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悦心,我需要你。你想要的,我也会尽力给你。婚后,我们好好过。”
眼眶的热意汹涌而出,纪悦心别过头,看着远处的残阳,胸腔涨得酸软。
他可知,就这一句话,她等了多少年,是懵懂年少,到激情少年,最后归于细水长流。
他都这样说了,她怎么舍得拒绝他,她怎么舍得让他失望。
不管是替身还是利用,她都认了。
不管未来如何,她都想陪着他一起渡过。
泽文十七年,繁花盛景的四月,言纪两家的世族联姻举世瞩目。
州南全城言家酒楼饭庄,免单三日,流水席长摆不散,共贺良缘。
十里红妆的盛景,德貌相配的新人,大手笔的婚宴规制,哪怕之后几年,也仍在州南茶余饭后被提起。
百姓无不感慨:怕是上都迎后的盛景,也不过如此了吧!
而州南经济的攀升,则隐晦地反映了言纪联姻带来的微妙变化。
身穿火红绣凤嫁衣的新娘,红盖头下的面容娇艳如花,感受梦想成真的一幕,恍然如在梦中。
她知道自己不该再喜欢他,可是看着优雅矜贵的男子对自己说需要她的时候,纪悦心拒绝不了,好像,她对言洛辰,从来都拒绝不了。
“……送入洞房!”
一身鲜红喜服、气质如笔直青竹般出尘绝艳的新郎,扶着纪悦心去新房。
在离开之际,他听见了很轻的一句,“言洛辰,我喜欢你。”
床上的纪悦心心跳快得如小鹿乱撞。
他听到了吗?他听到了吧?
她是愿意嫁给他的,嫁给他她是欢喜的。
言洛辰愣了愣,待他看去,头盖盖头的女子安静优雅地端坐于喜床上,刚刚的话好像是他的错觉。
但是言洛辰知道,那不是他的错觉,他听到了,但是并没有做任何反应。
世族联姻,谈喜欢太廉价了。
转身出门面向宾客的时候又是矜贵含笑的完美表情。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婚后的纪悦心和言洛辰,过着相敬如宾的夫妻生活。
纪悦心帮着言夫人打理府中事务,孝顺公婆,为言洛辰免除后顾之忧。她在与人相处上左右逢源,心有七窍,为言洛辰攒下不少人脉。
言洛辰事务繁忙,但每次归家,不管多晚,都能见到她在等他。
她永远比言洛辰晚睡,永远比言洛辰先醒,做着一个妻子应该做的所有事。
言洛辰不愿与她说话的时候,她便不开口,可偏偏她准备的一事一物无不合言洛辰心意,让言洛辰挑不出半点错处。
言洛辰也会向她告知行踪,应酬之间洁身自好,会在远出做生意时为她待会小礼物,为和她商量事情,考虑她的感受,给足她安全感与礼遇。
只是纪悦心能感觉到,他对她总是礼遇有余,情意不足。
他们之间,到底隔着一个对两人都重要至极的纪语思,那必然导致,她们再如何,也做不到真正的倾心相交。
只是同床异梦的夫妻,在不知不觉中早已习惯了彼此的存在。
州南权贵们在宴会的时候越来越多地看见言家少爷带着少夫人出席,言辞举止颇为恩爱,就连在生意作风,也和如春风。
不知不觉间,这对初时多有磨难的豪门联姻,成了羡煞州南的模范夫妻。
时光流转,日子不平不淡地过着,直到上都将一个烫手山芋丢到了州南。
泽文十九年,上都嘉靖侯府顾氏,开国功臣,累蕴世族,家风深厚,至今仍有两代手握军权,门生无数,是皇室权臣。
哪怕是在权贵云集的上都,嘉靖侯府也是皇权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顾家最年轻一辈的独子,顾瑾曜,受尽万千宠爱,在上都横行霸道,行事狂悖,百无禁忌。
近年来,仗着军功在身,更是肆无忌惮。
今年年初,顾瑾曜御街纵马,意外伤人,致三死两伤。
百姓闹开,被顾家政敌抓住把柄弹劾,上达天听。
上都权贵,谁身上没背点脏东西,但只要处置得当,背靠家族的他们便能独善其身。
更遑论正如日中天的嘉靖侯世子。
只是此事发生的时间很巧,正值立储关键时期,顾瑾曜又在三皇子的手底下当差,而弹劾的文臣皆是大皇子的人。
近年来大皇子功绩平平,反倒是三皇子,接连办了不少漂亮事,常受皇帝称赞。
皇储之争,本来占嫡占长的大皇子处处被三皇子压了一头,大皇子正愁怎么对付三皇子,没想到就有人送上了“刀”,于是大理寺立案调查,又撕扯出顾瑾曜众多旧罪。
消息外露,上都一片唏嘘。
三皇子为及时止损,也为在储位之争中占得先机,不得不断己一臂,只是顾瑾曜下狱的圣旨未出王宫,便被嘉靖侯拦下。
第二日,圣旨重出,附带着一纸供词。
大意是: 嘉靖侯世子纵马伤人乃是有人故意给马下药,让马发疯,以嫁祸嘉靖侯府。现太医署已查明原因,真凶也认罪伏诛。念嘉靖侯世子曾立下军功,也错不在他,现调往州南任七品参军事,无诏不得归。嘉靖侯勇威将军顾恪教子不严,连降三级,禁闭一月。
顾瑾曜一介贬谪之身,安安分分出了上都没两天,便故态复萌,一入州南,一长串首尾不见的华贵马车占满了州南的主街,高调至极。
大手一挥,买下了城东昌平街最大的豪宅,顺道把整条街都占了,街上的其他住户都被赶走,行事狂悖。
被告到刺史府,陵川氏没探明情况,只能轻拿轻放。
之后顾瑾曜要办洗尘宴,穿着三首赤狼纹黑甲的嘉靖侯府府兵,一家一家亲自把请柬送到州南大大小小的权贵家中。
洗尘宴当天,州南不上不下的富豪皆缺席,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更何况顾瑾曜贬谪之身,很有可能终身不得归上都,在这州南城中自生自灭,凭他一个人,即使手里有些余钱和私兵,也无法让这些唯利是图的权豪拉下脸去参宴。
更何况,之前那延沐伯世子来州南,最后还不是灰溜溜、一事无成地回去了。
而一些存了看笑话心思的人则欣然前往。
而真正有心而去的,只有顶头的四大世家以及有自己的门路和远见的家族。
嘉靖侯府与延沐伯府这种半吊子的伯府可不一样,那是真正的累世权贵,使用战场厮杀挣出来的实权与地位。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顾瑾曜作为嘉靖侯府这一代唯一的孩子,更是顾家和淮暮家百般溺爱长大的金贵少爷,嘉靖侯和丞相是不会任其流放在外,过两年风头过了,嘉靖侯府施压,定然又完好无损地回去了,州南一趟,权当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