦和贾政带着贾珍、贾琏、宝玉亲自拜寿,北静王独独喜欢宝玉,两人亲亲热热说了半天体己话。
回到贾府,贾母听说宝玉深受北静王喜欢,也跟着欢喜不已,因笑着对王夫人说:“我过生日那天,南安太妃和北静王妃看了几个姑娘,我看南安太妃很喜欢探春的样子,后来却没有提起,倒是北静王妃还好几次问起黛玉呢!”
王夫人笑道:“这也是眼缘吧!”
到了十五晚上,贾政按惯例到了王夫人房中,王夫人说起宝玉的婚事:“眼前这几个姑娘都是好的,只是宝琴和湘云已经许了好人家,剩下的宝钗和黛玉也都是人尖儿,你中意哪一个呢?”
贾政道:“我自然是倾向于我妹妹的女儿,黛玉文采出众,性格灵气可人疼,和宝玉也自小要好,老太太也喜欢林丫头。”
王夫人道:“你说的有道理,只是我觉得居家过日子,宝丫头这样端庄持重、温柔大方的才是上上选,你知道吗,娘娘也说更喜欢宝钗呢!”
贾政问:“她什么时候说过?”
王夫人道:“上次探病的时候她就说了,宝玉若是娶亲,顶好是选个宝姑娘这样的。老爷想想看,林姑娘的体质这样弱,也还是一团孩子气,和宝玉过日子岂不两个人都稀里糊涂的?要我说,宝钗起码身体好,又能督促着他好好学习。”
贾政皱着眉:“黛玉这孩子嫁到谁家我也不放心啊,我妹妹就这一个独苗。”
王夫人道:“近来北静王府时时问起黛玉,想是有什么主意。你就放心吧,你这个外甥女是个富贵命!”
这天,薛姨妈正到贾府和太太奶奶们欢聚,避开夏金桂和乌烟瘴气的家,谁知薛家就派人请薛姨妈速速回去,薛姨妈以为又是夏金桂在闹,本不想搭理的,待听到是薛蟠出事了,慌里慌张出去了。一到家,夏金桂正在大哭大闹,宝钗一脸的泪痕,薛姨妈才知薛蟠又闹出了人命。
薛姨妈哭道:“当年还有人庇护着,这次就是花光银子,也不知能不能把死罪撇开。”
宝钗道:“现在闹得正凶呢,那家人得了银子也未必罢休。”
薛姨妈哭道:“那我就去和你哥哥死在一起!”
就在此时,有人传消息说薛蟠已经被官府捉拿了,还不知如何定罪。薛姨妈心急如焚,只管拿银子胡乱打点,委托宝钗的堂兄薛蝌多求人,又抓着薛蟠的小厮问缘由。
原来,薛蟠不堪忍受家里夏金桂的胡搅蛮缠,决心去南方进货,好好做点事业,只是希望多个生意伙伴同行。恰好有个做生意的在城南,也要去南方进货,薛蟠就去找他,谁知吃饭的时候遇见蒋玉涵。这个蒋玉涵,正是当年忠顺王府向宝玉索要的人,只是他如今上了年纪唱不了那些戏了,便自己带着戏班子四处演出,也算是落魄了。薛蟠看店里的伙计一个劲盯着蒋玉涵,心里起了醋劲儿,当时也没怎么样。第二天薛蟠带着生意伙伴去喝酒,和头天那个店伙计起了冲突,又想起蒋玉涵的事,当即拿起酒碗照着那个人打去。
那个人也不闪躲,伸着头就叫薛蟠快打,薛蟠砸了一下,那个人就倒了,这就没命了。
薛姨妈急得只好去荣国府找王夫人,请她让贾政千万帮忙,贾政听了此事顿时大怒:“当年闹出人命,我就说这个败家子要严加看管,如今又这样,且不说我人微言轻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贾府也不再是先前那样有权势,即便我有这个能力,也不想再护着这样的东西!”
这边薛姨妈只能豁出去用银子,叫小厮们送去衙门,免得薛蟠受苦。又想着最少给薛蟠一个过失罪,顶好是有人顶替就最好了。
薛家倾尽合家之力,将薛蟠的罪名变成过失致死,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贾宝玉自从到了贾代儒的私塾里,每天忙得团团转,到潇湘馆的次数就少了许多。这天好不容易天气冷,贾代儒告假,宝玉去找黛玉玩,两人好似也没什么好说的,宝玉就起身去探春那里了。
黛玉闷闷的躺下来,只听得屋外雪雁和紫鹃在说悄悄话,雪雁说:“你别嚷嚷,我听说宝玉定亲了!”紫鹃大吃一惊:“谁说的?”
雪雁说:“我听侍书说的,是知府家的千金呢,据说样样都是极好的。”
紫鹃道:“怪不得刚才宝二爷来怪怪的,好像和林姑娘生分了。”
黛玉本来就一腔心事,这下心痛如绞,歪在床上装睡,眼泪打湿了枕头。
宝玉并不知情,每每到潇湘馆,看黛玉似乎不如之前亲切,只当她是年龄大了,知道礼节了。黛玉看宝玉不再低声下气嘘寒问暖,更加坚信所听非虚。宝钗和薛姨妈许久不见踪影,黛玉并不知道薛蟠的事,也狐疑或许定亲之人是宝钗。
自此,黛玉茶饭无心,渐渐体力不支,也不想说话。好在探春打发侍书去看望黛玉,雪雁悄悄问:“知府家的千金真的定下来了吗?”
侍书说:“我近来听说老爷太太们不同意呢,还听说老太太心里早有人了,就在咱们园子里。”
紫鹃听雪雁又在叽叽咕咕,忙推她说:“有什么话远远的说去,逼死她你就放心了?”
谁知打这次起,黛玉愿意喝水了,渐渐也能吃点东西,病也就一天好似一天了。
王夫人却猜着了黛玉的心事,私下和凤姐说:“这林丫头病的奇怪,也好的奇怪,想必是因为宝玉。她是个有心计的,不像宝玉傻乎乎的不避嫌疑。”
凤姐道:“若是把她和宝玉配一起,也是合适的,只是身子弱了些。”
王夫人道:“她心底早早的有了这个心思,就可见不是什么正经孩子,还是宝丫头稳妥。”
凤姐笑道:“那咱们也该给林姑娘找个合适的人家才好,不然倘或她真的有私心,知道定的是宝丫头,岂不闹出事来!”
王夫人道:“自然是宝玉先娶亲,再给林丫头找人家,宝玉毕竟大些。这本来也是娘娘的意思,我还要得空去请示一下才好。”
薛姨妈唯一的儿子出了事,薛家的光景自然黯淡下来,为薛蟠花钱如流水自不必说,连带着宝钗也险些急出病来。
贾政见王夫人和贾母意见一致了,又加上元春的意见,也就同意了宝玉和宝钗的婚事,因对王夫人说:“薛家忙乱得很,明年春天再定吧,到了老太太生日后,就正式迎娶,你去和薛姨太太说。”
薛姨妈自然对这门亲事很满意,日子很快就定下来了,宝钗和黛玉还蒙在鼓里不知情。
贾政的日子也不好过,因为元春的事,他简直成了吴贵妃的父亲吴天佑的箭靶子,吴天佑的同党也揪着贾政不放,每天贾政都在如履薄冰的度过。
元春有孕,处处以孩子为先,能忍让就忍让,只想着孩子生下来就万事大吉了,倒不是一定要当什么皇贵妃,只要能和孩子平平安安在深宫里,她就满足了。但吴贵妃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呢?每天防不胜防的迫害,让元春神经兮兮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万劫不复。
元春原本就是个善良文雅的人,要不是抱琴处处以死相护,她早就在这暗潮汹涌的战斗中阵亡了。
她心里很清楚,贾家现在只剩她是个靠山了,她万一死了,家族也将覆灭。所以,她必须拼尽全力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