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绿瓦, 深深宫院,吕衢还在隐隐担忧又隐隐窃喜的心情中实施他的计划,只是想起时不免又自嘲一番。
担忧…窃喜…
这样的心情以前从未出现, 似乎只要跟那个人联系上的事, 不可能都会变成可能。
然而这样的心情并未持续很久, 因为有人来报, 玉三姑娘也就是未来的皇后病倒了!
这不得了了。
整个阖宫上下小心翼翼, 因为他们的皇上听说玉三姑娘病倒之后气的摔了宫人送来的茶杯,伴君如伴虎,这下人人巴不得离勤政殿越远越好。
勤政殿里, 吕衢握着御供的狼豪,眉头蹙起一团, 暗卫探得玉梓嫣已经从昨日昏迷到今日, 小心防护, 还是让有心人钻了空子吗。
“啪”的一声,手中的毛笔已经断成两截。
随侍的是如今的大内总管, 瑞福。瑞福深吸一口气,胆战心惊的跪下道:“皇上保重龙体啊,玉三姑娘吉人自有天象,又有皇上您的关怀必然能化危为福。不如…不如…皇上您派太医去玉府瞧瞧…?”
瑞福是宫里的老人,宫里谁不是看脸色行事, 最大的那可是皇上, 玉三姑娘那可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 讨好这未来皇后十分必要。
太医院自从听说未来皇后病倒之后, 很有先见之明的一直候着, 因此,圣旨到的时候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呼了口气, 心中暗自庆幸,但下一刻又感觉如临地狱。
因为皇上决定亲临玉府,太医随行!不知贺王从哪得了信,请旨一同前往。如今祈国最炙手可热的两个人物一同前行,无疑昭示着玉家备受重视的地位。
玉藩早得了旨,领着玉府众人在正门口候着。不多时便叫圣上轿撵缓缓走来,天家才能用的明黄色似朝霞。
“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玉藩携众人跪礼,在当今陛下还是状元爷时玉府许多下人已见过,但此时只是眼角瞥到的一抹绣着团龙密纹的衣角就已经觉得气势破人,不敢直视龙颜。
“免礼。”沉稳有力的声音,却显飘渺,有人偷偷抬头,只看到一个明黄身影如风般掠过,耳边刮过呼呼的风。
那是皇上?皇上就这样撇下他们走了?众人惊诧,可诧异之余又涌起一阵欣喜,皇上是要多么宠爱玉三姑娘才这么迫不及待的先行自去。
吕赣下马车时只看到吕衢闪去的背影,双眸涌起一层薄雾,在众人惊诧中微微摇头,这时才反应过来这还有一位尊贵的客人,立刻又是一礼,好在贺王殿下并没有像皇上一样如风闪去,不过瞥见掩在紫色衣袍下的双腿,心头暗自叹息。
“啊!”
绿毓惊吓的尖叫一声,手中的一碗汤汁亦是滑落在地,瓷片碎了一地,浓郁的汤洒了一地。在看到未来姑爷也是当今皇上的眉拧在一起时,绿毓很识相的跪地请罪。其实这真的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吕衢动作太快,快的只能感觉到风飘过,绿毓还以为是府里来了贼,吓到才会如此。
“收拾好下去。”双眸紧紧盯着轻纱内若隐若现的身影,心痛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浑身散发出冷冽的气息让绿毓不由的发抖,招了另一个丫鬟来,两人麻利的收拾干净之后退到房外。关上门的同时,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果然在皇上跟前伺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她们也都为自己能在皇上跟前伺候而生出一种自然而然的自豪。
鉴于龙威,两人不敢偷看屋内的情形,但不免好奇。绿毓身边的丫鬟的叫香药是年前才到玉梓嫣房里伺候的,因此对玉梓嫣与吕衢的故事不甚了解,感叹道:“绿毓姐,姑娘真是好命,还未大婚皇上已经如此宠爱姑娘了,以后肯定也能宠冠后宫。”
想起这些日子,绿毓也不由叹道:“姑娘本来就是大富大贵的命,只是这段日子姑娘的身子也不知怎的就是比以往差了许多,随便吹吹风都能得风寒,哪像从前。”
微叹的声音泄漏了不少心虚,但香药并未注意。
香药忙劝道:“绿毓姐姐放心吧,姑娘是皇后,定会福泽深厚的,而且还有皇上的心,以后只会是好日子不断。”
“如此就好。”绿毓喃喃说道,想起先前一事冷不丁打了个冷颤,千万别出事才好。
说到玉梓嫣忽然一病不起,这还跟绿毓少不了关系,每每看到玉梓嫣躺在床榻上神情疲惫时的模样,绿毓少不了一阵自责,早知如此,先前万万不该答应二少爷。
风扬起薄纱,将床上之人的面容完全露出,雪白的脸不带一丝血色,u若不是听到她浅浅的呼吸,还以为床上之人早已魂归他处。吕衢上前一把抓住玉梓嫣的手,那股冰凉瞬时让吕衢一怔,明明答应绝不让她受到一点点伤害,如今却看着她躺在自己面前,那无助的模样,让人心疼。
反复揉搓玉梓嫣的一双手,却不见有任何起色,复有将内力注入她体内,良久才感觉到手中暖和了些。
“嫣儿...”
吕衢尝试叫醒玉梓嫣,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的心也一点一点的沉下去。正所谓当局者迷,若是吕衢仔细些或许便能发现玉梓嫣只是睡着罢了。
“来人!”吕衢当下怒吼,在外守候的绿毓和香草一听顿时打了个机灵,颤抖着准备进屋。
听见开门的声音,吕衢吩咐道:“屋里这般冷,多抬个暖炉来。”
末了,似想起了什么,又道:“太医呢,怎么还不来?”
没有人答复,吕衢脸色顿时又冷了几分,回头却见吕赣坐在轮椅上似笑非笑的开着他。以吕赣的医术,只要看一眼便能知道玉梓嫣的状况如何,不过他倒是没想到吕衢竟然没看出来,还真是关心则乱。
“大哥,你怎来了?”说话时吕衢已经回头继续看着玉梓嫣。
“你不是找大夫?那些太医没有你的轻功,自然跟不上你,且又是未来皇后的闺房,哪里敢进。”难得的,吕赣的话里带了几分揶揄。
吕衢一愣,这才想起被他丢在门口的太医,改口道:“罢了,反正带他们来也只是幌子,大哥快替嫣儿把把脉。”
吕赣微微点头,倒不推辞,一手搭在玉梓嫣露出的一小截嫩白的肌肤上,绿毓和香药轻手轻脚的抬了香炉进来,又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呵...”吕赣收回手来,竟然笑了,吕衢不由吃惊,到底是什么情况竟然会让大哥笑出声来。
“大哥,到底怎样了?”吕衢如今哪里还像一个帝王,看到这样的吕衢,吕赣忽然轻叹一声,该来的到底都来了。
吕赣摆了摆手,目视一切,神情十分淡然,道:“就诊的时候我可不希望有人打扰。”
吕衢一愣,什么时候有这个规矩了,可见吕赣眼里并无其他含义且并不着急,相信玉梓嫣并无大碍,而且他信他的大哥,随即点了点头,又上前温柔的在玉梓嫣额上留下轻轻一吻才离开房间。
屋里只剩下玉梓嫣和吕赣,吕衢是对吕赣信任到极致才放心吕赣独自与玉梓嫣同处一屋,且不说男女有别,更何况先前玉梓嫣是如何中毒的大家都明白。
“他是爱极了你。”轻轻吐出这么一句,吕赣从怀里掏出银针在玉梓嫣手上几处穴位一扎,不多时便见玉梓嫣睫毛微微颤动,人已经醒来。
“呜...”
昏迷了一天,手脚酸麻就是玉梓嫣醒来的第一反应,待看清身边之人竟是吕赣时不由一惊,双眸猛地睁开,防备的盯着似笑非笑的吕赣。
“你怎么在这里?”一时情急,连敬语都忘了说,直呼贺王你可是大不敬。
吕赣并不介意,笑着解释:“治病救人。”
记忆中的吕赣从来不笑,而且似乎对自己隐隐有敌意,怎么今天态度转变如此之大...玉梓嫣心头隐隐疑惑,又想起他的话,不由问:“治病救人?我怎么了。”
“只是有人在你饭菜里加了些百食草,让你多睡了几个时辰罢了。”吕赣说的云淡风轻,甚至慢条斯理的将手里的银针一一收起来放回怀中。
没等玉梓嫣开口,吕赣又道:“想不想知道是谁给你下的药?”
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人给自己下药,隐约记得那天喝了绿毓送来的莲子羹便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莲子羹...绿毓说是玉梓寿特地吩咐厨房做的,玉梓寿决不会有害她之心,那么只会是为了她...
冷静下来,玉梓嫣抬头看向吕赣问:“他来了,对吧。”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吕赣如今堂堂祁国贺王都到了,那位还会不到吗?
多久不曾见到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看到她眼里一闪而逝的那抹亮光,是欢喜,挣扎,茫然,苦涩,吕赣脱口问出:“你难道不愿嫁他?”
玉梓嫣反问:“你指的是嫁给他这个人,还是嫁给他的身份?”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吕赣的话被堵在口中,只问:“两者有什么不同?他特意将后位留给了你,为的就是你不受委屈。”
玉梓嫣闻言嘴角挂起一抹自嘲的笑,“我玉梓嫣何德何能能够成为一国之后,此生不过是企盼能够得一心人,偏偏他却是最不可能一心之人。为了玉家,我不能抗旨,只能入宫。”
“怪不得...”怪不得吕衢拒绝纳妃,只娶后,甚至不惜得罪朝中一众大臣。吕赣独自摇了摇头,叹道:“那你可知他并不愿纳妃,只愿娶你为后?”
古往今来,哪个一国之君不是三宫六院。即使有爱的人,那个人也只是他万千后宫中的一人,但要做到一生只有一后,此情可见坚定。
“他可以吗?空置后宫,他如何对朝中之人交代?我不愿他为难,所以我会进宫,我会看他纳妃,可我和他再回不到那个时候了。”
黝黑的双眸越发沉静,看的吕赣心头一凉,原来这个女子什么都懂,她不是任性,只是坚持自己想要的,同时却又想要成全吕衢的大业。
“他从不愿坐上那个位置,即使他不说,但是我知道。”说话间,吕赣的双手不自觉的已经抓上轮椅的扶手,八年前在大牢里种种受辱的场景席卷而来。那样的屈辱,那样的痛苦,即使时间匆匆过去,依然难以释怀。
玉梓嫣震惊的看着吕赣,他隐忍的痛苦和愤怒让他的双眉皱成一团,周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
缓缓道出的故事,多年的精心布局,一步一步的计划实施,可以说他们兄弟二人确实是胸有大志之人,但他们的宏图之志起初仅限于报仇,为自己的父王平反。可一步步的走来,祁国人民的苦痛他们历历在目,他们开始思考若是推翻了衡帝,那么整个祁国又应该走向何处...
称帝...成为最后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