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脚夫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眼见着便快要出了城门,站在城门口巡查的士兵还是穿着那套铁盔甲,高高大大的,被盔甲包得严严实实,只能见着一双眼睛机敏又带着几分凶恶。他们快速地搜查着进城人们的行囊,另一批则开始查看我们的出城通行令。
这通行令并不稀奇,连我这个小孩子也有一份。
出了城去,已经快到晌午,日光已然有些热烈了,它高高地悬在天上。我行了一路,本就有些许燥热,现下日光一大我便出了汗,薄薄一层汗浸在脸上身上有些难受。
忽而,车马队伍到了山下,停了下来没有再前行。我正好得了空当歇歇脚擦擦汗。
出城后与我们一直并行的一队车马也在此时停了下来,我拿出手帕拭了拭汗,转头看了看那队人马。三辆马车,每辆规格并不小于云家,拉着马车的几匹雪花银鬃马是上好的极品,爹想寻都寻不来的宝马。尤其是中间那辆马车前的那匹不同的白玉嘶风马,更是不可多得。
咦,中间那马车帘子似乎方被放下,我只瞥到车内人一处衣角。
那马看起来威风凛凛的,一身雪色,穿戴着光洁亮丽的银面马鞍,淡青色的鞍穗与囊袋悬挂在马鞍后方。那马车是木雕花的,这很常见,但车檐四角雕了四个精致木像,我模模糊糊地望去,大概是天之四灵,朱雀白虎之类的。檐下牵着两盏灯笼,上面一个“承”字。后面那辆车的灯笼上则是一个“泽”字。
真可谓是宝马香车。
爹一干人慌忙下了车来去那队人车前迎,我也上前了几步,走在一众奴仆前。他瞪了我一眼,大概是示意我不要太靠前,我便寻了个靠边的地界站着,正好人少也不挤。
第一辆马车上下了两人,皆是一身素服,但能看出这素服的料子也是极好的。
“云某见过镇远将军大人。”
原来这是镇远将军萧子业,他身边那位端庄有度的夫人便是萧夫人池莲鹤罢。
说罢,爹行了一礼,两人快步走到面前将他扶起。
“不必拘束此等礼节,今日同去普渡寺,便是以友朋身份相称。”
镇远将军笑着道话,虽眉眼生得有些许锋利,但是看起来是个十分慈眉善目的人。只是他站在面前,就觉一股将军独有的威风凛凛的气势。身边那位夫人,是同萧将军共患难的夫妻,虽是乡农出身,却将萧家打理得井井有条,一点也不失大家主母的风范。
这些都是从前听娘提起的,她很羡慕也很钦佩萧夫人。
她还曾跟我说萧家有位小公子,生得好看,比女儿家还好看,且是个怀玉的主,天生聪慧,小小年纪学了不少东西,声名远扬。
将军家的小公子怎能生得像女儿家,娇娇公子如何上战场杀敌。
今日莫非能有幸一见?
云映站在爹的身旁,一家三口一身锦服十分显眼。
“云家姑娘生得好看,穿上锦服明艳动人。”
“谢萧夫人夸赞,小女云映,年方十一岁。”
被夸赞的云映显然有几分得意与羞涩,缓缓欠身道了谢。
“女儿便是用来打扮的嘛。”
爹回了这一句,刺得我心口疼。
“让云弟见笑了,我们萧宅人素喜素衣,平日穿不惯锦衣,还以为今日去那寺庙,佛祖也会更喜欢素衣些许。”
萧夫人此话一出,让爹和夫人哑口无言,刚被夸赞的云映也有几分羞恼。
我在一旁不由得想发笑,去寺庙拜佛还穿一身锦服,也就只有他们才能想得到。
又有些热了,汗又涔涔渗出来,我想拿手帕擦擦方意识到此行为不妥,便忍了下去。
最后马车上下来一位小公子,看着跟我差不多年岁,径直走向了萧夫人,跟在他身后一同从马车上下来的是一位老妇,大抵是一位奶娘。
“小儿萧泽,年方八周岁。”
看来还要比我小上两岁。
爹进行了一番极其夸张的夸赞与吹捧。
听得我着实有些乏味,恰巧此刻来了阵风,又轻又柔,整片林子婆娑起来,沙沙地响。脸上被汗珠浸湿的鬓发也被吹拂起来,一阵凉爽。
风并没有要停的意思,中间那辆马车里的人终于掀了门帘,他一手挑起门帘,林子里的风吹进了我的衣衫,浸在衣衫里的汗珠凉凉的,我的一身散花破裙被风吹起带动,当我正思忖这风为何这般畅快时,抬眸便对上了车中人的眼眸。
那确是一张生得极为好看的脸,裘马清狂的模样带着几分稚嫩,但眉眼中仍然像是有着小将军的锋利与威风。
真同娘亲说的那样,比女儿家还好看。
那人下了车,我不敢再盯着他看,便低下了头去。
风还吹着,我的衣衫头发都被带动,也不知这身破裙是否被吹得真如散花一般好看,也不知一头青丝是否被吹得凌乱不堪,更不知这阵怪风为何将我吹的心慌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