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好好待着,哪也不许去!”他一向比她还凶。
向安娜胸腔起伏不定,杵在那死瞪他,他也同样冷冷看她,直到把她头皮看麻了;向安娜才重重哼了声,拄着拐杖往卧室方向走。 她气得要死,草草洗完澡就钻被窝里睡觉。
但怎么都睡不好,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都不晓得到底有没有睡着。
睁开眼,满脑子都是那双鞋,多漂亮呀,店里唯一一双了。
“混蛋!”她睡意全无,掀开被子骂了句。半夜睡不着,索性就爬起来看片子,一看片子就嘴里闲得慌想要吃,趿着拖鞋披了件衣服去厨房找吃的。
还真别说,厨房里应有尽有什么都不愁。
她捣鼓了一番,捧着一碟子海鲜炒饭返回卧室。手刚搭上门把,就听到一阵巨响传来。咚得一声,什么重物砸落在墙上。向安娜循着声源发现是陆见森的卧室,门缝下隐约有灯光。
他还没睡,再搞什么?
转念想起舞鞋,她就没好气,不管他。可越是不管,那响动几乎越来越响,她最后还是出去敲他门,“陆先生,您睡了吗?要是没睡分贝能小点吗?”
里头没回应,隐隐传来痛苦喘息声。
“陆先生?”她感觉不妙,又连续拍门。
陆见森始终没来开门,连吱都没吱一声。她转动门把,发现没锁,便斗胆推门进去。屋子里唯一的光亮来源于床边的落地灯,此刻歪斜倒在地上,挨着门框。
屋子里的摆件易碎的全都摔得粉碎,不碎得都乱扔一地。
也不晓得他在发什么神经。
“陆先生……”向安娜将落地灯扶起,这才看清床边蜷缩着一团黑影。在发抖,在痛苦低吟,两只手死死抱着脑袋。向安娜有些诧异地蹲过去,“你怎么了?”
他抖得更厉害了,再没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嚣张样,俨然像只受惊过度的小老虎。这反倒令向安娜慌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她的手摸到他额头,触到一手的冷汗。
陆见森这才抬头,一张脸惨白惨白的,眼睛通红还泛着泪光。白日里头发永远梳上去,此刻顺毛,看上去尤其无辜又无害。向安娜一时惊愕又心软绵绵的。
他黑眸晶亮,掺着水光更深邃入骨,像是不认识她一样看着她好半天,才露出凄惶神色,捧着安娜的脸,喃喃自责:“对不起,千匪对不起……”
什么千匪?
“我不是。”她摇头提醒他。
可陆见森居然哭了,真的是哭了,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继而满脸痛苦,低哼几句再度蜷缩成团,嘴巴里嘟囔着:“痛。”
“你哪里痛?”
他不回答,整个人都有些痉挛。
向安娜吓坏了,站起来冲出去喊人。没一会儿,佣人和钱管家全来了,钱管家看了看他的情况,当即就说:“少爷您忍一忍,我这就去拿药。”
大家不敢现在去搀他,生怕惊痛到他。钱管家匆忙拿来药和水,喂他喝下去,好一会儿他紧拧成川字型的眉宇才缓缓舒展。几个人上去搀他上chuang躺好,盖上被子。向安娜惊愕地看着这一幕幕,视线落在那盒药上。拿起来一看,立时惊得心脏都要跳
出来。这不是钱管家的药吗,癌症三级止痛片。
难道说!
等佣人退出去,安娜追上去问她,“钱管家,陆先生怎么会用这药,这可是癌症患者的止痛片。”
钱管家从她手里拿走药,说:“别误会,大少爷没这病。只是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疼痛难忍,不得不服用这个才能缓解,这些药都是大少爷之前吩咐要买的。”
“每年?到底是什么病会这样,还分特定时间的?而且,陆先生刚叫我千匪,谁是千匪?”
钱管家眼底闪过讶色,敷衍道:“不知道,大少爷的事我们不能随便过问。”
安娜看懂这表情,很明显的不想说,或许是不敢说。
屋子里重归安静,那一碟海鲜炒饭还在地上,已经凉透。安娜本想去给他关灯,可看着他睡着时无害又软萌的样子,心里跟融化一样。他似乎还没好透,或者再做什么噩梦,脸上忽而沉静忽而痛苦。额角冷汗涔涔,她去接了盆热水给他擦。半夜起来给他掖好被子,陪着陪着就在趴在床边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安娜睡着床上。
卧室还是陆见森的卧室,但没他半个人影。她去客厅时,看到佣人在给池塘里的锦鲤投食,便问:“陆先生呢?”
“陆先生好早起来去公司了。”
这么勤劳,压根不像昨晚该有的精神。
她试探问了问佣人,谁是千匪。这个佣人新来没几年,摇头一脸茫然得说不知道。前前后后她试探过好几个人,有的是真的不晓得,有的就是知道但守口如瓶。
陆见森用的人和他一样严谨,半点口风撬不出。
安娜寻思着谁能泄密,就想到了许廖。看他之前冒大不韪将她带去碧月天给工作,就知道是个敢于和陆见森抗战的人。想想那会儿,就觉得许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就大高了起来。但许廖关键时刻总掉链子,比如这件事,“谁?千匪,没听说过。”
“你是知道不敢说呢还是真不晓得?”
许廖说:“我拿节操向你担保,这人我真不知道,大老板的私事我能知道吗!”
虽然许廖的节操不值钱,但他语气不像假的姑且就信一回。
许廖提点她,“你说你怎么这么蠢呢,这名字是个女的吧,女的能从男人嘴里这么叫出来能普通吗!我看这什么千匪指不定就是大少的初恋!要么就是他从前特别喜欢的女人。这么痛苦,不是误会导致分手,就是由一方背叛了,听你描述的,应该是这个千匪甩了大少。哎呀,难道大少一怒之下杀了这个千匪,然后发现误会,才说对不起对不起!太虐了……”
“谁敢甩陆见森,你电视剧看多了吧。”她翻翻白眼,真佩服他的想象力。
不过,恋人这个说法她觉得可能性极大。
两人闲聊了老板八卦一顿后,他终于抛出主话题,“我前天回了趟老家,刚回来。给你带了蟹,你朋友家住哪儿我给你顺路捎过去。”
她连忙编谎言,“我也在外头呢,我一会儿给你发个定位,你来找我。”
安娜换了衣服,让老翁送去某街边让老翁先去别的地方溜一圈再来。许廖没过十来分钟就到了,一袋蟹又大又壮。她道了谢,许廖还有事就没
一块吃饭先走了。这个地方安娜熟悉,不远有个菜市场。不知怎地安娜心里冒出个念头,买点食材给陆见森煲汤喝。她将这个想法和情绪归结为女人母性的本能。
兴许是昨晚陆见森那小可怜样吧。
逛菜市场她是老手,舌颤莲花讨价还价本事大。不多会儿,手里已经满满当当。正乐呵看着丰收战果,要给老翁打电话来接,就见到不远处的海产摊位有个老妇人在向摊主哀求着什么。
安娜对人的记忆很深,这个老妇人看上去很眼熟,走近仔细看了看豁然想起。
这位是那年在餐厅和陆见森打招呼的一对老夫妻之一。
老妇人要买蟹,可这个季节本就产蟹不高,壮实的更少。摊主手里最后一代已经被人预订了,老妇人愿意出三倍的价格买下来。摊主也是守承诺的人,坚决表示已经被人预定不能言而无信。眼见老妇人眼睛红镐,满脸失落,“拜托你了,这是我女儿最爱吃的。”
向安娜咬咬牙,一瘸一拐地上去,将许廖给的那袋蟹递过去,“如果不介意的话,收下吧。”
老妇人有些错愕得看着她。
安娜笑着说:“我是陆见森的朋友。”
她似乎想起什么,恍然大悟笑得非常慈祥,“我们似乎见过。”
“对,2年前XX餐厅,您和您丈夫还和陆见森打过招呼。”
老妇人笑着点头,“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啊。”
给老翁打了电话,顺路送老妇人回家。没想到她家离这个菜市场足足需要二十几分钟的车程,而她居住的附近不足1000米就有一家菜市场。
安娜觉得匪夷所思,“您为什么要跑那么远买蟹?”
她掏出钥匙,旋转门把,“我们一家原先住在那一片,我女儿习惯吃那里的菜,尤其是那里的蟹。”
安娜想起自己的母亲,也是那么疼惜她和安阳。
那会儿向家还是富裕的,可每次都会早早亲自去菜场挑选菜、鱼肉等,亲自下厨。她心路酸酸又温暖,“您女儿真幸福。”
老妇人旋转钥匙的动作僵住,整个人驼着背怔在那好一会儿,才艰难点头。安娜已经察觉到不对,凑过去瞄了眼才发现她眼眶噙着眼泪,随时能掉下。在途中,老妇人与她相谈甚欢,安娜也得知她和丈夫是某高校的教授。
一个教历史、一个教音乐。
家里面还摆着一家钢琴,蕾丝白罩盖着钢琴似乎很久不曾动过。上头的的花叶枯萎了,玫瑰甚至失掉了眼色,皱灰得像是尘屑,一吹就会消散。尽管这样,可奇怪的是除了这个钢琴和那盆花,其余的地方打扫的非常干净、整齐。
老妇人热情得给她去倒水,说:“我爱人大约去楼底公园看下棋去了,退休后也就这点爱好。”
安娜笑了笑,视线环顾四周,最后定格在斜对面柜子上。
那是一张彩色的照片,上面的女孩大约才17、8岁的年纪,笑得非常干净爽朗。照片前摆着燃尽的香火,还有一盘糖果。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果不其然老妇人说:“……这是我女儿,千匪。”
“千匪?!”
老妇人对于她的反应很诧异,“对,童千匪,你认得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