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回答她。
正常情况下,颜荞本就不是多少有耐性的人,除非把事情上升到国家层面,否则她非常吝啬她那点少得可怜的同情心。
这也难怪她现在这副不耐烦的样子了。
“如果你们还是这个态度的话,我不介意用我自己的特别方式解决我的疑问。”没有听到回答,年轻的摄政王拨了拨自己的指甲,她没再说下去,夏鎏的身子却是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
要问所有人中审问方式最可怕的,答案有些让人无法想象,因为那个人既不是叶词,也不是流诗,而是颜荞。
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少女在刑罚上的精通尤其让人震惊。
她似乎很了解人类的心理上最脆弱的点,从而找到破绽,一举打破心防。
夏鎏精通药剂,在效忠于少女之后,有时候为了检验药剂的效果在药人身上试药。
他有时候也会向监牢里要个人,但是他从未想过,他会被颜荞的私人监狱中的那些犯人们当做救世主。
颜荞的监狱里的人总是很少。
而既然是私人监狱,那么里面的人的身份自然不可能会简单,在他的记忆里,那座牢笼曾经关押过一位来自敌对国家的,被盛传已经死去了的将军,在进那里之前他还是一副骄傲的不可一世的样子,似乎对自己的人会来救他很有信心。
但可能要让他失望的是,摄政王的牢,永远不可能有越狱两个字。
即便知道自己出去无望,他的口风依旧很紧,流诗问了几次,用尽了手段,依然什么都没能问出来,迫于无奈,她只好把这个人转手交给了颜荞。
而颜荞只问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夏鎏去的时候,就看到那个曾经咬紧牙关任何酷刑都能一脸坚持得挺过去,仿佛没有痛感和恐惧的男人哭的像条狼狈的狗一样,缩成一团,他跪在地上,表情是求死,但是叶词守着他,他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
然后是第二天,第三天。
夏鎏被吩咐了要让这个男人活下去,所以即使对方不合作,他依然用着最好的药材给人吊着命。
而在这些日子里,他看着那个男人的目光一点点充满死寂,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他的身体就颤抖着,恐惧包围着他,让他控制不了自己。
后来他问颜荞她做了什么。
仿佛他问了什么愚蠢的话,那个年轻的过分少女将手上的文件合上,似乎是想了想,才回答道,“他太重感情。”她说。
“他”应该是那个将军。
少女的笑容很浅,却似乎有让人琢磨不透的笑意,“他的家庭,他的军队,他的战士,他的君主,他的国家。这种一点点失去所有的感觉,足够让他崩溃了。”
那之后他再问,她却不回答了。
于是他悄悄问了流诗,旁敲侧击之下,她告诉他,第一个晚上,颜荞打断了这个男人的手脚,然后让叶词把刀绑在了他的手里,接着他握着他的手掌,一点点切下了那些俘虏身上的肉。
那些被切成肉沫的人里,有他的将士,有他的朋友,甚至有他的妻子。
她没有让人捂住俘虏的嘴,是以他落的每一刀,他都可以清楚地听到刀下的人凄厉的哭声。
而颜荞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着这样残忍的场景,明明是满眼的血腥,她的嘴角却带着笑,像是看着什么有趣的戏剧,“是你杀了他们。”
她一遍遍这样和他说,到后来他自己也要相信了这样的谎话,即使他面不改色说他下一个要杀掉的是他的君王,除了颤抖,他竟是再也生不出怀疑的心思。
无法挣扎却要看着自己杀掉所有亲密的人,而自己却无法死去,只能日复一日经历这样的日子——会崩溃掉很正常吧?
很容易想明白的逻辑。
她看透了对方对于感情的重视,所以才想出了这样的办法——事实证明,很有效,这一点她拿到的敌国地图和行军习惯可以证明。
这些年来,夏鎏之所以能这么安分地跟着颜荞,除了对方的能力真的是出类拔萃,还有一点是因为,他是真的害怕如果背叛了,自己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他记得曾经有人觉得自己无牵无挂,是以背叛了颜荞,为了利益加入了容承的队伍。
不久之后夜阑把他带了回来。第二天再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他变成了一条狗。
颜荞给了他一个名字,叫做蠢狗。
他和狗抢夺食物,不穿衣服,吃屎,在建筑旁抬腿撒尿。
他所有的行为就像是一条真正的狗,除了他和狗的长相真的不太一样。
没人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他们曾经的队友,在背叛了之后,被折磨成了一条狗。
颜荞的福利很棒,如果不背叛,她无疑是个优秀的雇主。
夏鎏还记得那天去找她的时候,她坐在小椅子上,拖着下巴看蠢狗和几条狼犬抢吃的,他弓起腰似乎是威胁,喉咙里也发出低低的吼叫声。除了长相,他已经半点看不出人的样子了。
夏鎏呆了几秒,似乎是反应不过来这样的场景,好在颜荞没说什么,只是让他去叶词那里领他要的药材。
颜荞很有钱,非常有钱。
她毕竟是摄政王,是掌握着这个国家一大半权利的人,她给他的药材都是最好的,好到有些他都不忍心用。但对方却是毫不在意的样子。
“反正我也不太懂这些,有用的东西,还得在会用的人手里,才能产生点效果。”
让人信服的劝说。
于是他被说服了。
那之后他很少再去颜荞的私人监狱,即使要什么囚犯也总是去找叶词,但是此时此刻,颜荞的那个口气,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时候的一些事情。
他想他是害怕颜荞的,是无法控制的那种恐惧。
但是他总是对自己说,对方是自己的主子,适当保持敬畏之心也好。
虽然他心里明白,敬畏和恐惧根本是两样东西。
“夏鎏该死。”这样想着,他收敛地嬉皮笑脸的神色,跪倒在少女面前,他不敢去看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生怕自己泄露了情绪。
她没理他,只是看向了封修,然后她啜了一口茶,口气是惯常的漫不经心。
“不说么?是谁的命令呢……让我猜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