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这么懦弱不自信,或许我很久都找不回自己。跟郑先生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他在芸芸众生中将我揪出来,那样的凝望,是落在灵魂深处的烙印,即便我身处地狱,只要一个眼神,便能感知活下去的希望。
然而,我必须在拥有这份情感的同时让心接受酷刑,那是凌迟的痛,无声地折磨。我到达不了他的高度,永远也不可能与他肩并肩地走下去。
思及此,我来到另一间房,那里同样有个男人等着我,我似乎渐渐习惯周旋,只是我庆幸还没有麻木。
莫晋翀见到我眼眶红晕,有些失措,他想问,想知道刚刚发生的事,可是我很抱歉,因为我再也不愿提起。
“莫少,我能不能有个小小的请求。”我的声音有些嘶哑,细声轻语听来楚楚可怜。
“你说吧。”莫晋翀自是不想拒绝。
“我想你抱着我。”我在颤抖,我控制不住地颤抖。
莫晋翀犹豫了片刻,他敞开双臂走上前,同样是结实的臂弯,他的温度是炙热的,我倒进对方的怀里,还是忍不住哭出来。
我哭,尽情地哭出心里的压抑,我想我是疯了,歇斯底里的局面,让对方手足无措,他大概是从未见过哭成我这样的女孩,他似乎被吓到,拥住我的臂弯更加用力。
“马上就是圣诞节,你打算怎么过?”莫晋翀靠着床头,我枕着他的腿睡在一旁,若有所思地说:“我没有圣诞节,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人。”
“你的父母呢?”
“为了生计奔波。”
“你想他们吗?”
我没有回答,而是流下眼泪。我没有办法坚强,内心无限的恐惧,我挣扎下去会有怎样的结果,我真心猜不到,或许我在这里断送一生,或许我再也看不到亲人,那种无边的孤独感啃噬了我的坚强,所以我辜负了母亲的嘱托。
窗外黯黑的苍穹,那天际彷如鬼魅,熠熠闪烁的就是一颗颗星的灵魂,有我的一颗,我献给了天地,但愿能让它们带走我的思念,告诉我的亲人,为了活下去,我忍受炼狱的摧残。
“我跟莉姐说,圣诞节那天带你出去。”莫晋翀将我扶着坐起来,正色地说,“我也是一个人,从小到大只有自己跟自己过圣诞节。”
我木讷地说:“像莫少这样的男子不可能没有女朋友,你是想我开心吗?谢谢你的好意,我想我现在还不能随意外出。”
“那你觉得我应该是怎样的男子?在你心目中,我是个花花公子?”
我突然想到郑晓江的话,答非所问:“在莫少心目中,我是不是堕落的女人?”
莫晋翀一怔,抬手轻抚我的脸颊,他接住我的目光,凝视良久才开口:“我承认一开始我只是好奇,对这道伤疤好奇,我想知道前因后果,可是跟你接触之后,我发现前因后果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道疤痕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她们伤在心里,而你只是在脸上,你的心是完美的,是我最想得到的。”
我听了这番话显得有些尴尬,我没打算卖掉自己的心。
“当然,我刚刚说的话也有可能是骗你的。”莫晋翀突然凑上去,在我唇边停下来,勾着嘴角笑了笑,“我只想你开心,单纯地想你开心,所以我用光自己所有脑细胞说出这番话,你是不是应该奖赏我?”
我惊恐地瞪大双眼,莫晋翀挪动身子再靠近一些,他身上的味道有些模糊,模糊到我看不清这个男人,为什么他会这么做,单纯只是花钱满足好奇?
我应该适应有钱的公子哥,他们的荷包不是我来疼惜的,在风尘中,不需要贤良淑德。
“若是我陪了莫少过圣诞节,那我的好处是什么?”说出口的话着实让自己吓了一跳,我还是开口了,因为我猛然间想到琪琪,我们还差好几万。
莫晋翀的手指着我的胸口,那个地方正经历一场浩劫,一场由堕落开战,打败自尊的战争。
“你心里面想什么,我一定满足你。”
我想要钱,很直接很明确,我想要琪琪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没有了,唯有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我不想孤独,一个人在这里,孤独会瓦解我堆积的坚强。
“莫少想要什么奖赏?”我很害怕问他这个问题,如果他的答案让我无法接受,我该怎么办?我突然发现,我离不开他这个金主,他就像是我躯壳的避风港。但是,男人会有yu望,他已经为了一个承诺忍了大半个月,他还会再忍下去吗?什么时候才是个期限?
莫晋翀不着急回答我,他揽住我的腰,趁我不备之际翻身将我压在身下,我们贴得太近,顿时,我的身体僵硬不敢动弹,我本能地倒吸一口气打算呼救,可是我很快恢复理智,因为呼救也是浪费自己的力气,我就是他砧上肉。
“你害怕什么?”莫晋翀意味深长地问。
“什么都怕,日夜都害怕。”
“生活在恐惧中,所以你从未笑过?”
我不解地眨了眨眼,莫晋翀勾起一抹浅笑,他很温暖,像冬日的阳光,并不耀眼却很柔和,所以我喜欢跟他说话,正如他似乎也挺喜欢跟我聊天。
松开手,一股冷风灌入我的身体里,他站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佯装着不经意地说:“再这样近距离地抱着你,我可不保证对你没有心思,我不是柳下惠,正值血气方刚的壮青年。”
我翻了翻白眼,莫晋翀又扭头,认真地说:“以后不能跟其他男人提出拥抱的要求,郑晓江也不可以。”
“谁是郑晓江?”
“一个……”莫晋翀微微蹙眉,“一个男人。”
“郑先生?”我低着头呢喃,恍惚的神情让莫晋翀有些不悦,他走上前勾起我的下颚,命我抬头凝望他。
“我要的奖赏很简单。”莫晋翀不羁一笑,“我要你的笑容。”
***
我很久没有打从心底的发出笑声,坐在梳妆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我假意地笑起来,皮肉是紧绷的,我想,我一定不是一个合格的卖笑女,因为我不会笑,这种低廉而简单的笑容,我都不会,我学不来,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没有女孩生来就是卖笑,笑容的背后都是血淋淋的代价。我的目光落在台上的那本书,我翻开之前看过的那几页,反复絮叨用铅笔勾画出来的句子,我忽然觉得,身处此地的人都有一个通病,他们的人生被恐惧和绝望笼罩,他们可能跟我一样想过希望,想过能逃离,然而现实却那么吝啬,绝不给他们求生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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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敲门声打断我的思绪,我本能地合上书,转身看到门口的小雪。
小雪扫一眼书本,似笑非笑地说:“还看着呢,局已经开始了,你不打算再赚一笔吗?”
“不去了。”我平静地说,“会上瘾。”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欠枚姨的钱恐怕还差一半。”
“我的金主答应借给我。”
小雪走进门,绕着我转上一圈,又问:“你拿什么还?”
是啊,我拿什么还?穷困潦倒的我就连灵魂也握不住了,甚至躯壳也是别人的,我好像真的找不到一件值钱的东西抵押。
小雪坐在沙发上,叹息一声:“有些男人就是如此,刚一开始百般讨好,像救世主,在这里给你一切想要的,你心里想什么,他也知道,所以他能满足女人的心,要了心他再要你的身,久了,他腻了,心和身对他来说已经是过期食品,来了新鲜的姑娘,于是他们找下一个目标,与其说女人靠他们过活,倒不如说他们才是依附在女人身上的寄生虫,靠着吸食年轻女人的青春而生活。”
“莫少不是这样的人。”我脱口而出,难得为一个男人开罪。
小雪莞尔一笑:“这么快就给了心?”
“没有。”我的思绪很清晰,注视着小雪,继续说,“我了解这里的游戏规则,交出心便是自毁,我很清楚,所以我已经把心埋起来,不会卖给任何人。”
“你可以不用这么压抑。”小雪说,“爱上了,也就不会觉得恶心,爱的多也就麻木了。”
“可是我不想麻木。”
“你以为你能坚持多久?”
我避开她的追问,转身拿起书胡乱地翻开几页。
“那是雪禾的书吧。”我扭头和小雪对视,之后她笑着解释,“之前那个雪禾,也是住在这间房的人。”
“你怎么知道这是她的书?”我好奇地问。
小雪冷笑一声:“这里的女人基本上只爱牌局,有些顶多也是看看杂志,只有雪禾,她喜欢一个人坐在这间房看看书写写字,我还听说,枚姨将她送去读书,你说,这本书不是她的难道是我的?不过,我可没有闲工夫看书,在学校看得多了,早已经厌烦。”
“的确是从这间房里面找出来。”我犹豫不决地抚摸封面,心里暗忖,看来铅笔的主人真的是雪禾,她遭受怎样的事情,为什么跟死亡扯上关系,难道传言是假的?可是什么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