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琪琪的尖叫划破本该宁静的晨曦。翌日,是个艳阳天,暖意浓浓的太阳赶走这里的寒气,这是南方,湿冷的天气让我感到一丝不适,好不容易迎来好天气,可是会所的暗潮涌动却令我冷彻心扉。
上了药,伤疤明显不会肿胀,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起床抓了抓右脸,却发现脸颊有点刺痛,于是琪琪仔细一看,吓得惊声尖叫,她的反应吓到我了。
“邝医生,这个样子怎么办?雪禾过两天就要跟枚姨他们出去了,如果这个样子,怎么外出?”琪琪看起来比我紧张,虽然我从镜子里看到肿的有些变形的脸颊也很吃惊,但很快我冷静下来,这伤疤注定不会让我省心,我也是找虐,有人愿意出钱为我修复,我还自以为是的不领情,这下好了,彻底见不得人。
“我涂抹了一些药膏,不知道这算不算副作用。”
“这比副作用还厉害。”邝医生忧心忡忡地说,“我看更像是皮肤中毒。”
“皮肤也会中毒?”琪琪眨巴双眼,不解地问。
邝医生看了看琪琪,认真地解释:“每个人的皮肤都很脆弱,而我们所用的化妆品多少都掺有化学用品,何况劣质的化妆品伤害更大。”
“那些修复伤口的药膏都是姐妹从香港买来带给雪禾。”琪琪思虑地说,“之前小雪给了一瓶,用起来效果还不错。”
“是不是那些东西的问题,我不得而知,这个得找专业人士化验。”邝医生说道,“总之,伤口化脓很厉害,我看这些所谓的药膏都不要再用,免得中毒更深,伤口恶化那就是真正的毁容。”
我和琪琪相互看一眼对方,大概都有些后怕,听了邝医生的话,我自然是捏了一把冷汗,我可做不到面临毁容依然于动无衷。
“一定是她们。”从邝医生的诊室走出来,琪琪挽着我的手臂,突然气愤不已地说,“雪禾,我看是她们嫉妒你,所以才会在药膏上面动手脚。”
我诧异地盯着琪琪,好半天才开口:“无凭无据,我们就不要胡乱猜想,免得冤枉好人。”
“好人?”琪琪冷笑地说,“这里有好人吗?”
“我觉得你就是。”我脱口而出,琪琪却一怔,莫名地红了脸,低着头微笑地说:“我算是好人?我是好女孩?”
“嗯,当然。”我抱住琪琪,安抚地说,“既来之则安之。”
“寄来什么?”琪琪嘟着嘴,我捂着嘴失笑说道:“寄来好东西。”
琪琪扁着嘴,羞涩地说:“肯定不是这个意思,你……”
“悠悠?”我面对琪琪的时候,眼神瞟见后面街口的人影,琪琪转身也看到那个人,于是我们纷纷奔去另外一条街道,阿海跟上我们,气喘呼呼地问:“你们来流莺巷做什么?”
“这里是流莺巷?”我不认识白天的流莺巷,因为没有夜晚的喧闹和酒红灯牌。
狭窄的路口寒风簌簌,这里的白天很萧条,寂寥的门口偶尔能见到两三个慵懒的女人,她们大多没有上妆,顶着一双毫无生气的双眼说笑。
我走了几步,来到悠悠进去的楼梯间,我犹豫着要不要上去,然而琪琪抓住我的手臂,担忧地摇了摇头。
就在我们踌躇不定之际,突然楼梯间有人走下来,我们抬头望,上面的人也看到我们,只是短暂的两秒钟,像是滑过了一辈子。反应过来的悠悠试图逃离,而我们奋不顾身地追上去,在二楼的安全过道截住了她,追赶得有些疲惫,我们只好靠着斑驳的墙壁坐在地上,又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我看着悠悠,她气色很差,蜡黄的肤色还长了不少暗疮。
“怎么又贴了纱布?”悠悠先开口关心我。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好意思地说:“反反复复折腾,已经习惯了,但愿不会更丑,我就谢天谢地了。”
“听说你在会所过得还不错。”悠悠摸着自己口袋,翻出一根烟,但是她好像找不到打火机,想爬出去找阿海借打火机。
我抓住悠悠的手腕,面色凝重地说:“我听说,你已经回家了,为什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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琪琪一直冷漠地看着我们,她不说话,眼神里面翻涌着千言万语。
“不为什么。”悠悠含着没有点燃的烟,贪婪地嗅着烟味。
“这个地方,真的很乱很脏。”我松开手,心事重重地说。
“还有不乱不脏的地方吗?”悠悠嗤笑地反问,“我以为我已经很天真,没想到你更加天真,这样的天真早晚会害死你。”
“你的病呢?”我猛然想起什么,紧张地问。
“不想治。”悠悠斩钉截铁地说,“赚了一辈子的钱,为这个病还要搭进去这辈子的钱,那我之前的努力岂不是白费?”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忿忿地责骂,“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自己都不珍惜,还有谁珍惜你?”
“我不要你珍惜,不要任何人可怜。”悠悠扔了烟,站起来说道,“这个世上,不会有人爱我,我也不会爱别人,就这样,就这样让我自生自灭,这就是我的命。”
“为什么,为什么这里的人动不动就把自己的悲剧安在命运上面?任何人都有改变命运的权利。”我也站起来,不甘示弱地反驳。
“你以为你是谁?还这么自大?如果真的可以改变,你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逃离?”悠悠一针见血地吼道,“你连自己都管不好,少来自作多情地管我。”
“悠悠。”琪琪忍不住喝道,“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不需要。”悠悠转过身,倚着墙壁,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哽咽不止,“我回到家,他们发现我生了病,然后就,就把我赶了出来,我没有栖身之地,除了这里我找不到其他地方。”
我同样震惊,必须扶着墙壁才能让自己站稳,我从来没有想到家也会变得可怕,其实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无论是这里的小社会还是外面的大世界,没有心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他们把悲剧怪在命运身上也是有因,这样的话心里可能会好过一些,会以为自己的苦难都是一种磨练,到最后还是会有光明的存在。
我和琪琪一下午都陪着悠悠,她现在住的地方很小,两居室却住了八个女孩,这里没有马仔这样的跟班,所有事情都是亲力亲为。悠悠没有找过二哥,他们之间的情义不足以让悠悠充满依靠,她说,别看二哥块头大,其实是个很胆小的人,特别惧怕枚姨,如果是枚姨不喜欢的人,二哥也会嗤之以鼻,如今的悠悠被枚姨弃如敝履,自然也不会在二哥面前讨得好,所以她也很有自尊,绝对不会再回到二哥身边。
直到会所的司机三请四叫,我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我惦记悠悠的病情,可是她说得对,我现下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想我帮不了她了,但是我离开时,阿海自告奋勇说会照顾悠悠,许是上次的事情令阿海对我感激,所以这会儿他才这么有“良心”,且不管他出自什么心态,只要他能代我探望悠悠,我也是感激涕零。
返回会所已经到了八点,我和琪琪各自怀揣心事,来到门口时,有人刻意堵在那儿,我定睛一看,就是经常不见人的邻居。
蜜桃披着长卷发,紧身皮衣显得身材格外丰满,她今晚上浓妆艳抹,看来过会儿还要应付大客。
“丑八怪,听说你也要去三亚?”蜜桃毫不客气地质问我。
琪琪瞪视她,怒问:“谁是丑八怪呢。”
“反正你们两个半斤八两。”蜜桃轻蔑冷笑,而后走到我跟前,她高我半个头,越发显得趾高气扬,“我警告你,少在枚姨面前邀功,这回是伤口化脓,下回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你……”琪琪准备发飙,我却牢牢地抓住她,看着蜜桃幸灾乐祸地离去,琪琪气得跳脚,埋怨道:“换掉药膏的人是她,为什么你不问清楚?”
“你哪只眼睛看到她在我的药膏里面做了手脚?”我开了门,把琪琪推进去。
“她自己都说了,难道还有假?”
“有。”我扔了钥匙,按着太阳穴,烦闷地说,“早上你大呼小叫,谁人不知我脸上的伤口出了问题?所以她知道这件事不足为怪,何况,她就算现在承认药膏是她做了手脚,可我们在枚姨面前照样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其结果可想而知,反而是我们中伤他人,故意挑拨离间惹出事非。”
琪琪叉着腰:“也就是说,明知道是她,我们也拿不出办法?”
“我没有说一定就是她。”
“可是她……”
“没有哪个坏人会将坏人两个字写在自己脸上。”我正色道,“整理行李,这一次三亚之行,我去定了。”
“可惜我不能跟着你,我担心你会有危险。”
“哼,有危险也是好事。”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现在的我,真是越来越喜欢面临危险,或许只有这样,我才知道我身处的环境还真有点意思。”
琪琪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地说:“我觉得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