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平平时和和气气的,除了工作上的事其他的好像也不怎么关心,参加工作两年多了,对男女之事也一直回避,每次戴妈妈问起来戴平也是敷衍了事。
戴平中学毕业那会儿,其实一直喜欢班里的一个姑娘,但这姑娘因为家里成分不好,一直被同学排挤,戴平也不敢接近她跟她讲话,后来听说她顶了别人的位置,去东北插队去了,戴平懊悔了好长一段时间,一度要辞掉厂里的工作去插队,戴妈妈以死相逼才阻止了戴平。
李艳发现房东王阿姨这几天也不催她缴房租了,还时常把家里煮的东西端来给自己吃,这让她有点不自在,越发的着急想找份稳当的工作。
房东王姨上次走还问自己有没有对象,其实王阿姨不问也知道,只是问她个态度,李艳犹豫了一下说没有,王阿姨眉开眼笑的走了,李艳心里七上八下的,好像自己把自己卖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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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鹏这几天工作心不在焉,有一次差点被高压蒸汽烫到,还好被戴平一把拉住,戴平早看出了他的心思,陆云鹏是自打见了李艳,就开始魂不守舍的。
回宿舍的路上,陆云鹏跟在戴平后面一脸心事,突然一把拽住,“平哥!不行,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我得请个假!”
戴平看出他的想法,他这两天下班了他就去食堂前面那条路上转悠,每天都转悠到宿舍关灯,但一直没再见到李艳,他现在肯定是想到厂区外面的胡同里找。
看了陆云鹏坚定发光的眼神,戴平竟然心头闪出了一丝紧张,他拍拍陆云鹏的胳膊,压低语调强做和缓,“别乱来!现在正是评先进的关键期,你请假用什么借口?”
陆云鹏为难了,不讲话看着戴平。
“我知道你的心思,是不是上次那个姑娘,我妈就在食堂上班,我让她帮你留意,遇到了我让她问清楚了,你再去找不是容易多了。”
陆云鹏听了激动的一把抱住戴平,“好兄弟,你太够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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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艳听了王阿姨的安排,自以为毕竟是上过大舞台的,这点小场面是应付的来的。但心情却意外的忐忑难安,她不甘,她觉得自己是被一步步侵蚀,不得不走这一步的,甚至是中了王阿姨的阴谋,接下来的会面,即便自己再不中意见面的男士,好像也没有拒绝的底气了。说好听点,自己像是待价而估的珠宝,说不好听的,自己还真有几分像风月场里等待接客的姑娘。
王阿姨让她在屋里坐坐,给她倒了杯茶水,自己去了门口,应该是去接人了,接那个自己即将会面的年轻有为的工程师。
李艳捧起滚烫的茶杯,半天才觉得烫险些洒了茶,手也被茶杯烫的通红。
王阿姨刚会走路的孙女在地上玩,不时抬头看看呆坐在沙发上的李艳,开始把地上零散的玩具拿起来一件一件的往她的大腿上摆,仿佛是想让李艳开心点,李艳无奈的苦笑,任她玩耍。
“怎么这么晚来!好意思让人家姑娘等你?”
来人跳下自行车往门旁一斜,看了一眼表,平缓一下喘息。
“老姨,副厂长开会走不开,实在对不起。”
王阿姨一边给他整理衣着,一边掸去他身上的灰尘,拽着他的胳膊就往院里来了。
李艳听到声音越发的紧张了,王阿姨推门进屋满面春风,“李艳呐,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的外甥,戴平。”
戴平从门后进屋,李艳见了心头也是一惊,她对戴平还是有印象的,第二次见面让她有点意外,但心中的不安也少了一些,虽然有过一面之缘,但戴平的平静仍然出奇,或许他天性使然,抑或早有准备。
戴平来到李艳跟前,伸手想跟李艳握手,没想到王阿姨的孙女往茶几上摆放玩具时撞翻了茶杯,滚烫的茶水正撒在李艳的鞋上,她哎呀一声,坐回沙发上表情痛苦。
王阿姨一把扯住孩子,就打屁股,李艳嘴里忙说没事,拽住了王阿姨的手。
“愣着干嘛?带着去卫生室看看。”
王阿姨推了一把戴平,戴平赶紧伸手来搀李艳,李艳摆手。“没关系的,不用看了。”
戴平一把抓住她的手,“一定要去看看,不然我和二姨也不放心。”
李艳听了,搭着戴平的胳膊起身,左脚却不敢落地,戴平见她蹦跶着,就蹲在地上,李艳犹豫着趴在戴平有些瘦削的背上,让李艳意外的是,戴平却格外的有劲儿,背起她健步如飞的出了院子。
到了卫生室,大夫给李艳把鞋子一脱,小腿和脚背烫红了一片,大夫看了就问,“这得上药啊,是把裤子脱了还是剪裤腿?”
李艳没犹豫,“剪裤腿。”戴平站在一边,脸早红透了。裤腿剪了,露出了白嫩嫩的纤长小腿,唬的戴平的眼睛不知到往哪放,慌里慌张的。
在卫生室上了烫伤膏,大夫嘱咐药膏干之前最好不要走路,戴平就非要背着李艳,她拗不过就只好让戴平背着,出了卫生室就坐在戴平自行车后座上,戴平怕摔着她,也不骑,就推着走。
李艳就侧身坐在后座上,戴平推着车子头也不敢回头,也不说话,像个闷罐子。
李艳见他这么害羞,心里还觉得怪有趣的,想着刚刚他着急的样子,就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都是该做的。”
李艳听了,忍不住咯咯的笑,觉得有点失礼,有止住笑找话。
“你是王阿姨的外甥?”
“嗯。”
“你···今年多大了?”李艳就想着随便聊聊,免得太尴尬。
“25,你呢?”
“20,你有兄弟姐妹吗?”
“有两个哥哥,大哥二哥都已经结婚了,大哥在东北插队,二哥在上海外贸局。你呢?”
“我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都在东北老家,你大哥在黑龙江哪里插队?”李艳听他说黑龙江都觉得亲切。
“好像是,,嫩江?”
“嫩江?那好像离我家还蛮远的。”
俩人就这样边走边聊回了李艳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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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鹏的父亲原先是化工一厂里的总工程师,是市一化工的建厂元老,四十年代末从德国留学归来,主持引进了德国西门子的机床和陆续培养了一大批学生,包括现任的厂长都是他的徒弟,但后来被划为“走资派”。
1973年夏,因为自己花费二十年心血计算编的机床改进数据被烧毁,身心疲惫,最终跳楼了。
因为父亲的关系,当时还是高中生的陆云鹏也受到牵连。
当时陆云鹏被打伤住院,戴平去看望他,大厅接诊台的护士和接诊大夫都是卫校没毕业的学生,听戴平是来看陆云鹏的,马上板起脸。
顶着走资派子女的‘帽子’,平时玩的不错的朋友都跟他保持距离,唯独戴平不避嫌的来医院看自己,从这儿开始,二人就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至于被打,陆云鹏不愿向人提起,陆总工的死被定为“畏罪自杀”,陆云鹏因为这事儿打架,成了现行犯,是要枪毙的,但一厂的厂长是陆总工的徒弟,他暂扣了陆云鹏,但后来人还是被抢走了。
他们把陆云鹏押到临时会场,开大会‘教育’他,这里早已经写好了他十几条罪状,说他是反革暴徒,陆云鹏见情景也没怂,嘴里一句好话都没有。会堂里管事的,据说是xxx的学生,胸口挂着“80圆”的大像章,很久没见过陆云鹏这样的硬骨头了,就一个混不吝,一声吆喝要文逗还是武逗,所有人都喊“武逗”。麻袋套在陆云鹏脑袋上,拳脚就招呼下来,要不是陆云鹏的体格比一般人好上一截,估计这顿打就能要了他的命。
挨揍的那人不解气,几个人又把陆云鹏捆好了扔进牛棚,还往牛棚里扔了一挂鞭,陆云鹏一早被牛倌从牛粪里拉出来,还能活着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前两年上面来查典型,平f冤假错,其中包括陆总工案,厂里给陆家补了大几千的工资,又把陆云鹏安排进了市第一化工上班,跟戴平从同学又成了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