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皇说:“你知道的,朕不喜欢被人利用。”萧瑀说:“普天之下没有人敢利用陛下,臣不过是为陛下着想。”上皇说:“这么说朕得感谢你了?”萧瑀说:“这是臣的本分,何来感谢之说?”上皇一边仔细的看着萧瑀的表情,一边心里盘算着。知道萧瑀这个人非常的信佛,而现如今天下的沙门与大唐不是一条心,虽然他对房乔恨之入骨,却认为在这个时候杀掉房乔对大唐的江山社稷极为不利。然而转念一想,这是除掉房乔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错过,恐怕追悔莫及。于是他说:“如果你能帮朕除掉房乔,朕当然感激不尽,只是你应该知道在这个关口房乔杀了恐怕对江山社稷不利。”萧瑀说:“陛下能这么想,皇上一定会非常的感激,只是陛下不知道,除掉房乔正是为了保住大唐的江山社稷。留着房乔,固然不会让皇上背上兔死狗烹的恶名,可玄武门之翼这样骨肉相残的洗碗,就会一次又一次的上演。”
说到这里,萧瑀特意加重了语气,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请陛下明察。”上皇说:“你说的很有道理,朕也想除掉房乔,可你也知道,皇帝对他非常的依赖和信任,除掉他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萧瑀说:“只要陛下能允许我以你的名义行事,陛下就一定能够如愿以偿。”上皇说:“不仅使我如愿以偿,恐怕更会让你如愿以偿吧!你身为唐朝的臣子,不以唐朝的利益作为考虑的重点,你真的让朕太失望了。”上皇突如其来的转折让他措手不及,但他很快就想到了应对之词,说:“该说的陈都已经说到了,具体怎么办由上皇决定,如果上皇不忍杀掉房乔,臣百分之百支持上皇的决定。”人都想杀掉房乔却都不愿意承担杀死房乔的责任,因为他知道这么做一定会让当今皇帝不高兴。所以两个人说来说去希望对方能够出头为杀掉房乔承担所有,上皇说:“如果你能够替朕杀了房乔,朕感激不尽。”
天越来越冷了,深夜里房乔一个人趴在灯前翻阅着公文。不知道为什么右眼皮跳的非常的厉害,于是拿出三枚铜钱进行了占卜,卦象显示有人正在试图杀掉他。这让他非常的紧张,如果有人要杀掉他,这个人会是谁呢?还有仔细的观察了卦象,最后认定想要杀他的正是上皇和萧瑀,他忍不住我长叹一口气,心想自己这是何苦呢?不过既然走上这条路,那就没有后悔可言。他开始想着如何应对这种威胁,他知道目前上皇精疲力尽,就算是有杀掉他的想法也力有不逮,所以真正的威胁来自于萧瑀,而萧瑀相对于他在皇上的面前并没有获得太多信任。萧瑀之所以费尽心机要除掉他完全是为了保护天下的沙门。明日一早他被请到了大内,皇上看见他发现他有些精神不振,于是说:“房先生为国操劳,朕非常的感激,只是你也应该记得保重贵体,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一定会影响国事。”
房乔说:“臣听说每当有坏事发生之前都会有很多征兆,如今臣发现了这样的征兆,只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皇上说:“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房乔说:“陛下臣之所以有所顾虑是因为是臣的私事,只是他也会影响到国事。”皇上说:“既然影响到了国事,那就不只是私事了,你说吧!”房乔一五一十的说出了自己的顾虑,皇上听了笑着说:“你这有点危言耸听了。”房乔赶紧跪下说:“如果臣的说法不实甘愿受罚。”皇上说:“既然如此请你放心,朕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打发走了房乔,皇上忽然心里不安起来。于是急急忙忙来到后宫,发现皇后又要出发了。皇上说:“房先生来过了,他说上皇和萧瑀正在想着谋害他。”
皇后说:“这件事我也注意到了,你放心我一定让上皇知难而退。”到皇后的车架,来到大安宫之后,远远的就看见一队人马挡在前面,为首的一位士兵壮着胆子说:“上皇有旨,皇后若来一律不见。”皇后说:“见与不见是我们家的私事,你敢掺和皇家的事,我看你的脑袋是不想要了。”一听这话那个家伙瞬间感觉到一阵凉风从脖子上吹过,皇后说:“让开。”虽然心中在打鼓,那个家伙仍旧手里握着兵刃挡在哪里?皇后给身边的武士使了个眼色,那个家伙立刻就被掀翻在地。皇后说:“这里是上皇居住的地方,所以不能在这里看到血,拉到另外一个僻静的地方把他除掉吧!”这个家伙正要喊冤,却被堵住了嘴巴,拉到宫门之外密林之中一个根本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一刀下去他就被分为两截。当皇后出现在上皇的面前,上皇被吃了一惊。皇后脸上洋溢着春天般温暖的笑容,说:“方才有恶人挡着我,不让我见到父亲,我已经替父亲将他正法了。”
一听这话上皇心中不停的打鼓,心想看来除掉房乔这件事是不可能做到的了。尽管如此,他还是想搏一把,于是直截了当的说:“你知道真想杀了房乔,为什么有人觉得朕不该那么做呢?”皇后说:“父亲是不是特别庆幸当年杀掉了刘文静?又特别遗憾当初没有除掉房乔?其实这两个人又何足挂齿呢?父亲一定特别的后悔,当初没有听信元吉之言即使杀掉秦王,如果父亲真的这么想,玄武门之役发生又有什么可意外的呢?生死攸关,千钧一发之际,人不能不自卫耳!”听了这番话上皇非常的害怕。但他仍旧鼓起勇气说:“都这个地步了,这已经是被去掉了爪牙的猛虎,对于你们根本不构成威胁,你们又何必如此猜忌呢?我之所以主张杀掉房乔是为了你们好,为了避免让你们的子孙继续做这样的事。”皇后说:“这件事我们会处理好的,就不劳父亲费心了。”
就在此时,各地都发生了沙门袭击官员的事件。皇上看着各地送来的奏报,心情十分沉重。长孙无忌说:“当不断有沙门袭击官员的时候,有人却想着利用这个机会除掉房先生,如果他真的如愿,下一步他想做什么呢?大概是想除掉陛下另立新君吧!也许他自己就想做转轮圣王。”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死死的盯着萧瑀,皇上赶紧替他打圆场,说:“虽然萧公信佛,但朕觉得他不至于为了佛陀而出卖朝廷。”长孙无忌说:“萧公真的不会为了佛陀出卖朝廷吗?”萧瑀说:“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长孙无忌说:“既然你不知道该说不该说,那就最后不要说。”皇上说:“朝堂之上就应该畅所欲言,允许群臣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而不是在朝堂之上虚应故事,背后却有各种各样的议论。”
萧瑀拱手说:“陛下明鉴,臣对朝廷是一片赤胆忠心,而佛法对于臣而言就像是心中的一盏明灯,只要这一盏灯不曾熄灭,臣就能时刻感受到光和暖。臣相信佛法从根本上无憾于社稷,之所以能够引起人们的忧虑,是因为他被奸人所利用,陛下还记得当年少林寺棍僧救驾的事吗?”皇上捋着胡须说:“朕当然不会忘记这件事,对于内测救过朕的僧人,朕一直感激不尽。”萧瑀说:“因果之说,并非虚妄。这些人假借佛法为非作歹,迟早有一天会遭报应。如果皇上真的为此天下的僧众予以惩罚,那个真的就合了,鞠文泰得意了,鞠文泰这个人虽然崇信佛法,却不能够善待百姓,把大量的钱财布施给了僧人,却不愿意用在造福百姓的事上,这样的人无恩德于百姓,不是佛法所描绘的转轮圣王。”皇上说:“朕是老子的后裔,对于是不是转轮圣王并没有那么在意。”
嘴上虽然这么说,心中却觉得如果被比丘认定是转轮圣王,也不是什么坏事。但天下比丘是不愿意轻易的把这样的称号赠予任何一个帝王的,他们想用这个称号为自己换取更多的利益。皇上说:“朕要昭告四方,天下僧众,愿意与大唐共存亡的,朕愿意视他们为手足。凡是把鞠文泰奉为转轮圣王的,很允许他们离开大唐前往高昌,如果有人既不愿意离开大唐,也有处处与大唐作对,朕绝对不会饶了他。”这是一个安静的夜晚,无数僧众都接到了这样的旨意。他们大多非常的犹豫,如果可以选择,当然愿意留在自己原来的寺庙。可高昌王又给了他们很多美好的想象,于是在一部分僧人选择留下的同时,又有另外一部分不惜长途跋涉,也要投奔高昌。消息传到鞠文泰的耳朵里,他非常的兴奋,说:“皇帝这么做,简直是自绝于天下僧众,他的心中不装着佛法,一定会遭报应的。”
与此同时,高甑生接到了朝廷的命令,率领麾下大军攻入了洮州,那里到处都是穿着袈裟的僧人,在袭击当地的百姓。虽然这些家伙穿着袈裟,他们的行为却与禽兽无异。高甑生坐在马上,看着那些穿着袈裟的人在那里发疯,不由得心生感叹,说:“我以为比丘有三万种威仪,看上去庄严具足,行为自然也堪比天下人的表率,现如今看着他们如此行事,假如佛陀在世,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当时天空下着雪,从一点点零星的颗粒,渐渐变成了一片又一片的雪花。过多一会儿他的衣服上胡子上沾满了白雪。他拔出配刀杵着天空大喊一声,说:“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比丘,而是穿着袈裟的禽兽,今天我等就要为民除害,凡是那些跟着禽兽作恶的人也与禽兽无异,不必怜惜他们,一律格杀勿论。”
话音未落,士兵们如潮水般冲过去。没过多一会儿,地面上铺了一层尸体。这大大出乎他所料,他以为这些人应该非常的能打。想到这些穿着袈裟的禽兽以及给他们所蛊惑的人竟然如此的不堪一击。这一战结束之后,在当地引起了极大的震撼。在高昌立刻就有僧人跳出来指责高甑生无视生命、罪大恶极,甚至想要组织人讨伐高甑生。对此鞠文泰说:“你们有这样的想法是很好的,但是我们也应该清楚自己的斤两,高甑生所率领的是大唐的精锐,就你们组织起来的乌合之众,能够打的过他吗?”本来这些人信心满满,被这么一说立刻蔫儿了。鞠文泰以为自己这么一说,这些人一定会挥舞着双拳捍卫自己的荣誉。没想到他们如此的经不住惊吓,心中也凉了半截。在此时此刻,吐谷浑的气氛则截然不同。天柱王说:“高甑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如果他碰上的不是那些穿着袈裟的僧人和他们的手下,而是咱们吐谷浑的军队,我保证会打得他丢盔弃甲,望风而逃。”
慕容伏允说:“大敌当前,能有这样的豪气非常好,不过身为将帅一定要懂得谨慎,从古至今因为大意轻敌在战场上身首异处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慕容顺赶紧说:“父亲说的非常对,当今陛下比曾经的隋炀帝更具有武略,我们一定要更加谨慎,才能够保住祖宗的社稷。”慕容伏允说:“你的身上一点也没有我们胡人的豪气,反而更像是一个汉人一样,整天夹着尾巴做人,如果只是一个人,你这么想并没有什么大碍……”言下之意,不言自明,天柱王说:“可汗,请你千万不要犹豫,我们应该整顿兵马?打进阳关、扫荡中原。”慕容顺说:“父亲如果真的可以做到这一点,我不会说什么……”天柱王说:“如今天下不稳、四海沸腾,只要我们能够抓住这个机会,没有理由不成功。”
天上下着雪,李靖和自己手底下的人在大帐之内饮酒吃肉,说:“如果我猜的没错,现在慕容伏允已经难耐寂寞随时有可能对我们下手,我们要做的就是趁他还没有动手之前,先给他一个措手不及。”在场的绝大部分人表示赞成,只有高甑生说:“将军,我们是王者之师不能以强凌弱,我觉得应该让他们先发起进攻,我们再进行反制。”李靖说:“如果有更好的办法可以减少伤亡就能够最大限度的重创敌人,我们有什么理由拒绝呢?为了一个若有似无的东西,枉顾士兵的生命,我不会做这样的事。”高甑生说:“孟子曾经说过,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们如果失道,就会越来越被孤立,在这种情形之下,我们如何能够在西域立足呢?为了长远考虑,请将军采纳我的建议。”
李靖说:“孟子也曾经说过,寄信书不如无书!我看在孟子说过的话当中,唯独你说的这两句最不可信。什么叫失道什么叫失道?现实从来都是强者多助,弱者寡助。”李靖的话高甑生极不认同,说:“将军这样的说法与禽兽无异。”此言一出,现场哗然,侯君集说:“有过一点经历的人都应该知道,有一点积蓄的人别人才愿意借钱给他,如果你一点积蓄都没有,别人借给你,你无力偿还。如果自己能力出众,就会有很多人出手帮助你,如果你是一个非常平庸的人,甚至比一般人还不如,你会发现环顾四周没有能够提供给你帮助的人。这话说起来有点绕,我再说一个简单的,比方说你想捐资助学,你更愿意捐助那些天姿出众的人,对于那些普普通通的人你大概不愿意在他们的身上浪费钱财。”李靖说:“方才我说的话是军令任何人不得违反。”高甑生嘴上没说什么,心中却有一万种不满。因为他是秦府的旧人,完全没有把李靖这个在玄武门之役发生的时候拒绝选边站的人放在眼里。
边境上的情势越来越紧张,转眼就要到冬至了。在这之前,皇上与大臣们聚集在一起,开始讨论来年的计划。皇上说:“正所谓冬至一阳生,现在我们应该考虑来年的事情了。”房乔说:“来年开春第一件要面对的事情就是我们与吐谷浑之间的战士,这一场大仗必定是旷日持久,如果我们能够全胜,对于安定西域会很有帮助。我只是把慕容伏允赶跑,我们可能保全了脸面,实际上却并没有改变什么吐谷浑仍将长久的威胁大唐,最糟糕的一种情况是我们战败,如果真的是那样,吐谷浑很有可能长驱直入,威胁中原。所以这场大战事关生死,只能赢不能输。”皇上点点头说:“李靖将军一定不会让朕失望。”所有人都相信他的话,房乔说:“还有一件事我们要格外注意,就是太上皇的龙体。”
房乔这么一说,皇上感到特别的诧异,说:“你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呢?”房乔说:“臣对于占卜的精通程度远不能和袁天罡与李淳风相比。就请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为太上皇的龙体安危卜一卦吧!太上皇年事已高,如今杀伐之势又起,所以应该格外重视。”皇上说:“还是你考虑的周到,有的人想用借上皇的手除掉你,而你却能够如此为上皇的龙体着想,不愧是朕的知己。”皇上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房乔没有办法不敢动。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表现的过于明显。长孙无忌说:“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今年的郊天大礼相比往年更应该被重视,我们应该告诉上天,这一仗非打不可,千万不能因此而连累到了上皇的龙体。”皇上说:“天神洞若观火,应该不至于让这件事连累上皇。”
高昌王鞠文泰骑着一匹快马,率领手底下的人来到了吐谷浑,因为来的过于突然,慕容伏允来不及准备,所以没有办法用极高的规格接待他。两个人对面而坐,一边吃着烤羊腿,一边喝着葡萄酒。外面大雪纷飞,鞠文泰说:“可汗,看来来年的一场大战是在所难免了,不知道你有没有把握取胜?”慕容伏允笑着说:“我的智慧不如你,你是受人尊敬的转轮圣王,希望你能够告诉我,这一场大战的结果会怎么样?”鞠文泰说:“在我看来,当今陛下的才华不及当年的隋炀帝,今天的唐朝也不及当年的隋朝。隋朝灭亡纯粹是因为偶然,我相信此时此刻天下百姓一定格外的怀念隋朝,只要我们打着隋朝的旗号,就一定能够得偿所愿。”慕容伏允说:“这恐怕有点难吧!我们都是胡人,如何能以隋朝继承者自居呢?”鞠文泰说:“你真是糊涂,你忘了你的儿子慕容顺隋朝公主生的儿子吗?如果有一天,你能够率领自己的步骤入主中原,可以用慕容舜作为傀儡成为天下的主宰。”
一听这话慕容伏允瞬间感觉自己要飞起来了,他站起来说:“曾经有人说我是沙漠的狼王,草原的雄鹰,现在看来这样的评价实在是太低估我了,我应该是如同日月一样的存在。”鞠文泰说:“方才你说我是转轮圣王,其实这都是大家故意这么说而已,我心里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什么转轮圣王,真正能够当得起这个称号的前有隋文帝后面的大概就是你了。”两个人在大账之内如何狂想,暂时按住不表。只说到了冬至这一天,一大清早就降下了一场大雪,为了不因为大雪而耽误了郊天大礼,于是命令御林军在沿途扫雪,等到大家聚集在圜丘之后,天气放晴,皇上穿着大裘众人的簇拥之下登上了祭台。一时间音乐升起,这音乐庄严肃穆,让人一下子感觉天与人融为一体,其实这二者从来就不是分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