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里有很好吃的糕点,你要不要吃,我去拿!”
“我不饿,谢谢。”
“我最近又学会几首曲子,我弹给你听好不好?”
“不用,你坐在一边别说话就好。”
“可是你看起来很不开心,又不笑,你到底怎么了……”
一连串的话语,终于使得秦惊羽抬头,看着跟前一脸殷勤的俊秀少年,扯动唇角:“连你都看出我不开心吗?”
萧焰点头:“是啊,以往你来的时候,眼睛里有池塘的水,脸上有太阳的光,真好看,而现在你眼睛就是黑乎乎的,脸上还蒙了层灰……是不是你爹打你骂你了?你娘不给你做新衣裳了?”
秦惊羽苦笑:“不是,我爹我娘对我很好,而是……我的朋友过世了,我很难过,很内疚。”
“过世?”萧焰挠了下脑袋,不解道,“过世是什么意思?”
秦惊羽低答:“就是永远睡着了,再也醒不来了,再也见不到了。”
“哦,我知道了!”萧焰一拍手,指着不远处的大树大声道,“是不是和我的小欢一样?睡着了,埋在土里,不能出来了,孟大叔也是说我再也见不到它了。”
“小欢?”
微一愣神,就听得孟尧在一旁适时接道:“小欢是我家殿下以前养的一只小狗,得瘟病死了,殿下把它埋在那边树下。”
秦惊羽哦了一声,顺着萧焰手指所指的方向,果然看见树下有一个微微鼓起的小土包,长了些杂草,已经看不出形状。
一抬手,止住他欲要继续的喋喋不休,轻道:“好了,院子里冷,你跟你孟大叔回屋里烤火去,我在这里坐一会,安静想想事情。”
“我陪你说话不好么?你都好久没来了,我天天都想你。”萧焰扁了扁嘴,显得有些委屈。
“乖,听话。”秦惊羽拍拍他的肩膀,语音虽低,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萧焰只得站起身来,跟着孟尧回去,不时回头张望,眼神恋恋不舍。
人去声消,偌大的院子里只剩她一人,独坐亭中,被大片绿竹包围,风吹来,竹叶沙沙作响,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梅香。
明日便是太子册封典礼,皇宫各处都是热闹非凡,唯有南苑还算清静,燕儿出宫为西烈之行做最后的准备,她便自己漫步来了这里,不为别的,只想寻得些许安宁。
先去西烈,再往北凉。
手指无意识在石桌上写划着,心中慢慢勾勒着计划。
西烈……
北凉……
银翼,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然而不管他在魔鬼之洲是生是死,就凭着这四年来的执着追随忠心耿耿,她都会拼尽全力,去往西烈彻查他的身世真相,为他孤苦无助的幼年生活讨一个公道,更要为他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刘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论这幕后黑手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甚至权势通天,她都会义无反顾将这条复仇之路走下去,今朝的痛,他日必定一五一十讨要回来,心里被人深深捅进一把刀,鲜血淋漓,已经容不得她退避半分!
“三皇兄!你果然在这里!”
思绪被一声呼唤打断,略一侧头,只见半掩的院门外有人探头进来,朝着自己不住招手,似是十分着急,“快出来,我有事找你!”
“昭玉?”秦惊羽坐着没动,懒懒道,“这里太阳挺好,晒着舒服,你也过来吧。”
秦昭玉踌躇下,只是摇头,喃道:“真的有事,我不知道该告诉谁,只想到你,汝儿说你往南走的,我就一路寻过来了……”
秦惊羽见他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样,只好起身走过去:“讲吧,什么事?”心里打定主意,一定得问清楚了,如果又是大皇姐秦飞凰惹的事端,她打死都不会揽上身。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秦昭玉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一个劲朝外扯。
“喂,你拉我去哪里?”秦惊羽低呼,十二岁的男孩子,力气倒是不小,自己虽然长他四岁,还是挣脱不得,好在南苑镇守的侍卫已撤,倒是无人见得两人拉扯的场面。
秦昭玉不答,只是使劲拽着她往前走,一直走到一处僻静无人的甬道深处,这才停住,煞白着一张小脸,喘气道:“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三皇兄你帮我拿主意,我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父皇……”
秦惊羽斜眼睨他:“说吧,你闯什么祸了?”
“不是我,是大皇兄……”秦昭玉压低声音,嘴唇嚅嗫着,片刻才道,“我听说大皇兄最近心情不好,我一大早特地去看看他,路上碰到二……太子哥哥,说是大皇兄约了他今日未时去普度寺赏梅。”
“赏梅?”秦惊羽听得皱眉,这个时候不好好待在宫里,反而有心思出宫游玩,有些不正常,默了一下,抬手道,“说重点。”
“我说的就是重点!唉唉!”秦昭玉连连跺脚,“普度寺有埋伏,太子哥哥去了有危险!”
秦惊羽目光一凛:“你怎么知道有埋伏?谁告诉你的?可有证据?”
秦昭玉被她眼神一瞪,吓得气也不喘了,一口气说下去:“我后来在御花园闲逛,逛着逛着就进了树林,爬到树上去掏鸟窝,鸟窝没摸到,就听得有人过来,我听出是大皇兄的声音,本想吓他一下,就躲在树上没吭声,结果听见他跟一名侍卫在树下小声商量,说是在寺里已经设下埋伏,一等太子哥哥进门,就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斩草除根?!大皇兄真这样说?”
“是,我亲耳所闻,我还看见大皇兄对那侍卫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看起来好可怕,我两手死死抱住树干,才没吓得从树上掉下来!三皇兄,你说怎么办啊?大皇兄是不是真的要太子哥哥的命啊?我一下树,脚都软了,我该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去告诉父皇?大皇兄要是知道是我告密,一定不会轻饶我,呜呜……”秦昭玉越说越怕,扯住她的衣袖不松手。
“别吵,你让我想想!”
想到前两日秦湛霆的种种怪异问话,总算明白他所说改变一词的真实涵义,原来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同室操戈,兄弟阋墙,就如此轻易地发生!
不能不说是震惊,但此时离未时只一个半时辰,断无震惊发怔的时间,必须采取行动及时阻止,秦惊羽跳起来,按住他的肩膀,语气从未有过的凝重:“昭玉,你发誓,你所说无半句谎言。”
“三皇兄,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秦昭玉瞥见她眼底一抹厉色,只得举手道,“好,我发誓,我句句属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如有半个字谎言,叫我……”
“行了!听着,你给我回寝宫待着去,刚才的事情给我烂在肚子里,不能再有第三个人知道!”秦惊羽丢下这句,扭头就走。
“哎,三皇兄,你去哪里?我跟你一起!”秦昭玉见她疾步如飞,下意识跟了上来。
“我去拦住太子。”秦惊羽挥手,冷淡哼道,“你要是想他们平安无事,就按我说的去做,别当跟屁虫。”
秦昭玉被她一说,顿时没了脾气,不情不愿撇开距离:“不跟就不跟,我回寝宫去等你的好消息……”
秦惊羽不再理他,一路匆匆赶去越秀宫,原想二皇兄秦兴澜做事稳妥,不紧不慢,没想到这次竟是提前了时辰,刚巧在她到来之前半刻钟出了门。
半刻钟,未来太子出行,仆从甚多,一行人走出宫去远不止这个时间——
应该能够阻止!
秦惊羽心思转动,立时掉转方向,直冲宫门。
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她不能让大皇兄再因此受罚降罪,更不能让二皇兄丢掉性命!
不要再有流血与伤亡……
不要……
还没到宫门处,远远见得门户大开,一队人马绝尘而去。
“等下,别走——”
拔高了声音喊,那车队仍然是不理不睬,转眼消失在视线,秦惊羽气喘吁吁停下来,恨得一拳捶向旁边的宫柱,又晚一步!
“见过三殿下。”侍卫一见是她,纷纷过来行礼。
秦惊羽上前拉住那侍卫队长,着急问道:“方才出门的可是我二皇兄?”
那队长答道:“正是二殿下。”
“那大殿下呢?”
“大殿下出门得更早,两个时辰之前就走了。”
秦惊羽定下神,看看宫门侧面墙上的沙漏,这从越秀宫出来,连奔带跑的,都又花去近一刻钟,若是要留在原处等到燕儿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事态紧急,别无他法,只好提笔给燕儿留了个字条,含糊写了几句,吩咐一定交到他本人手上,也来不及去给母妃报备,掏出腰间令牌朝众人眼前一晃,叫人帮忙在宫外不远雇来熟识可靠的马车与车夫,急急出行。
坐在车上,被冷风一吹,头脑有了几分清醒。
自己就这样贸然追出去,若是追得上还好,追不上的话,身边连个帮手都没有,就凭这破车老马的,如何与前面性能优良的皇室马车比赛脚力?
燕儿虽然不在,她毕竟还是个门主,就凭这张脸,在天京城各处调几名人手的能力还是有的,大事要紧,也顾不得是否会暴露身份了。
主意定下,秦惊羽与车夫说明方向,马车在大街小巷穿梭,百花阁闻香楼等等地方一进一出,车后马蹄声得得响起,一下子跟上来好几骑,有的马背上还不止坐着一人。
掀开车帘,看清来人的面容,心里仍有些不踏实。
卫部煞部尽数调遣在外,只影部礼部在城里留有少许门人,均是机智有余,武功则是差强人意。
不过,大皇兄的背后主要是将军府在撑腰,雷氏父子在朝堂身居要职,忠心不二,支持谁都是正大光明地来,背后作乱的事情是绝不会同意,更不会参与。
若只是大皇兄身边的亲卫,那点实力也不足倾覆大局,顶多是有所准备,抢占先机而已,只要自己及时赶到报警,便可刀不血刃,和平解决。
刚出城门,行到空旷处,就听得后方蹄声阵阵,有人策马上来,在车窗外哈哈笑道:“难怪人家常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主子今日这身衣饰真是好风采,贵气十足,跟那些皇子皇孙没甚差别!”
没眼光,自己就是皇子殿下,能有什么差别!
秦惊羽撇嘴,一眼掠过,冷静开口:“留下两人上车,其余轻装上阵直奔普度寺,路上遇到华丽马车,一律找理由拦下,注意拖延时间,尽量不要动手!”
“是!”来人神色肃然,吹个口哨,招呼另外几人加快速度,瞬间超越过去,那两人一依言从马背上跳下来,噔噔几下爬上马车,行礼坐下。
秦惊羽顿了下,又问两人:“你们可有办法通知到燕主?”
两人齐齐点头:“燕主曾发下信号烟火,我们都有随身携带。”
秦惊羽心头宽慰不少:“那好,你们立即发信号,叫他尽快赶来汇合!”
话音刚落,就见一人从怀中摸出一节竹筒大小的物事,刷的点燃,手伸出车窗,也没听得有何声响,一道碧绿的焰火就直冲上天。
秦惊羽望着半空中久久不散的亮色,暗地祈祷。
燕儿,你快来,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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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终于写完这章,呜呜,龟央回归,感冒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