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君心难测,前段日子还冷落了淑妃,现在又再度得宠,虽不至于夜夜都招她侍寝,但绝大多数的晚上都是在烟霞宫度过的。
长孙郁风对此感到很满意,在某一天从一只黑乌鸦腿上解下纸条后,让使臣找了机会潜入皇宫,找到了风如烟。
“公主,上头下了指令,请你务必陷害皇后杀了其他三位妃嫔,而你,就是目击证人。”使臣身着夜行衣,只露出两只眼睛。
风如烟看着紧闭的大门,眼里划过讽刺,“使臣放心,如烟定会做到,只希望,父皇能记住许给本宫的好处。”
使臣被黑布蒙着的脸上尽是讽刺,随意地应了一声,见莲儿突然跑进来,说皇帝要来了,迅速在莲儿的帮助下离去。
莲儿送走了使臣回来之后,却见皇帝还没来,不由蹙眉,“刚刚李公公不是说皇上快到了么,怎么还没来?”
“莲儿,皇上从未来过。”风如烟静静地站在那里,讽刺地笑道,来的,一直都是那个暗卫。
莲儿突然觉得风如烟很奇怪,下意识地后退,结果脖子上被一把匕首抵住,让她睁大了眼,“公主?”
“事情很快就要结束了,我也没必要瞒着你了,我现在,在为烽国皇室做事。”风如烟淡淡地说道,欣赏着她震惊的表情。
“不可能!”莲儿下意识地摇头,但颈间的刺痛告诉自己,风如烟不是在开玩笑。
“念在你伺候我这几个月的份上,我让你死的明白些,他们的计划,司千煌他们早就知道了,你们在做的事情,根本就是个笑话,烟国和凌国,永远灭不了烽国。”风如烟近似疯狂地笑了起来,手起刀落,在莲儿还来不及反抗的时候,划破她的脖子,夺了她的性命。
莲儿如断线的木偶一般倒在了地上,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风如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尸体,抬手,阖上她的眼睛,“我要活下去,所以你们必须死在我手里。”反正,她们要害烽国,早晚也要死,不如,借她一用。
甩手,把匕首丢在她身上,风如烟大步走了出去,施展轻功,朝凤仪宫飞去。
凤仪宫中,竹子搭的小亭里。
“这还没到两个月呢,就行动了么?”曲吟淡淡地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女人,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
风如烟蹙眉,语气有点急切,“我没有骗你……”
“我知道,你还没胆骗我。”曲吟抬手,打断她的话,想了想,眼里划过诡异的光,“风如烟,你就听长孙郁风的,做个证人。”
风如烟诧异地看着她,问道,“不用我去把那三个人杀了吗?”
曲吟凉凉地看了她一眼,“不必,她们不需要你动手,你只需在明天邀请她们一起来给我请安,然后为你所见到的事情作证,就足够了。”
风如烟抬眼看了曲吟一眼,点头,转身离去。
等风如烟离开后,曲吟迅速起身,一手推开从寝宫出来,正好挡住她路的司千煌,施展轻功朝焕云宫飞去。
司千煌黑着个脸,想了想,也跟上去。
焕云宫。
“这么快就动手了,没到两个月。”苏小羽也有些诧异,莫非大军已经到达边境?
司千焕垂眸,像在想什么似的,保持沉默。
“小焕,我烽国的大军走到哪里了?”司千煌突然正色道。
“快到了。”司千焕勾起嘴角,眼里闪过嗜血。
苏小羽和曲吟都诧异地看着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时候去的?”
“在你让小白来找我们的那天。”司千焕温柔地笑着,抚了抚她微微凸起的小腹,说道,两个多月的肚子,已经不再平坦,想到里面孕育着自己和小东西的孩子,心就不可抑止的温暖。
“动作真快,可这么多人离开,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苏小羽奇怪地看着他,连羽阁的人都没得到一点消息。
“我烽国有八十万大军,在陵城的只有二十万,我分三批趁深夜调走十万,沿途不断融合其他地方的军队,到达边关,差不多能有四十万大军。”司千焕解释道,拿手指点住她的眉心,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司千煌翻了个白眼,学着他的动作点住曲吟的眉心,疑惑地蹙眉。
曲吟嘴角一抽,拍开他的手,问道,“烟国和凌国大军联合,应该不下八十万,你只有四十万,怎么抵挡?”以少胜多,但是少了别人一半的兵力,岂不是必死无疑?
“小曲儿,你忘了焕可以考阵法取胜?”苏小羽闲闲地说道,倒是没怀疑司千焕的能力。
“其实仔细想来,也挺不公平的。”曲吟失笑,司千焕在梨月华地学习了他们代代积累的精华,用来对付外面的人,岂不是小菜一碟?
“吟儿,他们若不动贼心,不也没这不公平之说。”司千煌淡淡地说道,眼里覆上寒霜,“我从来没有称霸天下的野心,但我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平静久了,总有人想来扰乱这份和平,既然如此,我也不会让他们欺负到我烽国的头上,我只要一天坐在这个皇位上,便不许他国欺我百姓一分。”
“你真的很适合当一个君王。”曲吟浅浅地笑着,眼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身在其位而已。”司千煌不在意地轻笑。
苏小羽观察着她的表情,眼里闪过笑意,朝后靠在司千焕怀里,抬眼对他笑了一下。
司千焕被她的笑弄得莫名其妙,不过见她开心,自己也开心了。
“对了,小羽,我希望她们三个明天来刺杀我。”曲吟收起飘远的思绪,冷声说道。
苏小羽眨眨眼,点头,“焕,晚上麻烦你去她们三个的寝宫跑一趟。”她现在怀孕,不太适合用血瞳诀。
司千焕颔首,“好。”
曲吟想了想,开始说她的计划,等说完,苏小羽已经躺在司千焕怀里睡着,嘴角甚至有点点口水要溢出。
曲吟无奈地看着她,朝司千焕一点头,扯着司千煌离开。
其实曲吟的计划很简单,长孙郁风想要那三个女人死在烽国帝后的手下,然后他就可以向外传播流言,说烽国根本就看不起烟国和凌国,公然向两国叫板,然后两国就师出有名,前来讨伐烽国,烽国的士兵的身体此时早已被御米的药性亏空,一旦上了战场,谁胜谁负早已定下。
竟然如此,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司千焕以血瞳诀暗示三个妃嫔,明日四个妃嫔前来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凌国欲刺杀皇后,云嫔和敬嫔是帮凶,而淑妃保护皇后,身受重伤,禁卫军赶到,将行凶的三人抓住,当场处决。
事情也的确很顺利,当禁卫军将三人制服的时候,捂着手臂上伤口的风如烟才真正见识到这群人手段的狠厉,三个妃嫔的尸体被脱光了衣服吊在城门上,向天下人宣告,烟国和凌国对烽国的不满,公然藐视帝后的威严,更藐视皇家的威严,一时间,民间激愤,全都叫嚣着向两国讨个说法。
也有人质疑,为何三人会突然对皇后动手,民间则出现了传言,皇帝深爱皇后,但因跟皇后闹别扭,所以赌气才会招别的妃嫔侍寝,但欢爱之时,却叫出了皇后的名字,所以才让三人极为嫉妒,生了杀意。
至于淑妃,并没有人去注意。
计划打乱,长孙郁风气怒之下砍断了两国使臣的手脚,正要向两国寻求支援,司千焕已经带着大批禁军将德王府团团包围,以他国细作的罪名,判他凌迟处死,至于证据……
司千北早已将凤城那处御米丛公开,并向人们解释,这块土地是长孙郁风贪污得来,目的就是种植御米让烽国人最后都变得行尸走肉,许多住在附近的人都非常害怕,于是北王拿出解药分发给众人,一时间,北王民心大增。
所有人都知道,御米是烟国和凌国才有的,对两国的怨恨积累到极点,突然爆发出来后,全国人都在呐喊着讨伐两国的口号。
最后,冥王带来边关传来的消息,烟国和凌国百万大军压境,边境岌岌可危,终于成了数百年间最大的战役的导火索。
长孙郁风被关在曾经关押过长孙青青的牢房里,每日司千晓都会去看他,以最温和的口吻,说着这一切,让长孙郁风几欲崩溃,甚至一度失去理智,以头撞墙。
这日,司家十人前来天牢,见长孙郁风最后一面。
“你女儿没有死,被谁救的,我们也不知道。”司千煌淡淡地说道。
长孙郁风死灰的双眼有一丝波动,然后木然地看向十人,露出一张苍老狼狈的脸,“你们已经赢了,是来看我的笑话?”
“我们只想知道,烟国成王,为什么愿意委身于烽国从一个县令当起,最后以自己半条命为代价,成为德王?”司千北也收起嬉笑的样子,冷冷的问道。
长孙郁风身子一僵,似乎是回忆起什么痛苦的事情,毫无生气的眼里再次浮现恨意,死死地盯着十人,或者说,姓司的五人,双目通红,沙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悲愤,“为什么?因为我发过誓,我要整垮你们父皇的江山,给我妹妹报仇!”
“父皇,做了什么?”司千晓立刻问道,但其他的四人没什么反应,毕竟先皇在世的时候,真心疼爱的,还是这个最爱的女人生的孩子。
长孙郁风怨恨地瞪着司千晓,冷笑,“你父皇这辈子只爱你的母妃,你不知道,我妹妹跟你母妃长得有多像,他微服出巡,见到了我妹妹,我妹妹就喜欢上他了,但他就因为那张脸,竟没有拒绝我妹妹,直到他在床上喊出你母妃的名字,我妹妹才彻底绝望,她当场出手,将你父皇打伤,却也被人抓走,送进了军营……她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却被司令天送进军营当军妓,他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说到最后,已经是竭斯底里的狂吼。
十人神色各异,司千晓却是痛苦地闭上了眼。
“爱上不该爱的人,就该知道自己的结局,有什么可怨。”司千焕语气平淡,眼底无波,抬手,结束长孙郁风的生命,长孙郁风固然可恶,但归根结底,还是那个男人的错。
“对不起,因为母妃,有太多人受到了伤害。”司千晓痛苦地说道,脸色不太好,董长夜搀扶着他,满脸的担忧。
“没有你母妃,你父皇也会爱上别的女人,结果都是一样,你何必自责。”苏小羽淡淡地说道,最后看了长孙郁风的尸体一眼,拉着司千焕走出天牢。
司令天是一个好的君王,也是一个重情之人,但因他是皇帝,所以不能只有一个女人,最后,最爱的女人受到了伤害,其他的女人,甚至是他们的后代,也受到了伤害,这是皇帝的悲哀,但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人性的懦弱。
“吟儿,我不会。”司千煌一直在沉默,良久,看进曲吟的眼底,认真的说道。
曲吟勾唇,淡淡地看着他,“我知道。”
司千煌松了口气,回头看了长孙郁风一眼,搂着曲吟离开。
司千北拍了拍司千晓的肩膀,拉着扶柳也离开天牢,父皇最疼爱晓,他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想知道父皇丑恶面的人了。
“小焕真心软。”司千橙凉凉地说道,看了长孙郁风一眼,挑眉看白术,“是不是?”
“他是一个好儿子。”白术淡笑着说道,拉着司千橙离开,白藜其实最重情义,他免了长孙郁风凌迟处死的惩罚,换一个角度说,也不过是在为司令天恕罪。
司千晓看着他们离去,用力地喘了一口气,死死地看着长孙郁风,脸色很复杂,最后蹲了下来,坐在地上,将头埋进膝盖里,但除了董长夜外,无人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哭,只知道,他再从天牢出来的时候,依旧是那个偏偏浊世佳公子,温润如玉,嘴边的笑容能醉倒春柳。
而他与董长夜,似乎更加亲密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