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怕是……不便抬上金殿,只怕会……冲撞了殿里的正气。”
鲁鑫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摇摇晃晃的站稳,已是老泪纵横。“皇上,求您为我女儿主持公道!求皇上主持公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冷峻的脸色透着威严,目光沉沉的落在首领太监的脸上。
“是在……二皇子府的冰窖里找到的。找到的时候,人置身在内凹的冰槽里,面色鲜活。想来是……死后没多久,就被搁在那里。”
“好一个冰窖。我女儿在冰上睡着,犹如身在冰棺之中。二殿下他到底要做什么,为何这么残忍?”鲁鑫痛哭不已:“我要见我女儿。”
“鲁将军节哀。棺椁正在丧门之外。”首领太监如实的说。
其实没有皇上的允准,尸首是不能入宫的。即便是能,也只能走丧门入宫。
皇帝想了想,道:“暂且停在灵丧殿。请仵作过去瞧一瞧。”
“遵旨。”首领太监依言照办,紧忙退了出去。
殿上,三人沉默不语,谁都没有轻易开口说些什么。
好半天,鲁鑫难受的捂着心口,低闷道:“请皇上开恩,允许老臣先去见一见双虞。”
“去吧。”皇帝满面悲伤,也没想过这件事情会弄到这一步。
鲁鑫这一走,温睿颐便锁紧了眉头。“皇上,据老臣所查,西南似是出了些大事。但具体是什么事情,一时间难以查清楚。只是朝廷有些日子,没有接到二殿下的折子。这里面会不会……”
说到这件事情,也是特别的奇怪。
冷衍并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但实际上,朝廷已经多日没有接到任何奏报。
关于西南的种种,皇帝也只能遣人前往打听。即便如此,还时常都得不到音信。
派出去的人,要么是空手而归,要么只会打官腔说空话,要么就干脆连影子都不见了。正因为如此,鲁鑫漏夜赶回来皇城,才叫人觉得格外诡异。
“西南的事情,暂且不明朗。老臣的建议是……详查二皇子府这件事情。倘若要是有什么变数,也总是能有个缓转的余地。”温睿颐凝神轻轻的说了这一句。
皇帝心里有数,便点了下头。“事情既然是发生在二皇子府,来人,去请二皇子妃入宫详查此事。”
“遵旨。”殿下候着旨意的小太监,急忙退了出去。
温睿颐的心里,酿起了一丝得意。亲妹子温紫粹走了,跟着宁家一块消失了。连她的儿子都没能保住。往后,他和宁家也就因为这一层的关系断裂,再扯不上什么关系了。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顺顺利利的扶着三殿下上位。
二殿下,最好别回来。
二皇子府,一片死寂。
从鲁双虞的尸首别抬了出去,就没人再轻易说什么。
倚俪阁里,女眷们个个低头坐着,谁也不敢动。
二殿下已经好几个月音信全无了。这段时光特别的漫长,每个人都像是被架在柴垛上熏烤一样,浑身上下都难受的不行。
茵茹就着乔木的手走进来,满脸担忧。“姐姐。”
宁璞珍看她进来,走路的样子挺利索,不由得勾起了唇角。“你这几日恢复的不错,但也别太累着。”
“是。”茵茹点了点头。她现在可以说一句简单的话,不结巴。稍微复杂的,只要说之前在心里默默练习几遍,也能说的口齿清楚。“都是我不好,那天我不该……故作聪明。”
“要不是你,这事情早就穿帮了。”靳佩瑶嘴快的接了一句。“我只是纳闷,他们是怎么知道冰窖里有……那一天,滢妃根本不就没有看见吗?”
“是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冯青柠也纳闷。“本想着等风声过来,咱们就解决了这件事情。可这些天,府门外一直有人盯梢,反而不能轻举妄动。没想到这就出事了。”
二皇子府里,难得只有一把声音。
所以人都在想怎么应对这件麻烦事。谁都没有心思在这时候一争高下,弄些没用的。
宁璞珍看着张张脸上,如出一辙的神情,不由得笑了。
“皇子妃您笑什么?”靳佩瑶好奇。
“要是爷现在在这里就好了。”宁璞珍叹了口气:“看到你们这么和睦,爷一定很高兴。” _ттκan_C ○
几人互睨了一眼,都沉下头没在说话了。
“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吧!”荣燕雯深吸了一口气:“说白了,那鲁氏不过是自尽。即便是进宫了,仵作查验尸首,也肯定能查清楚她身上没有别的伤痕。到时候,我们不过是知情不报,存心隐瞒。可说到底,也是为了西南的平定才这么做的。就算私心是为了爷,可从大局来看,咱们并没有做错。”
这个靳佩瑶也赞同:“是啊。要不是她自己寻死,谁又能勉强她什么?不错,爷是不喜欢她回府里来了,可问题是好好的为什么不让她回府?她就不想想自己都做过什么吗?卑鄙的事情做的多了,才会有这样的下场。”
这话说的冯青柠心口一痛。“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人都没了。”
“是,你说的对,过去的事情的确不用多提。”但问题是要不是有这个前因,爷也不会不让她再进府门。明明就是她自己做的孽好不好,能怨得了谁?”
荣燕雯也是点了头:“不错,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鲁家要是只看这个结果,那也太不懂道理了。皇子妃,不如咱们入宫向皇上禀明整件事情。说到底,鲁氏也是自己碰死的,没有人逼她,也跟爷根本就没有关系。鲁鑫不讲道理不要紧,只要皇上相信爷就好。”
“没有那么容易。”茵茹叹了口气。
“什么意思?”靳佩瑶诧异的看着她:“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茵茹摇了摇头,并没有多嘴。
宁璞珍看她话里有话的样子,心里也不踏实。“你们都回去吧,我再想想。”
三个人虽然不情愿,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那皇子妃,我们就先告退了。”荣燕雯最先起身,端出了侧妃的姿态。
“去吧。”宁璞珍目送她们离开,才道:“茵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茵茹用力的点了下头。
“哦,那奴婢先去给姑娘熬药,晚些再端过来。”乔木识趣的退了下去。
如此,咪芯也就跟着走出来,从外面关上了门。
“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宁璞珍看她欲言又止,轻轻握住她的手。“你在府上住了这么些日子,想必关于爷的种种,你也能看清楚不少。我现在是身在这困局之中,每走一步都是错。”
“姐姐。鲁家会不会把逼死双虞姐姐的罪名,按在二殿下身上?”茵茹已经想问这句话很多遍了,所以从她嘴里说出来,特别的顺溜。“会吗?”
“很有可能。”宁璞珍皱着眉头,认真的说:“宁氏倒了,顷刻之间就不复存在。兵权瞬间转移到了几个人手中,皇上、鲁鑫、温睿颐。爷这个时候被皇上打发出了皇城,前往西南。可西南一直都是攥在鲁氏父子手里的。我怕……”
“姐姐,要不然,你把我交出去!”茵茹红了眼眶。“阖府上下统一口径,就说是我逼死的鲁氏。”
“什么乱七八糟的?”宁璞珍当即摇头。“绝对不可以。”
“为什么?”茵茹十分的不解。“你是知道我的身份,虎毒不食子,鲁鑫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可是暴露了你的身份,你往后怎么办?二皇子府是不可能再收留你了。”宁璞珍还有另外的担忧:“到时候,鲁鑫若是以为我们故意将你扣留在府中当做人质,那又当如何?总不能凭白的叫你受冤枉!”
“我不觉得冤枉。”茵茹仔细想过了。如果就这么留在宁璞玉身边,她这一辈子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她不想再被人摆布,更不想躲在别人后面平庸此生。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现在……
“姐姐,我想的很清楚了。”茵茹攥着她的手,一字一句说的很用力:“那天滢妃入府搜查的时候,我很害怕的跑到了冰窖里去看。滢妃当时就已经奇怪,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现在,你只要凭借这个疑点,说人是我逼死的,我逼着她一头撞死在府门外,又吩咐人将她藏起来,那这件事情就和你,和二殿下完全没有关系了。”
这番话,茵茹说的铿锵有力,毫不迟疑。
宁璞珍又惊又喜。惊的是,她竟然会有这样的心思。
喜的是,她能一口气把话说的这样顺。“太好了茵茹。璞玉不在,我替她照顾你这么久,你现在终于好起来了。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茵茹,你好了,就不能再这么任性了。要知道,这一天来的太不容易。二皇子府的事情,和你并没有半点关联,也绝对不会牵累你。为了爷,我牺牲什么都是应该的,我是这府里的女主人。可你不同,你还有大把的光阴和青春,可以慢慢去过你想要的生活。顺道等着璞玉回来。这些年,你和我都是她最牵挂的人。”
“姐姐,你别这样说话,我怕。”茵茹已经能感觉到,宁璞珍是打算自己豁出去了。“您不能承认,我做比您做更有益处。总不能都折在这里面。好不好,你答应我!”
咪芯急匆匆的推开门,上气不接下气:“皇子妃,宫里来人了,即刻宣您入宫。怕是为了鲁氏的死……这可怎么办?”
“替我更衣。”宁璞珍抽了一口凉气,温然一笑:“茵茹,你的心意我领了。好好保重。别叫璞玉为了你再难受一回,答应我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