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句开场白,爱情与物质,一个都不能少。
我这大学一读就读了五年,我学的是建筑设计,这是个重男轻女的专业,好不容易熬到了毕业,就在我东奔西走找工作之际,救星终于出现了,他叫严俊,他为我在JK集团旗下的建筑设计公司里谋得一个职位,这个职位使我能学以致用,我等这一刻等了很多年了,但奇怪的是,当这一刻终于来临的时候,却没有我期待中那样美好,相反地,我不得不把自己训练成一条出水能跳,入水能游的职场美人鱼,在一个男人说了算的圈子里周旋,享受每一段恋爱,品味每一种男人,痛并浪漫着。
那天是我上班的第一天,手机闹钟响了两遍,我才睁开眼睛,晨光照进落地玻璃窗,刺穿了鹅黄色的窗帘布,照在我的脸上,我揉了揉眼皮,算是醒来了,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床,兴师动众地梳洗打扮一番后,拎起肩挎皮包,夺命狂奔似的往外面冲,跑至玄关的时候,爸爸叫住了我:“程诺!你还吃早餐呢!”爸爸惯了对我直呼其名,我常取笑他担心我会改了别的姓。
我对着镜子涂口红,转过头来,对爸爸说时间不够了不吃了,我调回了视线,对着镜子端详一下自己,白色的职业外套,绿色的V领针织衫,白色五分西裤,还有米白色尖头皮鞋,我拨了一下乌黑的长头发,检查一下妆容,在心里鼓励自己:我这样子大概还算有气质吧?!
这时,爸爸妈妈都换好了衣服,站在我面前,对我说道:“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不如我们送你到新公司?”我吐了吐舌头,狠狠地摇了摇头,叫他们别丢人现眼,然后昂首挺胸独个儿出门去了。可以这么说,我不幸地拥有一个幸福的童年,在父母的眼里,我永远是长不大的宝贝女儿。
那时我还没买汽车,从地铁站出来,气喘吁吁地来到JK办公大楼,此时正值上班高峰,东南西北四个大门全都排了很长的队伍,队伍缓慢地向电梯大堂延伸,好不容易,我挤进了金色的电梯里,周围都是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白领和金领,我闻到了各种各样的香水和古龙水味,混浊不堪,我忍不住掩住了鼻子。
电梯爬到了25楼,我到了,经过未来感十足的水晶接待台,穿越长长的水晶走廊,我终于坐到办公桌前,呼吸节奏还没回复正常,就被行政部叫去办入职手续,之后,又去总经理办公室接受训话。
总经理室在水晶走廊的尽头,我曾经去过两次。到了门口,我探头一望,这办公室很大,面积大约是七十平方米,设计风格颇具未来主义,主调是灰色和银色。
我定一定神,挺胸收腹,呈“丁字脚”站立,我自信这样的站姿是最有仪态的!我敲了敲门,轻轻地问道:“请问肖总在吗?”片刻,里头传来一声请进。肖总是建筑设计公司的总经理,据说是严俊从上海挖回来的。肖总大概知道我是严俊推荐的,对我不敢怠慢,他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把我拉到沙发上坐下。寒暄一番后,他用一种试探的语气,对我问道:“程诺小姐,你是严总的朋友?”他说的严总就是严俊了,但凡是房地产行业的人,莫不知有严俊的!严俊是JK集团华南区的副总裁,一个年轻有为,英俊潇洒的钻石王老五。
我看见肖总的眼神里闪过一抹轻视的寒光,似乎在嘲笑我:你一个黄毛丫头,何德何能成为严俊的好朋友?于是,我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装出一副懵懂的模样,回答道:“严大哥是我好朋友的哥哥,我们认识很多年了。”肖总听了,连忙从柜子里拿出一罐碧螺春,亲自动手泡功夫茶,递给我一杯。我风闻他是个见风使舵的白眼狼,再看着他那个油光可鉴的秃头,几乎从心底里笑出来,尽管如此,我的脸上一直挂着讨好的微笑,故作受宠若惊状,战战兢兢的接过了茶杯,谢过了他。
一杯茶喝完了,肖总向我介绍公司的情况,他长篇大论的说了很多废话,我只记得几句:我所在的建筑规划部是新成立的,我是部门的第一位员工,我没有直接上司。至于其他的话,我记不大清楚了。
当我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就发现桌面上厚厚地铺了一层名片,仔细一看,都是JK总部或建筑设计公司的男同事的名片,有的还用手写补充了QQ号码和MSN。
后来我了解到,公司里的男女比例失衡,在这个阳盛阴衰的男人堆里,我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是个漂亮的年轻女孩子,在我身边的那些男同事都不由自主地注意我,追逐我。相反地,女同事排斥我,一看我来就翻白眼,像躲避瘟疫一样地逃开了,甚至有人在员工餐厅里,故意把剩饭剩菜扔到我的饭盘子里,弄得我心情郁闷。为了好好地融入环境,我决定用男人的姿态来取信于女同事。
在公司里,我的同性朋友不多,只有杨柳和叶晶晶还算谈得来。叶晶晶是肖总的助理,一个高大白皙的东北女孩儿,比我大一年,说话大大咧咧,可是做起事来一点都不含糊,手脚麻利、雷厉风行。杨柳是行政部的,年纪和我相仿,她人如其名,浑身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幽’劲儿,纤瘦的身材,一弯柳叶眉下是淡淡的单眼皮,白皙小脸配精致的小下巴,薄薄的嘴唇带着一点含羞答答,她虽然是个弱质纤纤的女孩,可办起事来极细心稳重。
我们回过头来说一说严俊,他的妹妹严丽,是我的大学同学。第一次见到严俊,是在四年前,严丽十九岁的生日会上。他长得高大而帅气,一双眼睛如朝露似的清澈,英挺的鹰钩鼻梁,嘴角两侧还有两个深深的小酒窝,笑起来的时候像阳光一样灿烂。他说他第一眼就喜欢上我,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程诺,你的皮肤真白,就像紫禁城的汉白玉石!”
我觉得这个比喻很有意思,于是爽朗地笑着回答:“我是杂交品种,爸爸是山东人,妈妈是广东人!”
他笑了,笑的时候露出两只洁白的兔齿,看上去有点儿稚气。
对比从前,现在的严俊让我觉得惊讶,印象里阳光率直的大哥哥,已变得圆滑世故,他总是被一大班人簇拥着,有些是下属,有些是女同事。偶尔几次,我参加了他主持的会议,他那抑扬顿挫的语调,尖锐有力的词锋,不怒而威的眼神,或低头沉默思考,或自信满满地叉腰,无可否认,他是一个天生的领袖。我从他的眼神里似乎能看出支配欲、权利欲在无限膨胀。
最近五年里,JK集团渐渐分成两大派系,一派是以骆恭为首的“遗老派”,他们的地盘在华北东北地区。另一个是以杨桂康为首的“少壮派”,少壮派近年占据着上风,势力范围在华东和华南地区,华南区总部的原一把手杨桂康年前去职,CEO一职悬空,因此,严俊这个VP(副总裁)就成了无冕之王,何时扶正,只是时间问题。
一个漂亮男人本身已经极有吸引力,再被贴上权力和地位的标签,可想而知,他的身边布满多少趋之若鹜、虎视眈眈的异性。因此,严俊是JK集团里赫赫有名的“万人迷”!严俊的追随者众多,他手下有四张皇牌,即是以刘莎为首的四大职场美女,合称“曼珠沙华”,单是听这个名字就让人浮想联翩。
我进公司的第二个月,正好赶上JK集团的二十周年庆典。
在周年庆典舞会上,我第一次体会到失落感是什么滋味了。董事长高正先生身在美国,没有出席晚会,于是由大公主高枫主持大局。整个晚上,她形影不离地挽着严俊的手,给他逐一介绍出席晚会的政要名流、富商巨贾。显而易见,高枫对严俊是另眼相看的。
高枫,人如其名,浅棕色的波浪长发被蓬松地盘在后脑,慵懒而性感,一身蜜桃色肌肤,眼睛的轮廓被刻意修饰过,流露出摄人心魄的矛,身穿一袭香槟金色镶满水钻的绸缎晚装,衬托出曼妙的身段,露背的设计让雪白的手臂随着音乐的节奏优雅地摆动着。而严俊穿着银灰色的晚礼服,极富质感,和高枫的香槟金色晚礼服正好互相辉映。
这位高贵的千金小姐似乎很清楚自己的魅力所在,她懂得适时如花般绽放迷人笑颜,懂得低调地流溢知性美,我看出严俊有点儿飘飘然,他们互相举着酒杯,交谈甚欢,如入无人之境。我仿佛听到有人在我身边窃窃私议:他们真是一对金童玉女!
我的心里有种淡淡的失落感,幸好,舞会的灯光迷幻而旖ni,掩护了我呆滞的脸。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我溜出了宴会大厅,漫无目的跑到了花园,来到一个大型喷水池边上,抬头看见喷水池的中间伫立一尊曲线玲珑、波浪长发的西洋仕女塑像,这塑像像极了高枫,我心里的郁闷无处发泄,随手捡起一块小鹅蛋石,向塑像砸去,不料用力过猛,石头穿越了塑像,坠落在池的另一端,接着便传来“哎呀!”一声惨叫。
我大吃一惊,本能地落荒而逃,没跑几步,就停住了,思想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向惨叫声的方向跑去。在那里,我没有发现任何人类和动物,蹲下来仔细观察地面,也没有血迹,而且找不到那块石头,我疑心是自己听错了,总算放了心头大石。正准备转身,却撞到了一个宽阔的胸膛上,由于光线暗弱,看不清脸,我只能确认他是高大的男人。
“这块破石头是你故意丢的吧?!”那男人手上拿着“凶器”,在质问我。
我很自责,语调很急促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抬起头打量着他,紧张地问道:“你没伤着吧?”
那男人没有答话,一双大眼睛肆意地在我脸上扫视,我感到自己额头上慌乱地冒着冷汗,白皙的脸可能更白了,出乎意料,他的眼中渐渐放出了光亮,竟然指着我的鼻子惊讶地叫道:“是你!原来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他开心得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我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心想此人是不是脑子被砸坏了。
忽然,他用力地拍拍脑门,然后高声对我问道:“你的眼睛干燥症好了没?”说着,他手舞足蹈地连续两次做滴眼药水的动作。
我立刻想起他是谁了,记忆被带回了五年前,当时我还在读高中三年级,,我到医院找王大夫取眼药水遇见他,他竟然顽皮地扮作医生与我搭讪,幸好,最后他的西洋镜被王大夫戳穿了,我对他横眉冷对,他却死皮赖脸地约我吃饭,这件事的结果是,我摆脱了他的纠缠,扬长而去!
想到了这些,我马上换了副鄙夷的表情,嘟起了嘴,挖苦他:“啊!原来是你,怎么没把你砸死?早知是你,我该捡块大砖头。”说完,我自己忍不住扑哧一笑。
他也跟着傻笑,而且大言不惭地说道:“我叫高泽,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我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道:“我早就忘记了你这个人。”说完,我下意识地注意他的表情,他的脸上浮现短暂的失望,但很快就阴转晴,并且一脸自信地说道:“忘记了更好,就当我们今天才认识吧!**让你重新认识真正的我!”
高泽说话的时候,用一双深邃的,极不含蓄的眼睛盯着我,我下意识地低头打量一下自己,我穿着一袭无袖粉红色的雪纺礼服裙,身材还算高挑,自信美丽的外壳下没什么值得我怯场的,于是,我也用不客气的目光回敬他。
他那张几乎没有半点瑕疵的脸使我猜不出他的年纪,就在这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很冒险,因为这个男人的轮廓透露了他是个征服欲极强的男人,想到这里,我慌忙调开了视线,模仿长辈语气,带着一点儿感伤,语重心长地教训他:“我们萍水相逢,你不觉得自己太轻浮了吗?”换了往常,我根本不会跟他多费唇舌,可是今天有点不同,眼前这个人让我找回一点自信。
高泽一脸担忧地看着我,说道:“我一直都在找你,几乎每个星期都跑到王医生那里,像守株待兔一样。”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我:“我就是想向你道歉,没有什么企图的。”
我觉得不可思议,怀疑地问他:“你一直在找我?”
高泽像啄木鸟似的点头,他可能觉得自己话太多,怕引起我的反感,于是控制自己的贫嘴,我看出点门道了,他好像很在乎我对他的观感。
这时候,我斜着眼仔细地打量他全身上下,他穿着白色天鹅绒礼服,配白色衬衣,系了一条宽松的粉红色的丝巾式领结,看上去风度翩翩,潇洒不羁。我用淡淡的目光扫视他的五官,他拥有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幽深的黑眼睛闪烁着清冽的光芒,高挺的鼻子下,完美的唇高傲的抿着,一望而知,他是个充满野性魅力的危险男人。
我有点儿慌乱,没话找话地问他:“你是哪个部门的?”高泽好像愣了一下,旋即机灵的回答:“我叫高泽,是集团开发部的,你呢?”说着,他友善的向我伸出手来,我不得不伸出手同他握了一下,回答他道:“我叫程诺,是建筑设计公司的。”不知怎的,我突然起了一阵感慨:世界真小!
高泽咧着性感的嘴唇,用夸张的语调对我说道:“太好了!我终于知道你的名字了。”
他这一抹笑意带着危险的信号,我觉得自己必须躲开他,正好这时,他又说了一句不得体的话:“程小姐,有没有人说过你变得越来越可爱了?我还记得第一次遇见你时,你穿着蓝色水手校服,那模样又清纯又可爱,我至今都忘不了!”他一边兴致勃勃的说着,眼眸里绽放出异样的光芒,我浑身不自在,冲口而出抢白他:“无聊!”然后,又狠狠地赏了他一个白眼。
高泽受到了冷脸,沉默片刻,然后换个话题问我:“程小姐,你怎么不去跳舞啊,一个人来这里干什么?”我意气阑珊,懒得答话,于是用一种刻意疏远的语气对他说道:“对不起,**回家了!”说完,我转身要走。
高泽锲而不舍地跟上来,讨好地问道:“那我送你回家,应该没问题吧?”我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摆摆手谢绝了他的好意,他似乎是个不屈不挠的人,伸出手指着不远处的一辆车,说道:“这么晚了没有车了,我送你回去吧,车子就停在那里!”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我惊讶地发现那是一辆相当惹眼的,香槟金色的敞篷欧洲跑车,高泽意识到我诧异不已,马上解释说车子是他上司的,他刚才送喝醉酒的上司回家。听了这话,我开心地笑了,暗自思忖:太好了,反正我从没坐过敞篷车!于是我爽快地说道:“那谢谢你送我回家吧!”
高泽似乎被我变化多端的表情怔住了,傻傻地看着我,眼神像是看见外星人似的,我有点儿生气,这有什么奇怪的,很多中国人都没坐过敞篷跑车,于是用一种不满的语气问他:“你还愣着干嘛?”
我能猜出,高泽想说我是个情绪化的人,但他没有说出来,反而愉快地说道:“如果你喜欢,明天继续开它去接你上班?”
这句话我的自尊心,我毫不客气地说道:“开什么国际玩笑!白天的广州马路上车水马龙,烟尘滚滚,开这种车必须带上防毒面具!”说着,我故作清高地哼了他一声。高泽被我抢白了,一点也不生气,还傻笑着转移了话题。
说也奇怪,我和高泽有说有笑的,很快就忘记了舞会上的不快。秋夜的滨江大道,凉风习习,偶尔有几片树叶从头顶飘落下来,带着一丝清爽的惬意,我觉得心情轻松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