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他摇头否认,坐下。
向安娜便不再说什么,垂下脑袋,只是沉默。她现在有点不敢面对他,甚至都不敢去与他对视。心里莫名其妙的有种心虚和愧疚感,陆见森也没说话,屋子里的气氛凝固成冰。
警员不敢去叨扰,只是远远看着。
久到她觉得,要是不先开口说一句,兴许要这么坐一夜,“……谢谢你。”
“谢我什么?”
她弯唇,“手术费,辰一脱离危险了。”
不知怎地,他心里泛起冷笑,便真的哼了声,“啊,真遗憾。”
向安娜闻言,抬眼看他,惹得他更是笑意浓厚,“你终于肯看着我说话,我揭到你逆鳞了?”
换做以往,兴许她真会跳起来张牙舞爪的,可现在不行。况且乔辰一能活下来,这笔钱还是陆见森施舍的。但是这一点,就不容许她这样做。
所以不能怒、不能沮丧,选择微笑。
她笑起来真好看,每一次惹到他大发雷霆时,只要这么冲他笑一笑,他就心软了。陆见森转开视线,不去看她的粲然一笑,终归心软下来了,“你犯什么事。”
她咬唇,“杀人。”
陆见森眸子里浮现惊愕,有些怔怔得看着她,良久说:“我会捞你出来。”
“不用。”
“不是在征求你意见。”他言辞厉然,不容反驳:“到底为什么那么做?”
向安娜沉默了会儿,“不用救我。”
嘭。
一手猛地拍在桌案上,传来巨响,吓了她一大跳。他眼睛里更红了,像只嗜血的野兽,一字一句近乎咬牙切齿:“我问你原因!”
“昨晚遇到劫匪,要抢支票。这是辰一的救命钱,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夺走,就算死我也不能让他夺走。但杀他并非有意,只是无心之举。”
陆见森看了眼她手臂上包扎得纱布。
“所以,你不用救我。这是我应得的,杀人偿命这个道理,我知道的。”她垂下眼睑,长而卷翘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扑扇其上,微微颤动。
他苦笑:“又是乔辰一。”
“不光这个原因,之前安阳翻下的错误,我一直没能安心。这世上,谁都不能轻易剥夺别人生存的权利,就算他不是好人,可终归是条命。”她目光坚定,似乎下定决心一般,“所以,我不要你救。”
陆见森像看疯子一样看她,“你知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我都认罪了。”
他无奈又怒不可遏,有种冲上去揍她的冲动。死死握拳,缓下怒意后,他站起身,抛下句:“随便你!”
说完就走了。
“大少,要走了?”警员笑嘻嘻得上来问,他轻嗯了句,步履有些不稳当得走出去。老翁和阿D适时赶来,老翁手里还拎着他的衣服,见到他时,内疚道:“大少爷,我今天早休息了,对不起。”
陆见森摇摇头,“没事。”
阿D迎上来,往后看了看,“总裁,向小姐不回去吗?”
“她活该。”他冷血抛下这句,越过他直接往台阶下走。脑子愈来愈昏沉,脚下的台阶似乎都叠影在一切,分不清楚虚
实。阿D正错愕之余,只听扑腾一下。
转身,发现陆见森倒了下去。
老翁和他吓坏,赶紧跑下去搀他。
等他醒来时,已经在医院里,天色已是正午。病房里并没人在,他沉吟一声,像是触到心里的开关,下床要走。恰逢阿D端着水果盘进来,“总裁,您醒啦!”
“几点了?”
阿D看了眼表,“12点37分,怎么了?”
“向安娜那边什么情况。”
阿D掏出随身ipad,正要禀报这件事,说:“哎呀,我去探望向小姐,听她描述下来那是自卫伤人,可惜出事地点的夜总会后唯一的监控竟然不能拍到,那是个死角!死者胸前匕首上有她皮肤组织和指纹,衣服上还有她的血液。这些证据,那全是板上钉钉的。”
他觉得棘手了,“还有呢。”
“现阶段,这些东西对向小姐非常不利。警方在进一步的进行取证,倘若没有进展,结果非常不乐观。而且……”阿D顿了顿,看他眼色,说下去:“而且向小姐本人求生意志,非常薄弱,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
陆见森递还ipad,并没在说什么。
这起案件调查速度维持了一周,才下了定论。陆见森暗地里也在搅合,令程序起了很大变故。最后结果是,无法确定向安娜是否真当防卫,但调查被害人和她之间过往并没交集点,又因死者有个盗窃抢劫档案记录污点。
最后判处两年,减轻处理。
对于这个结果,向安娜没有选择上诉。
阿D将宣判结果汇报给陆见森,末了还颇为抱怨,“总裁,这件事完全可以避免。”
“避免什么。”
“您有一整个律师团,况且以你的手段,底下搅一搅也不至于判刑。”阿D说完就捂住嘴巴,有点后悔。陆见森冷冷睨他,他最清楚,向安娜有多倔。她甚至宁愿承受也不要再央求他。
两次抛下自尊求他,都是为了别人,可遇上自己的事,她决绝得令人生气。既然她想减轻心理的不安,那就让她稍稍承担。2年在他的控制范围内,不多不少,正好。
出院那天,正是向安娜入城北监狱。
陆见森给陆纪尧打了通电话,“替我安排个人,进城北监狱。”
“啊?是要保护谁?”
他说:“向安娜。”
换上囚服,减掉长发。进入重重铁牢之内,屋子里是一张张女性的面孔。或年轻或中年,犯的罪行各种各样。有人真心实意在忏愧罪行,有人眼里写满无所谓。
晨起早醒,狱警前来‘开封’、洗漱吃完,前往监室干活。
她手脚麻利,再粗重的活都能扛下来。监狱本就鱼目混杂,房间小,人与人多处又陌生环境,难免有磕碰吵架斗殴的事件。这里也有小团体,跟古代冷宫一样,还有资历高凶狠的当‘嬷嬷'。起初,向安娜还算平静。可她总觉得这里的狱警特别照应她,久而久之令其他有心有芥蒂。
挨过打。
上头就给她单独给安排去监房,可干活时大家能碰上,趁狱警不注意,就往死里整治她。还威胁,要是敢乱说,就勒死她,敲碎她满嘴的
牙齿,拔了舌头。
有次,真的被揍掉了颗牙齿,拿水一漱口,满嘴血腥味。
这种鬼日子,在姚佟的到来得到缓解。
姚佟是个身形高挑的女子,生的英气,冷冰冰得。可她下手绝对没轻重,几次都令那些自称‘大姐’的吃到哑巴亏。今次,向安娜险些被溺在水里,还是姚佟出手护住她。
揍得那群人满地找牙不说,连连求饶。
姚佟自然也被狱警责罚,回来时,脸上有些肿。可她都没皱眉头,只是靠在墙边静静站着。向安娜拿水给她喝,“谢谢你。”
“不用谢,这是我该做的。”
安娜不明白,有点疑惑看她。
她也不再说下去,只是笑了笑,望着日头撒下的光晕。向安娜顺着她视线望去,暖暖阳光撒下,映照的草地绿油油的。她昂头看得出神,听到姚佟说:“出去后,你想做什么?”
出去后,她还真没想好,有点不好意思得摇摇头。
姚佟微笑,“你几年?”
“2年,你呢?”
她说:“我也是。”
真巧。
有姚佟的日子,她的日子再没黑暗过。日子在每天规律劳作中飞逝,她行为表现良好,在一年半时就被释放。那时A市已经入冬,气温已经降至零点,轻呵气嘴里已有白雾飘出。
姚佟和狱友与她道别。
出狱那天,是母亲的生日。她去了淮阳山,在墓园外买了捧花。淮阳山正在飘细雨,丝丝绵绵的。山里墓园里格外阴沉潮湿,气温更底。母亲的墓碑前,竟然已经有一捧花,还摆着没点的蜡烛。
蜡烛边是一只小巧的皮包。
她正疑惑,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向安娜转身,惊喜发现竟然是妹妹向安阳。比起她的惊喜,安阳脸上显露慌张。安阳的脸上婴儿肥已然褪去不少,容颜凸显娇美,此刻杏眸瞪着,不敢置信看她。
还是安娜笑着叫她,“安阳!”
她踌躇一会儿,才扑上去抱住她,“姐!真的是你吗!”
“是我,我回来了。”
安娜发现她说完这句话时,向安娜似乎颤抖了下。可她以为自己的错觉,觉得可能是天冷。安阳哽咽道:“对不起姐姐,我之前发病了,一直在医院没能去看望你。”
“没关系。”
安阳看着她,欲言又止片刻,只憋出三字:“原谅我。”
“我不怪你,况且你的身体我清楚。”
向安阳有些畏缩,可还是喜笑颜开,轻轻摸着她脸心疼到:“姐,你瘦了好多。”
安娜心里高兴,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到她手指上的戒指。那是枚对戒,设计简洁四周环绕细小钻石,她有些疑惑看着这枚戒指,总觉得有点眼熟。
安阳惊慌赫然缩手。
“这是什么戒指?”
向安阳目光游离,咬唇不敢看她。安娜正要追问,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熟悉嗓音:“安阳!找到包了吗?”
她背脊赫然一震,向安娜僵住,好半晌才缓缓转身。乔辰一的步子也同样顿住,对于她的出现面露惊诧,仿若她不该也不会出现这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