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林子里起了阵风,整个人清爽了不少,不用再拿出手绢擦拭。那人应是缓缓走过来了,我低着头不敢再与他对上眸子,却又忍不住悄悄抬起头来瞧一瞧。
不巧,又与他对上了眼眸。
小公子站在了萧将军身旁,极其端正地拱手行礼。
他着了一身淡青色圆领纱袍,青丝用银面雕花头冠高高束起,腰间挂了一个看起来成色极好的雕纹玉佩,身形同他的脸并不相称,明明年纪尚小,却隐隐有英雄之姿。
“萧承失礼,让大家久等了。方才鞋履有些不适,便在车中换了一双,耽搁了些许时间。”
果然是将军家的小公子,竟对鞋履都如此讲究。这种大户人家出行,莫非还要使上多少脚力吗?
“无妨无妨,当大家下车透透气歇歇脚罢了。萧小公子举止真可谓大风范,早就听闻萧小公子天资聪颖,做事得体。萧兄真是教养有方啊,教养有方!”
爹看见小公子后便乐呵呵个不停,立马就凑上去奉承萧将军了。我在一旁听着,心里直犯恶心。
虽然小公子的举止确实让人颇为感叹。
“云弟谬赞了,小儿萧承,是我们家的老大,年方十二岁,多长这么几年,便要学得多一些罢了。”
萧将军拱手答谢,谦逊了一番。
小公子一言不发,我便又抬头悄悄瞧了他一眼。
又对上了眼眸。
我知道自己这样做太为失礼了,看了人家好几眼,就算是个小丫鬟也不该如此。
在一众奴仆前未穿奴仆衣裳,却又未着锦服,他才会如此盯着我,觉得我怪异罢。
“这位是?”
小公子开了口,我抬眸便见他看着我,眼里带着疑问。萧将军与萧夫人听罢也转过头来瞧我。
我欠了身正欲开口,却被爹先抢了话。
“这是我们家的小女儿云澈,年方十岁,她未涉世事,不善言语,让诸位见笑了。”
我被爹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分明是怕我说些什么让他丢了那面子。
不会让你白堵我这次的。
“云澈小姑娘倒是穿得素净。”
萧夫人笑着道出这话,我看向她时浅浅回笑,不知怎的,她的眼神似乎同之前见到云映时不同了,看着让人想要亲近。
爹与大夫人一干人等没再回应,萧夫人便提了话要赶紧上山去。
山脚下的山道处有许多滑竿挑夫,爹他们是定要坐着滑竿上去的,半点脚力都不会使。他正与滑杆夫交涉着,萧将军一行人在一旁站着,不言一语。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带着纠结与烦躁。
我明了他的意图,不愿出这个银子让我一同坐那滑竿。
正巧,我也没想要坐那奢侈又浪费的滑竿,借此机会可以堵上他一堵。
正当他思索着该如何将这事圆满过去,我就已先开了口。
“劳爹爹分心了,澈儿更喜步行,私以为今日一来是为人祈福,澈儿爬山更能见心诚,夫人与阿姐身子不好,该坐那滑竿。”
不劳爹爹为澈儿破费了。”
我说罢此话,便感受到萧将军一行人都转过了头来,他们离得不远,我的声音也不小,应是听到了。
他一时间找不到话,只好越过我,指了两个侍从,瞪了我一眼,问向萧将军。
“那便你们两个跟着二姑娘。萧将军体贵,这山路陡峭得很,我们一道坐这滑竿上山?”
萧将军没有笑意的脸忽而勾起了微笑,低头停顿便又抬头道。
“有劳云弟了,不过我并非体贵,沙场混得皮糙肉厚的。云澈小姑娘说得十分有道理,我们这几个有能力的,便自行上山去罢,正好锻炼锻炼两小子。”
爹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方才还被我噎了一道,此刻心里定是不对味极了,巴不得马上坐着滑竿上山去。
想想我便忍不住要发笑。
但转念一想,方才如此这般出言不逊,回了云宅免不了一顿好骂罢。
滑竿一行“体贵”人已然上山去了,留下两个侍从跟着我,装装样子,送葬那天不见侍从跟我,真是冠冕堂皇。
“你们不必跟着我爬山,就在下面跟着大队伍候着罢,我同萧将军他们一道上山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