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师傅……”这时候,忽然听廖昂轩的声音从自己的身后传了过来。
“哦,廖公子。”
“现在能告诉我,您为什么突然会说话了么?”廖昂轩带着微笑问道。
修飞愣了愣,然后抱歉的对着廖昂轩深施一礼,说道:“廖公子,在下确实是个出家之人,但却与其他的出家人有些不同之处。”
“比如说,装哑?”
“装哑只是手段,我是带着别人临终之前的吩咐才出家的。装哑,只是不想因为当时不想因为我的口音而暴露了身份,所以……这一装就是十年。”
“什么吩咐?谁的吩咐?”
修飞也已经知道蓝萱的身世与左家和廖家那里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所以自己也就不再隐瞒,他将十余年前,陆将军临行之前嘱咐自己之事告诉了廖昂轩。
因为修飞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他讲的也就是个含含糊糊,廖昂轩也就听了个囫囵半片的,但是大约也明白了,那位被人掳走的夫人,是陆将军命令他一定要保护周全的。也是蓝萱应该接班继续保护的,廖昂轩点了点头。
“您也别想的太多了,这件事告诉无忧也未必就是件坏事。”廖昂轩安慰修飞说,“不过,您住在我这里确实是不太方便,我这可不是赶您走啊……”
“我明白。”
廖昂轩想了想说道:“不如这样,您还是回六度寺。若有了消息,我自然会想办法通知您。”
修习琢磨了一下,也确实是这样,自己凭白无顾的留在廖家,也确实是有许多的不方便,而且,自己此次外出,跟寺里任何人都没打招呼,若再留的久了,难免在寺里不会引起什么其他的事情来。
修飞告别了廖昂轩,回六度寺去等消息不说,单说蓝萱这里。
蓝萱听说了孟夫人被人掳走……确切的说,就是被贤亲王派人掳走的这件事后,心里隐隐的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孟夫人的存在,实在是太敏感了。
做为一个王爷,可以寻花问柳,可以留恋坊间,这些事情都是可以让人睁一眼闭一眼的。但是唯一不能做的就是把罪臣,特别是皇帝钦定为罪臣的女子留在身边。
好吧,留在身边也可以,但是,绝不可以与这样的女子有男女之事。
好吧,有男女之事,只要注意些不让外人知晓也可以,但是,孩子都有了,这不就成了私纳犯臣之女了么!
不管有没有那纸婚书,事实就是事实了。
这样的行为,做为一个亲王尚且有违礼数,更何况……现在皇上对这个女子还是念念不望……
蓝萱有点头大了,自己应该怎么办呢?
那可是自己的父亲拼了性命保护的人啊!
不如……蓝萱想了想,否定了自己。
飞檐走壁,躲过门外的那些侍卫倒也不算是件太难的事儿,可是,就算是到了王府又能如何呢?
问允臻要人么?
自己凭什么问人家要呢?
眼下的自己还有什么资本和人家叫嚣呢?
空手套白狼的事儿,也许跟廖昂轩或者左良用用还可以,对允臻这只狐狸,是不管用的。
蓝萱叹了口气。
正在蓝萱叹气的时候,忽然听小幺敲门走了进来。
“有事?”
“刚才王府那边送信过来,说……一会儿王爷要过来瞧您。”
“什么时候?”
“晚上吧……”
蓝萱点点头,然后若有所思的吩咐道:“准备些王爷爱吃的点心和茶水。”
小幺一愣,然后没有出声,退了出去。
允臻现在在哪里呢?
就在王府里。
不只是他,连太后也在。
允臻一大早派人把孟夫人掳了来之后,还有些不放心,所以进了宫去见太后,将这事与太后讲过之后,以赏花为名将太后接到了自己的王府里。
一般情况之下,太后出宫这是要提前准备好些日子的,但是太后已经等不及再多等了,只是简单的和皇上说了一声,便离了宫。
眼下,太后已经见过了孟夫人,虽然是远远的,但还是见到了。这位夫人,她先前也是见过的,以前她以皇上随身侍女的身份陪着皇上进过几次宫,因为出落的太过出挑,所以太后对孟夫人是非常有印象的。
“好好的审,既然这贱人还活着,那她的孽种也有可能还活着。”
“是,太后。”
允臻应道,在用过茶点之后,太后就返回宫中了。
允臻并没有太着急去审问孟夫人,他心里盘算着另外一件事情,这也是他让人传话给蓝萱说要见她的理由。
眼下,允臻可以说是捏住了皇上最重要的一根命脉,只要这个人捏在自己的手里,那自己将要去做的大事,就可以说,已经成了一半了!
允臻不禁有些得意,而这份得意,他现在最想让蓝萱知道。
眼看就快要到掌灯的时候,允臻才离开王府往蓝萱禁足的院子走来。还未走到门口,允臻就听到院里传来的阵阵萧声。
允臻一笑,心里想着:这个无忧的心倒还真是蛮大的,这个时候,还有借着残月微风吹一萧的心情,真是难得啊。
来到院门口,守门的侍卫向允臻请了安,正要叩门,却被允臻给制止了,侍卫会意,轻轻的推开院门,允臻与随从轻轻的走了进去。
允臻才一进院,蓝萱的萧声就停了,她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允臻,然后站起身来,中规中矩的给允臻见了礼。
“不是说过么,私下里见面,不必这么约束。”允臻微笑着说道。
“王爷今日前来,不是为了公事,而是私下见面么?这只怕对王爷而言,不是很方便吧。再说,我也觉得,与王爷并没有什么私下里见面的必要。”
看着蓝萱淡淡的态度,允臻也没驳斥什么,指了指蓝萱旁边的位置,跟随过来的下人急忙送了个厚厚的软垫放在了上面,允臻走过去,坐下来,然后抬眼看了看蓝萱,说了声:“坐吧。”
蓝萱把身体往后一辙,然后跪在院中,说道:“罪臣不敢。王爷有话请问吧。”
允臻搓了搓手,目光一直停留在蓝萱的脸上,看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你我之间,一定要生分到如此么?”
“以眼下罪臣的处境来看,生分要比熟络更适合些。更何况,我也不敢高攀皇戚,充出熟络的样子来。”
允臻叹了口气,看了看蓝萱,然后对着站在周围的下人挥了挥手,让他们退到更远一点儿的地方,院子里自然是站不下了,下人们索性干脆退到了院外。
“无忧,有些事情,你我都是心知肚明,但却不愿意说出口的,不管是私心也好,顾及对方也好,我也好,你也好,不是一直都在为对方保守着一些秘密么?”
允臻的这句话,蓝萱并没有驳斥,因为允臻说的确实是实情。
“我想做什么,你虽然不说,但是心里是明白的。而你与你的那些……朋友,正在做什么,我也不一定就完全看不到。这些事情,如果我真想点破的话,你觉得,你现在还会有这样的雅致闲情,坐在这月下吹一萧散心,与我呕气狡辩么?所以……”允臻一撩前襟,换了个坐姿,接着说,“还是起来,咱们好好的,像以前那样,好好的说说话吧。”
蓝萱听着允臻的话,默默的站起身来,然后,坐回到刚刚自己坐过的位置。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蓝萱对着一直站在旁边的小幺说了句:“取些茶点来。”
小幺应声,到小厨房转了一圈,端出些吃喝来。一一摆放在桌子上,然后也识趣的退了下去。
允臻无意的扫了一眼桌上的吃食,忽然发现竟是自己平时喜欢的,他抬眼看了看蓝萱,脸上的笑意又多了几分。
“王爷别会错了意,这些东西,不是我准备的。是那孩子准备的。”蓝萱依然面无表情的说道。
“是他准备的也是你授意的。这份情意,我领了。”
蓝萱皱着眉,看了看允臻,然后把头又转向一边,叹了口气,说道:“真不清楚,你脑子里究竟是怎么思考问题的。”
“彼此彼此。”
说着,允臻夹起一块点心来,轻咬了一小口,然后放在口碟中,眼睛看着蓝萱,带着笑意慢慢的嚼着。
蓝萱瞟了他一眼,问道:“我的脸可以用来下饭么?”
允臻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说:“所以古人说‘秀色可餐’,是很有道理的。”
蓝萱看着允臻,摇了摇头,没有应声。
看着自己的笑话并没能博得佳人一笑,允臻只好自我解嘲的笑了笑。然后说道:“看你的样子,有不少话想和我说。说吧,可以告诉你的,我不会隐瞒的。但是做为交换,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如何?”
蓝萱抬眼看了看,又低下头去。她心里说道:“我想问你孟夫人是不是被你抓住了,你会回答我,既然你抓了她,就自然知道她是谁,如果你反问我的是她的孩子在哪里,我应该怎么回答呢?”
“没有想问的?”允臻催促道。
“邱实是怎么死的?”蓝萱问道。
“你不是也看到了,暴毙。”
蓝萱看着允臻,冷笑了一下,说道:“王爷果然心思细密,可以告诉我的,绝不隐瞒,不能告诉我的,就糊弄了事,是吧?”
允臻一笑,“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那好,现在该我了。邱实和你说过什么?”
“都说是酒后吐真言,但是,我从来都觉得酒后这言不可信。所以,说与不说,都没所谓。”
“你学的倒是快的。”允臻微笑着说,“还想知道什么?”
“……”蓝萱本想问邱实父母的事,但是想想,这还有什么可问的,就算是问了,他也不会如实回答的,“你准备把我禁足在这里多久?”
“这要看你想呆多久。”
“我?一天也不想呆。”
“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暂时呆在这里。无忧,我不想骗你,接下来的事情,对于你而言,真的不适合。你也许觉得自己看惯了生死,看惯了变迁,其实,你看到的,真的是太少太少了。若你真的想出去,你随时都是可以离开的,我也随时可以让兵丁撤走。但是你真的愿意再陷进那泥潭之中么?你不想牵扯到别人,独自搬了出来。我则是不想因为别人而牵扯了你,所以才把你圈在了这里……”说着,允臻看了看蓝萱,问道,“那,你告诉我,你真的想出去么?”
“……”
允臻所言自己虽然不是完全的理解,但是,自己的存在确实已经是个问题。自己被禁于此,与外界没了联络,换句话讲,自己就算是立于允臻的保护之中,不管朝野上现在有什么样的动荡,无论哪一方或输或赢,对自己而言都是无害的。
可是这样,自己是不是太过自私了些?更何况,自己现在离开或留下,都已经被允臻掌探在了手中,出不出去,其实也不过就是个形式问题。
“不说话,我就当你承认了。”允臻看着蓝萱,“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虽然我知道即使你知道一定不会和我说实话,但是,我还是想问你。”
“什么?”
“我今天将一个重要的客人请到了我家。这个客人本该在二十几年以前,就不在这个世上了。我知道,今天雨墨来找过你,也和你说过话,想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吧……所以我想,这件事情的始未,也许你比我更清楚些。”
允臻的话,让蓝萱的心“咕咚”“咕咚”的狠跳了几下。这时候,只听允臻接着说道:“既然她还活着,那与她有血缘之亲的孩子也应该还在这个世上。”
说着,允臻站起身来,走到蓝萱的面前,用两只手轻轻的扶起蓝萱的脸,手指放在她的耳后,然后注视着蓝萱的眼睛问道:“你猜猜看……那个孩子是不是还活着?”
蓝萱被迫着与允臻对视着,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从嘴巴里跳出来了,她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尽可能用平缓的声音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允臻微笑着点了点头,轻轻的放开了蓝萱的脸,拉起她的手来,说道:“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都会信你。”
“我没有话想问了。你还有什么事想知道的?”允臻问。
蓝萱很想知道,允臻究竟会拿孟夫人怎么样。如果让他找到孟夫人的孩子,他又会怎么样。可是这些,自己不能问,不可以问。问的越多,廖昂轩就会越危险,允臻的心机,不是自己可以比的,他刚才的举动,并不是在轻薄自己,他在用自己的手能过脉波和体温来测试自己是否在说谎,而自己的身体则很诚实的告诉了他,自己确实如此。
“没有了。想问的,没有了。不过,倒是有件事,想求你。”
“为了谁?”允臻问。
“小幺。就是你派出来,把我引到这里的那个孩子。”
允臻点了点头,问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为自己求什么,说吧,想替他求什么?”
“这孩子他……不管以后如何,你都放了他一条生路吧。”
允臻笑了笑,说道:“这话,好像以前也听过的。”
“是,我以前也为另外一个孩子说过这样的话。”
“他和那个孩子不一样。不过,我尽力而为。”允臻说。
“那就好。”
允臻看了看蓝萱,问:“你不想为自己求点什么?”
蓝萱摇了摇头,轻轻说了句:“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只求我的任性,不要牵扯了别人,就好。”
“如果我说,如果你留在我身边,就可以不牵扯任何人,你会留下么?”
蓝萱抬起眼来,看了看允臻,笑了笑,说:“这,有可能么?”
……
允臻离开小院的时候,已经是满天星斗,从刚才开始两个人就一直沉默着,蓝萱不再说话,只是一曲接着一曲的吹着萧,满是伤感和悲凉,允臻走时,她也没有起身相送……
允臻即将出门的时候,忽然听蓝萱说道:“我……还是想出去……”
听到蓝萱的这句话,允臻默默的又看了看蓝萱,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不勉强……”
连允臻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对一个人,有这样的耐心,但是,有一个让自己没有多少耐心的人,正在等着自己,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允臻回到家中,几乎没有做什么休息——也许,在他的感觉中,只要与蓝萱在一处说说话,哪怕是斗斗气,吵上几句嘴,都算是休息——就来到了王府的后花园。
在花园的假山后,有一条暗道,直通地下,当时设计时候的作用,是用来冷冻食物以及存放冰块儿用的。当然,现在的主要作用也是如此。
但眼下这里又多了一个用途,孟夫人就被关在这里。
这里长年恒温,温度一直都保持在零下五六度的样子,允臻被了一件大毛的披风,又让人取了条厚厚的被子,这才让下人们打开通往冷库的门。
穿着厚衣服的下人们为允臻引着路,打着灯笼,当允臻进到里面的时候,看到孟夫人正裹着一条破旧的被子,蜷缩在角落里。
允臻冷冷的微笑了一下,这个微笑的温度比周围的温度还要低。
“真是委屈您了。下人们不会办事,也不知道给夫人拿把椅子。”
允臻说着,给自边的下人递了个眼色。家人会意,赶忙打开内门,到一二门之间,取了个条凳过来,摆在了孟夫人的面前。
夫人抬眼看了看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年纪轻轻的,风度翻翻的公子,温润的面色之下,透着隐隐的杀气。她淡淡的一笑,缓缓的站了起来,从容的坐在长凳之上。
“来人,再给夫人添件衣服。”允臻又说。
下人们又取了件大袄过来,给夫人披上。然后,命家人退到二门之外,并关上了石门。
“不知应该怎样称呼。”看着允臻问道。
“晚辈姓韩,名允臻。封号贤亲王。”
孟夫人点了点头,说:“原来您就是先王的遗腹之子。老身失礼了。”
“夫人不必如此。您不认识我,也是常理。因为,您本应该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去世了。”允臻微笑着说道。
孟夫人淡淡一笑,说道:“王爷您说笑了。既是已死之人,又怎么会在这里,与王爷交谈呢。”
“夫人也不必掩饰自己的身份了。若不知您是谁,我也不会将您请来了。”
“王爷您认得老身?”
“本王倒是不认识您,但是家母——也就是当今的太后,还是认得您的。”
孟夫人一笑,没有作声。
“想来夫人也大概猜出我请您来的目的了吧。”
“老身不知。”
允臻点点头,然后说道:“今天和本王说‘不知’这两个字的人还真是不少。既然夫人不知,那小王就说说吧。我不想与夫人绕什么弯子,我只想问您一句话,您当年与皇上所生的孩子,现在身在何处?”
这一句话,直接戳中了孟夫人心里最薄弱的地方,她的表情不如刚才一般的从容淡定,并露出微微的不安来。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却也被允臻看在了眼里。
“夫人不必如此惊慌,我既然退去下人,单独与您谈及此事,也是不想太多人知道那件旧事。而且,小王也是一番好意,想着夫人与亲生孩儿不能相认,也是件极为痛苦之事。而且,皇上因为夫人,当政二十余载,虽大臣们几经提议,却从不立后。妻离子散之苦,也煎熬了他老人家这么久了,也该是一家团聚的时候了。夫人您说,是不是呢?”
“王爷说的虽然是盛意拳拳,但心里所惦记的,应该不只是如此吧?”
夫人的这句话,说的平淡,却也击中了允臻地要害。允臻一笑,如刚刚夫人一样,没有作答。
这时,只听夫人继续说道:“有件事,我想,应该是王爷所不知的。而且,老身想来,太后也未必知晓。不知王爷,可有兴致听老身说上一二?”
“夫人请讲。”
“我若请王爷相信,您所要的,只要问皇上去要,他也许就会拱手相让,您信么?”
允臻一愣,疑惑的看着孟夫人。
“皇上本就是个天性不羁之人,如今的位置,是他想推都推不掉的。虽然,这二十多年的时间也许可能已经改变了一个人的想法,但是,一个人的天性是不会变的。王爷与其诸多手段的想去巧取豪夺,倒不如直接了当的去问去拿,也许,大家都会省许多的事情。”
允臻听了这话,冷冷一笑,说了句:“夫人当本王是三岁幼童么?那样的位置,谁不想要?谁会不想人?得到了还会放手?”
孟夫人摇了摇头,说道:“既然王爷不信,那老身也无话可说。但王爷刚才所问之事,老身无法告知。”
“夫人,不愿意与自己的孩子团聚么?”
孟夫人苦笑一声,答道:“就像王爷所说,老身本在二十几年以前,就应该是个死去的人了。不过是不想辜负了一位故人的情意,才如此苟延残喘的活到现在。一个活死人,不会有那么多的奢望。王爷也就不必为难自己在此,与老身一起受这寒冻之苦了。”
说着,孟夫人慢慢的阖上眼睛,嘴里轻轻诵起了佛经。
“夫人一直藏身于六度寺的后山,想来那寺里的僧人也必对夫人的事有所知晓,夫人信不信,小王会一时兴起烧了那寺庙,逼问那些僧人呢?”
孟夫人听闻此言,停诵了经文,慢慢的张开眼睛,安详而平静的答道:“王爷您也许不知,那六度寺虽然不是什么名山宝刹,但那里的方丈大师,却是祖皇帝的替僧。”
允臻一愣,这事儿,自己还真是不知道。
“祖皇帝自出生起便身体孱弱,几经求医状况也是时好时坏,到十岁时,便有了下世光景,他的一位幼年好友便自愿作为他的替身出了家,以修得祖皇帝一世康健,说来也是奇怪,自从此人落发之后,祖皇帝的身体便好了起来。祖皇帝即位后,本想着把那里封为国寺,可方丈大师却说若想修行,还是安安静静的好。”说着,孟夫人看了看允臻,说道,“至今那里依然供奉着祖皇帝的遗诏,若王爷真想对六度寺不利,只怕会冲撞了先祖吧。”
说罢,孟夫人又如刚才一般诵经起来,不再看允臻一眼。
允臻长到这么大,还从未有人如此威胁自己,他紧紧的握紧了拳头,哼了一声。然后对着门外大喊一声“来人。”
外面的家人应声开了门,问道:“王爷有什么吩咐?”
允臻冷着脸,说道:“我向夫人打听了一位朋友的下落,可她不太愿意说。你们接着问……”说着,允臻转过去看了看,然后一个狞笑,转过脸来对家人说道,“夫人被请来的弄脏了鞋袜,给夫人打盆水来,好好洗洗。”
“是。”
“记着,不可以动粗。我不想在这里闻到一丝的血腥味。”
“小人明白。”
古时候的刑讯有很多种,那种血腥暴力的是武法,而这种则是文法。虽然不见半点红,但却也能将人折磨的欲死不能。
孟夫人身边的被子棉袄已经被人全部取人,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盆带着浮冰的冷水。王府的下人本想着,这夫人肯定会抓了狂般的拒绝,正准备动手强行扒去夫人的鞋袜,但却见夫人已经自己动手,将鞋袜退去,然后,把双足插入了刺骨的冰水之中……
这种痛苦是难以想像的。
可是孟夫人却连一丁点痛苦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一位上了些年纪的家人趁着无人的时候对夫人说:“您这是何苦呢?王爷想知道什么您就说了吧。何必让自己受这样的苦。”
孟夫人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天下能有愿意用孩子的命换自己命的父母么?”
那老家人叹着气摇了摇头,说道:“您把脚拿出来一会暖暖吧。现在换着班守着,下一个来怎么还得二个时辰……”
孟夫人满怀感激的冲着他点了点头。
若不是这位老家人,只怕,孟夫人就活过这一个晚上了。
可是,就算是如此,等到允臻起床时得到的消息依然是孟夫人晕死了过去。
夫人的身体本就已经气血两虚,再加上被人这样不眠不休的折磨,本就已经处在崩溃边缘的身体终于倒下了。
允臻原以为孟夫人也不过是因为寒冻而晕过去罢了,可是家人的回报却非如此,掐人中,沷冰水这样的方法都用过了,可是夫人一直都没有醒过来,而且下身还有大量的血流了出来。得到了这样的消息,允臻匆匆的再次来到了冷库。
一进二门,就闻到一股子血腥之气伴着冷迎面扑了过来,再看躺在地上的夫人,除了额角处因为摔倒时有一点擦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伤痕。但夫人牙关紧闭,脸色也如死灰一般。
允臻吩咐家人去找大夫,然后他又命人把孟夫人抬出了冷库,移到了一处下人住的小屋之中。
大约过了能有一柱香的功夫,大夫才一路小跑着过来。
“好好给这个看看。记着,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不可以让她死掉。明白么?”
大夫战战兢兢的接下了这个差事,然后让自己气息平和一些之后,开始给孟夫人诊脉。
大夫给孟夫人瞧过之后,跪在了允臻的面前。
“情况不好?”允臻谈谈的问道。
“回王爷的话,恕卑职直言,只怕是华陀再世,也是无力回天了。”
允臻皱了皱眉,不过是泡泡冰水,若说有些冻伤,这自然是自己可以想像得到的,但怎么就一夜的功夫,人就快要不行了呢?
大夫见允臻没有出声,忙解释道:“从脉相上看,这位夫人长期忧思,以至气郁于胸。再加上调养不济,也使气血亏损。这病不是一两日才有的。更何况……”
“什么?”
“更何况这夫人眼下已是血崩之状,又似乎遇到了极寒相侵,若是此人有求生之心,或者还能延续个三两个月,可若是本人也就此放弃的话……只怕……”
“只怕什么?”
“只怕也就是这三两日的事了。”
“三两日……”
允臻重重的坐了下来,思索了一下,然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不管用什么办法,也要保住她这三两日的时间。”
“是。”
说着,大夫趁着允臻尚未发作,赶紧抽身离开,去开药方。
允臻离开了孟夫人所在的屋子,散去了所有的下人,一个人安静的走着:“她就是想求一死……难怪人家都说,死不难,活着才不容易……她若活着,自己还有机会与皇帝交涉,可是若让她死在自己这里,只怕皇帝就不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自己了吧……该怎么办呢?”
就在允臻觉得似乎只能把孟夫人的尸身深埋的时候,忽然他的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来人……”允臻微笑着说道。
身后的家人赶紧走上前来,问道:“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去书房……”
……
这一天上朝,允臻差一点点就迟到,在富海宣完:“有事上报,无事散朝”之后,允臻交上了自己一早匆匆写下的折子,并向皇上回报说:“经小王近一个月的调查,确信蓝萱与邱实行刺,意图谋乱一事并无牵扯。请皇上圣裁。”
皇上略看了看折子,他有些不解,允臻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已经把蓝萱控制在手里了,为什么眼下突然间又要放掉呢?
皇上心里那样想着,嘴里说道:“那依贤王所见,现在应该……”
“既然蓝萱与此事无关,那小王请求皇上撤去看守的兵丁,还陆大人一个自由,等他日有地放缺,再作安排。”
皇上一笑,说:“好,此事就依贤王所奏吧。”
朝上的事情处理完后,允臻再次递了牌子,说是有些家事要与皇上细说。皇上虽然有些不愿,但是,却也没有拒绝,便让富海将允臻请了进来。
“贤王还有什么事?”
“回皇上。皇上回宫也已有月余,前者因为乱臣之事,也未能奖励此次出巡伴驾之臣。更何况,蓝萱因乱臣之事受了株连,小王想着,眼下也是槐花盛开之季,想寻处雅致之处,做个小小的东道,一来,请皇上散散心怀,二来,也是慰劳一下这些有功之臣,三来,也算是替蓝萱压压惊,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皇上看着允臻,他不清楚,在允臻这样一脸诚恳的表情之下,心中究竟在盘算着什么,但皇上还是点头应承了下来,毕竟,自己对这样的提议是没有办法拒绝的。否则,此事一但传出,自己绝对会落下一个刻薄寡恩的恶名。
“花期有限,所以,小王想着,就将此事定在后日吧。”
“好。这件事你看着办吧。”
允臻离开之后,皇上把左相召进了宫里。两个密谈了许久,左俊忠才离开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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