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的背触到了楚晔温暖的胸膛,“砰砰砰”,潋滟只觉得胸口一阵乱跳,忙朝前迈了一步。
楚晔只是静静的看着潋滟的一举一动。
潋滟第一次与男子这样接近,不由格外的慌乱,手忙脚乱的扣上了提盒的盒盖,转过身,福身行了一礼,拿起提盒就要往外走。因为适才手有些抖,盒盖扣的不是很严,潋滟只走了几步,盒盖就掉在了地上。
潋滟忙蹲下身子去捡盒盖,楚晔宛若一只逼近猎物的黑豹,一步步朝潋滟走近。
潋滟下意识的一抬头,就见楚晔正站在自己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他的脸上挂着一丝玩味的表情。
潋滟立时就明白自己逾越了,忙双膝跪下,垂下了头。
“抬起头来。”楚晔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轻佻。
潋滟闻言,只觉得有一股羞愤的感觉涌上心头,可又不好违抗圣命,因此只得微微仰起头,眼中却已蒙上了一层雾意。
楚晔看着潋滟那肖似卫婕妤的容貌,此时他的心中已满是愤怒:他们竟然利用自己的感情来耍阴谋诡计!这一瞬,楚晔只觉得自己的真心被狠狠的践踏了,目光瞬时就冷了下来。
“你这算什么?欲擒故纵,还是欲迎还拒?”楚晔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森冷。
此时潋滟已从一开始的羞愤情绪中走了出来,她在心中暗自对自己说道:如今自尊、骄傲这些东西对自己来说又算得了什么?此时自己绝不能慌乱,冷静下来才能应对一切。
想到这里,潋滟的目光坚定了很多,她不卑不亢的答道:“奴婢愚钝,不明白陛下的意思,还请陛下恕罪。”
楚晔突然放声大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
潋滟只是看着楚晔,表情淡淡的,波澜不兴。
楚晔笑了一阵,蹲下身,平视着潋滟道:“你真的不明白朕的意思?”他的目光是那样的凌厉,令人不敢回视。
潋滟没有一丝慌乱,依旧是淡淡的表情。
楚晔见潋滟如此,不由冷笑道:“朕今晚正好无事,不如一一告诉你。不,这一切是你们早就谋划好的,朕只是猜猜看,你听听看朕猜得对还是不对?”
潋滟恭敬的答道:“奴婢恭听陛下教诲。”
“朕的皇弟在醉芳楼见到了你,因你的容貌酷似端淑贵妃,所以把你带回了王府,想借机将你送入宫中。不想太皇太后娘娘见了你,也认为奇货可居,不过太皇太后娘娘更聪明,没有将你直接送给我,而是给了皇后。朕的皇后因为朕要纳崔家之女为妃,所以今晚就把你派到我这里来了。朕想知道,你究竟效忠谁,朕的皇弟,太皇太后娘娘,还是皇后?”楚晔说到这里,轻佻的用手指抚摸着潋滟的脸颊。
潋滟下意识的要避开,楚晔见了潋滟的举动,嘴角边挂上了一抹嘲讽的笑容:“皇后今晚让你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你不明白吗?”楚晔说完,手已拉住了潋滟胸前的束带。
潋滟恍若不觉,只是看着楚晔,脸上带着怜悯的表情。
楚晔被潋滟脸上的表情激怒了,松开了手,目光阴鸷的盯着潋滟,问道:“你笑什么?”这几个字仿佛一字一字从他的齿缝中挤出来的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潋滟微微一笑,道:“陛下要听吗?”
楚晔被潋滟的态度弄得愣住了,半晌才道:“说。”
潋滟欲站起身来,可因跪得太久了,腿有些酸麻,使不上力,潋滟只得用手撑着地才勉强站起身。
楚晔也随潋滟站起身来,看向潋滟的目光中透着凌厉。
潋滟抚了抚裙上的皱褶,这才说道:“奴婢是在嘲笑陛下。”
楚晔闻言,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回陛下,奴婢刚才说‘奴婢是在嘲笑陛下’。”潋滟的声音不高,可却字字清晰。
楚晔看着潋滟那清澈如水的双眸,不由有一阵的恍惚,顿了一下才道:“你难道不要命了吗?”
潋滟云淡风轻的笑了:“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婢,从奴婢进宫开始,这条命就不是奴婢自己的了。”
楚晔听出了潋滟话中的凄凉,不由动了恻隐之心,目光已不似刚才那般凌厉,但还是问道:“你为什么要嘲笑朕?”
潋滟毫无畏惧的答道:“奴婢笑陛下无能。”
楚晔浑身一震,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潋滟:纵使是太皇太后垂帘的时候,自己不过是一个傀儡,可也没有人敢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潋滟不等楚晔说话,又接着说道:“陛下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难道不是无能吗?陛下不敢向那些害死端淑贵妃的人报仇,只是责问奴婢,难道不是无能吗?奴婢不过是一介弱女子,逢时不造,父母双亡,进京投靠表姐,没想到反而流落烟花。殿下虽然救奴婢于水火,可却别有用心。不错,陛下适才所说句句属实,奴婢不敢狡辩。可奴婢不过是这棋盘上的一枚棋子,只有任人摆布的份,陛下要以此来责怪奴婢,奴婢甘愿领死。”
潋滟的一席话说得很是恳切,说到后来,潋滟似乎动了情,眼中闪动着泪花。
楚晔听了潋滟的话,不由长叹了一口气,半晌才道:“你说的没错,朕是无能,连自己爱的人都保护不了。朕尚且如此,又怎能责怪你?朕明白你也是不得已。”
潋滟闻言,忙双膝跪下:“奴婢大胆,还请陛下责罚。”
楚晔凝视着窗外,天已黑了,月色也不甚明亮,窗外的花木在昏暗的光中半隐半现。他此时的心情极为复杂,心中有无奈、有哀伤,还有愤怒,这些感情交织在一起,让他竟有些茫然。
潋滟跪在地上,看不见楚晔此时的表情,只看得到楚晔那双明黄色的靴子,靴子上用金线绣着耀眼的团龙。直到现在,潋滟才有一丝害怕,是的,自己现在才感到害怕,为刚才的一切害怕。只是刚才的情形已不容自己害怕,自己只有背水一战,才有活命的机会。
潋滟在心中暗叹:自己是第三次见楚晔,每见他一次,自己对他的畏惧就会增加一分。第一次见他,他的话很少,自己只记得他拂袖而去时的决然;第二次见他,他狠狠的将了太皇太后娘娘和宫内的众人一军,就是那次自己才认识到他是一个可怕的对手;而这次,自己才明白这个少年皇帝的心机有多深,这宫内一切人的心思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的猜测竟是那样的接近事实。
“你回去吧。”楚晔幽幽的声音传来。
潋滟闻言,如蒙大赦,忙磕了一个头,这才站起身来,躬身朝外面退去。
“你等等。”楚晔的声音蓦地传来。
潋滟不由一惊,可面上却不敢流露出分毫,只是顿住脚,低声道:“奴婢恭听陛下吩咐。”
楚晔捡起地上的提盒,将盒盖扣好,这才走到潋滟身前,将提盒递给潋滟。
潋滟接过提盒,才想起自己刚才因为太过慌乱,竟将提盒丢在了地上。
楚晔打量了潋滟一眼,见她那楚楚可怜的态度,不由心生怜惜,迟疑了一会儿道:“他们谁为难你,你来找朕。”
潋滟不由一怔,含含糊糊的答了一个“是”。
楚晔转过身朝书案走去,潋滟忙躬身退了出去。在潋滟退出屋子的那一刹那,楚晔转过身来,只看到潋滟玉色长袍的一角。
楚晔在书案后坐下,可却无心看书案上山积的奏折,只是望着烛光出神,心思不知不觉转到了潋滟身上: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曾有一刻的迷茫,因为她是那样的肖似静姝。后来自己派自己的贴身侍卫云翼去暗中打探她的身世,听了云翼的回报,自己已经猜出了一切。自己没猜错,这样的相似绝不是巧合,而是阴谋。
想到这里,楚晔的目光不由冷了下来。
烛光跳动了一下,楚晔慢慢闭上了双眼。人只有在想心事的时候,才会这样慢的闭上眼睛。
楚晔的脑海中不由又浮现出了潋滟的那张脸来,是的,这张脸的背后隐藏着多少阴谋?所以自己今晚见到她的时候才会愤怒,才会逼问她,可她的反应委实出乎自己的意料,她没有否认,甚至没有狡辩,而是直接承认了下来。
潋滟的态度令楚晔的心中产生了一丝莫名的感觉,不知为何他竟不自觉的将她和静姝比较起来:她和静姝的容貌虽然相似,可是两人却是不同的,静姝总是温温婉婉,宛若一缕春风温暖着自己的心;潋滟虽然看起来也是柔柔的,可她的身上却透着一股坚毅,在她柔弱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坚强的心,也许她才更适合这深宫中的生活。
楚晔不由睁开眼睛,苦笑了一下,从书案上拿起一本奏折看了起来。
潋滟从上书房出来,一步也不敢停留,匆匆的往回走去。
月色晦暗,只有远处偶尔有灯光闪过,潋滟听着自己的脚步声,不由有几分害怕,忙加快了脚步。
离上书房渐渐的远了,突然从前面的树丛后闪出了一个人来,潋滟不由大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