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一晃5年光阴,一切都发生着改变,却又都遵循着原本的轨迹。
李桃下班买菜后骑车在回家的路上,远远看到家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不由得嘴角上扬,已经准备好与这个人开始‘唇枪舌战’了。
“哟哟,慢点慢点李主任,小的已经恭候多时啦。”
“怎么又来了你!又跑这儿躲清静来了?”
戴发从身后提出一条鲤鱼,“瞧你说的,我来送礼,顺便找你家老戴谈点事儿。”
李桃瞥了他一眼,拿出钥匙开门。“你找他就没什么好事儿!”
“有啊!他人呢?”
“去接安初了。”
“对了,你俩没打算再要一个吗?到时候安初我帮你带。我看现在都兴要俩,有伴儿。”
“一个安初都够我俩烦的了!喜欢你跟二丫要一个就得了。”俩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小院。
“又拿我打槎。”
李桃进屋就把菜和鱼拿进了厨房,忙活起来,嘱咐江源喝水自己倒,江源往沙发一倚,随手在茶盘里拿了个苹果。“知道,你忙你的。”
他正看着报纸,听到门外安初稚嫩的笑声,知道是戴发回来了,就推门迎接出来。
“老戴!”
“源子!安初,叫江叔叔。”
孩子发出稚嫩的声音,逗得江源欢乐不已,伸手就去接戴发怀里的安初。“快让江叔叔抱。”
“哟呵,又沉了。”安初被江源抱着,也一点都不认生,毕竟他三天两头往这儿跑,这次算是间隔时间长些,因为戴发去上海参加安民婚礼,出去了半个月。
俩人回屋坐定,江源放下安初,安初就跑进了厨房。
“源子,又躲二丫呢?你这抻着也不是个长久办法!”戴发又忍不住唠叨江源,他每次都说。
“欸老戴,别每次见面先跟我提二丫,我有别的事儿,你先跟我说说,戴民媳妇儿咋样?漂亮不?”
“漂亮,是他同事,俩人认识挺久了,确定关系大概有半年多吧,就是那个日语翻译。”
“日语翻译?哦哦,‘云深不知处’,胡茵梦!是吧?”江源显得异常兴奋。
“去去,啥胡茵梦,人家有名字,叫武媚。”
“武媚?这名字还挺有意思的,不是说她有对象嘛?是个港商来的。”
“黄了呗,就跟二民好了。”说起这,戴发还是皱了皱眉。
“戴平呢,今年也有···25了吧?”
“是啊,跟你同岁,听我妈说二姨要给他介绍一个,是个漂亮的东北女孩儿,不知道他拿不拿得住。对了,你到底啥事啊?”
“你知道现在高考报名已经放开了!”江源笑嘻嘻的看着戴发。
“我当然知道,你行吗?那二丫怎么办?”
“我肯定行啊,我一直都有学习。”
“我跟你说···”戴发往江源身边一挪,压低了声音,做出了一个‘嘘’的手势。
“江源!你也太不是东西了吧!”李桃还是听到了二人的讲话,正站在厨房门口怒目看着二人,手里还提着菜刀。
“媳妇儿媳妇儿。”戴发赶紧站了起来,挡在两人中间,江源也赶忙笑嘻嘻躲到了戴发的身后。
“李桃!你怎么胳膊肘总往外拐啊,我天天来你家,跟你小叔子一样,你怎么不向着我啊!”
“我呸,你也太不是东西了,之前你跟王妙可那事儿已经够对不起二丫了,人二丫都原谅你了,她是认定了你,身子你也给占了,婚订了三年你拖了三年,大队都说她闲话,我是为二丫叫屈啊,我要是二丫!!!我就先剁了你,我再自杀。”
说着李桃拿起明晃晃的菜刀,吓得戴发江源连连后退,这会儿安初突然哭了起来,算是解了江源的围,李桃放下菜刀解了围裙去哄安初。
“李桃结婚前可不这样,怎么原来的文静样一点没有了,一年比一年脾气大?”江源看着戴发。
戴发给自己倒了杯水,皱着眉摇摇头,“就你来了才这样,平时不的。”
“拉倒吧!”
说着二人又坐回沙发上,李桃也抱着安初从厨房出来坐在沙发上,吓得二人噤声不语,一时间两人同时拿起一分报纸把头凑到一起争看起来,气氛尴尬。
“江源,不是我唠叨,你要是考大学走了,你让二丫怎么办?二十三四的老姑娘了,还跟你订了亲,你让她以后怎么办呢···”说着李桃已经说不下去了,嗓子哽咽住了。多年的相处,二丫对她像姐姐,她也拿二丫当妹妹,想到江源这么欺负二丫,她心里难受的不行,数落江源,他嬉皮笑脸,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有劲儿使不出。
安初见妈妈哭了,就举起小手帮李桃擦泪,不到三岁的孩子,嘴里咿咿呀呀的说“妈妈乖,不哭。”又逗笑了李桃。
“我没说不带她走啊,你俩真是的,我考上大学,户口迁走,到时候再结婚,不就把二丫的户口也签到城里了吗?”说着江源笑嘻嘻的看着俩人,戴发想了一下跟李桃点点头,李桃才有所释然。
“真的吗?你要是骗我,下次不让你进我家门。”
“怎么会骗你呢!”其实江源真是打算如果考上就直接走的,但被李桃一番数落后,的确觉得有些不妥,就把带二丫一起走给编了出来,其实他要逃离农村,一半是想逃离二丫,如果带二丫一起,那还有什么意思?
李桃听了江源的这个解释,还算满意,脸上又浮现出了笑容,去厨房收拾晚饭,这让戴发和江源都松了一口气。
“你说的是真的吗?”多年的兄弟,戴发了解江源的嘴皮子功夫,知道他八成又在忽悠李桃。
“当然是真的了,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你可别骗她,不然她下次真砍你。”
推杯换盏,李桃熬不住已经哄着安初进屋睡了,老哥俩还在客厅里喝着呢。
江源越喝越有大惆怅要说,竟喝出眼泪来,“老戴,你说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你苦什么苦啊,苦日子都过去了,要说苦,我们学校原来那老马,妻离子散,那才叫苦!你这算啥啊? 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哪个老马?没听你说过啊。”
“说啥呀,有啥说的,拿人家的悲惨经历安慰自己,不落忍。”
“说说啊,我现在就是需要安慰啊,你不说,今天我就不走了。”
戴发还真怕他不走,有两次江源喝多了没走,睡客厅搞的李桃起夜还跑到老远的公侧,把戴发好一顿埋怨。
“行吧,我们原来那校长姓马,本来是县委教育局的,是党员,五几年来松原建校嘛,党政一把抓,老师都是他招的,学校也是他一点点建起来的,六几年学校的规模就挺大了,光老师快一百人,有一些领导就安排自己子女亲属入学,他脾气倔,尤其不让这些领导和党员的孩子走后门,超龄的和分数不够的都拒了,结果就得罪人了,革命时候被打成了‘黑头子’‘右派’,校长撸了,工资降级,成了学校看门大爷。后来他不服就一直上告,往中央写信呐,结果把党籍也丢了。”
江源听的入神,哥俩碰了一下,戴发继续讲。
“后来县委教育局看他这样告下去不行,就说给他摘了右派和黑头子的‘帽子’吧,摘后就是摘帽右派,算改过自新。他偏不摘,一定要给平反,倔嘛,平反可不行啊,平反就是否定革命成果,就相当于让批他的那些领导认错啊。结果这‘帽子’就一直扣着。就因为他这个右派和黑头子的身份,她女儿本来能进省教委的,结果卡住了,一直就在中学当老师,他儿子本来能进国家队的,结果也耽误了,现在也没个正当职业。他老婆顶着右派家属的身份憋屈了二十年,前年死了。子女也因为这事儿记恨他,但他就是轴着告状,终于中央看到他的信了,下来工作组一查,给平反了,党籍也恢复了,你说还有啥用,一个六十多的老头,被整了二十年。”
“那整他那些人呢?”
“领导都换了好几茬了,有的退休有的升上去了,留下的几个当年的‘小角色’也都混成校领导了,工作组给了个说法是,‘思想没问题,取证有错误,落实补救,继续改进’。然后校领导按照指示给马校长补了这些年扣帽子的工资,给他儿子安排进学校教体育,完事儿往上一报,还得到表扬了。”
“呵,还真是挺憋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