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异动,他回头,狼群来到他面前,围在了他的身后。
“王……那个,她没事吧?”
领头的灰狼小心翼翼的出声,虽然不明白王为什么要带着一个女人回来,可很显然,那个女子在王的心里应该是极重要的,否者,也不会这么顾念她的情绪了,它虽然是一只狼,可该明白的它还是知道的。
萧翎月目光深了深,抬头看它,“没事。你们先回去吧。”
“可是,王……”
“嗯?”
萧翎月眯眼看它。
灰狼缩了缩脖子,点头,“那王什么时候来找我们?”
“等这些事情处理好了。”萧翎月仰头看了一下苍穹,满天星辰,今夜的天原本是很好的,可为什么偏偏多了几分寂寥、落寞?甚至,心底还压抑着一分浓浓的不甘,那种情绪太过陌生,陌生到让他止不住想要逃离。所以,在找到墨非离之前,他想自己是放不开她的手了……
耳边呼啸的风刮得脸生疼,青陌只是麻木地向前,她心里只有一个目的,自己要找到他,她不相信,她不相信他就这样死了?手腕上的雪禅明明还有点印痕的……虽然已经浅得让她心慌,可那依然代表着他还存在一丝生的希冀。它怎么能说他已经死了呢?萧翎月明明说他还活着的,对,他一定还活着,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等着她去救他!
站在死亡森林里,入目是漫天的黑,什么也看不清。
鼻息间浓烈的焦炭味道很浓,她却管不了这么多,疯了一般用手扒着那些烧焦了的木炭,那些曾经的参天大树如今变成了这个模样,它们的下面是否还遮住了某些已经成为了炭黑的尸体。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不能再等了,她麻木地扒着,除了木炭还是木炭,刺痛从指尖传到她的心口,疼得麻木,已经没有感觉了,她只是机械地扒着,紧咬的下唇留下一道道齿印,直到血慢慢留了下来。
身后,突然有一双手猛地禁锢住她的手腕,头顶传来暴怒的低吼声:“你在做什么?”
青陌没有抬头,只是茫然地盯着地面,挣扎了两下,却挣脱不开,“放开!”她没想到,自己的声音竟然还能这么冷静,她讽刺地笑,却渐渐消除了泪水,混着唇角的血丝垂落下来,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癫狂。
被青陌这模样惊了一下,萧翎月禁锢住她的力道缓了缓,叹息一声,幽绿的眸底掠过一道心疼,“你……”
垂下眼,把她的手举到眼前,原本葱白的十指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指缝间被木炭戳伤,留着黑乎乎的血,看起来满目苍夷,他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可那痕迹像是刻入了肌肤里,擦也擦不掉。
青陌猛地甩开他的手,墨黑的眸死死盯着他,像是一只小兽,凄惨却也残忍。
“狐狸,你到底想做什么?”
青陌咬牙,声音像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喉咙间硬挤出来的一样:“就算他死了,我也要把他扒出来!”
“这里这么大,你就算扒到死也扒不出来。”萧翎月脸上扯出一抹僵硬的笑,那笑让青陌愣了一下,随即恨恨地扭开了头:“……那就扒到我死!”
“然后呢?”
“什么然后……”
青陌稍微冷
静了一下,静静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只剩下半年的命,你就算不吃不喝也扒不到,更何况,他如果真的死在这里,肯定烧得黑成一团,你觉得,你能从那些尸体里分辨出哪个是墨非离吗?”低低带着讽刺的声音让青陌像是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一样,她梗着脖子盯着他,眼底慢慢有血色涌现,咬牙切齿,怒意渐渐上升:“萧翎月,就算找不到他,那也不用你管!”
尖锐刺耳的声音让萧翎月心里一刺。
他咧了咧嘴,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残忍,“是,的确是不关我的事,我是疯了才会陪着你在这疯!”
“那你就走啊!没有人让你呆在这里!”
抹了一把脸,眼底的火光却是越烧越旺,如果可以的话,青陌此刻恨不得上去咬下他一块肉!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此刻的她就像是要毁灭所有的一切一样,看什么都会变得血腥,变得绝望。看到面前男子幽绿的眸掠过一道黯淡与伤心时,青陌眼底的火光刹那间全部散尽,她心里有些不安,萧翎月的目光让她有些惶恐,那种感觉就像是最后一抹希冀的光也即将从她身边抛离。
她不想说得那么刻薄,可她却止不住自己心里尖锐得痛……
萧翎月目光沉得有些吓人,他撑在身旁的手慢慢攥紧,幽绿的眸因为染上了怒意变得有些暴躁与嗜血。青陌有那么一瞬间以为他会扑过来,直接咬断她的脖颈,狠狠撕开她的血脉,让她也变成一具尸体。
她想,如果是那样的话,她是不会躲的。
自己的命是他给的,无论什么,她不该说那么过分的话。
可道歉的话像是哽在了心口,吐不出来,她想哭,想发泄心里的悲伤,却伤了别的人。
然而,萧翎月并没有动手,他古怪地吊起唇角笑了笑,那笑声像是从嗓子里硬逼出来的一样,眼底丝毫没有笑意。他站起身,拂了拂袍子下摆上沾上的炭灰,他的声音冷冷的,就像是初遇时那么陌生疏离,“叶青陌,你没有心……也不对,你有心,只是全部给了那个叫墨非离的人。所以,你可以肆意地践踏别人的心,毫不留情,可你不要忘了。你会痛,别人也会痛……我真像是一个疯子,比你还疯的疯子!”
望着萧翎月绝然离开的背影,青陌久久回不过神。脸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指腹滑过的温度,可唯一一个还留在她身边的人也被她逼走了,后悔吗?她不知道,只是心更加空了,四周的风刮在身上,冷冷的,把她原本就没有温度的心,几乎要冰冻了一般。
她想,就这样死去的话,其实也好。
至少不会再痛了……
可,她不能。
她蜷缩起双膝,把头深深埋在期间,四周空寂一片,只有风鼓动她的衣袖。
“怎么办?”
到底要怎么办?
裙裾一片濡湿,她觉得喉间似乎染上了血的味道,很淡,却清晰。心口有什么剧烈的翻滚着,她猛地歪过头,吐出一口血,随后,却是再次陷入了沉默,呆呆地看着那摊血,即使在黑暗里,依然那么清晰可辨。她抬起手,用手背狠狠拭去唇角的血渍,半跪在地面上,再次开始扒起了那些烧焦的木炭。
叶青陌,你没有心…
…
也不对,你有心,只是全部给了那个叫墨非离的人。
你会痛,别人也会痛……
……
疯子,都是疯子!
可如果不用这种办法,她怕自己会崩溃。
她的心死在了五年前,她亲手把那颗鲜血淋漓的心剜了出来,她以为那就是她生命的终结。
可她忘了,自己从来都不是被祝福的那一个,她活了下来,却是再一次承受那种鲜血淋漓得痛,指尖痛得麻木,青陌想,就这样一直下去就好。直到最后一刻,她就会去陪他,偿还完所有的债,所有的情,她不想再转世为人,其实当一只狐狸也挺好的。只是若重新来过的话,她希望自己只是一只普通的狐狸,听不懂人类的言语,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静静等待死亡。
没有心,就没有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手再次摁住了她接近疯狂的动作,青陌麻木地重复着,没有抬头,她已经懒得去想,懒得去在乎。
什么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
早就脱离了她能够承受的范畴,黯淡而生,消极而离。
那双手太过强势,死死地攥着,不肯放开,他的手劲儿极大,几乎要把她的指骨都捏碎了,青陌的手静静地垂着,放弃了挣扎,却享受着那种疼痛,身体的痛能让她暂时忘了心里的痛,这就像是陷入荒漠里的人,几乎要渴死了,可四周却没有水。她隔开自己的动脉,贪婪地吸取着自己的血,解了渴,却面临着死亡,结果,没有什么区别。
依然会死,只是方式不同。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头顶传来咬牙启齿的声音,已经接近虚幻,那声音很熟悉,却像是隔了一层薄纱,她听不真切。
她抬起头,似乎是看到了一双溢满了纠结痛苦的绿眸,她听到自己问:“……为什么还要回来?”
对方似乎说了什么,可那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天边,她想听清楚,却止不住漫天的黑暗朝着她席卷而来。
“她怎么样?”
客栈的房间里,一个冷漠的男子静静立在床头,看着大夫诊完脉才淡然开口,只是那双幽绿的眸深邃犹豫,让人分辨不清他到底是在担心,还是在犹豫中痛苦挣扎。大夫站起身,摊开药箱里的宣纸,提起狼毫笔快速写着药方。
“心力交瘁,加上气血不足,才导致的昏迷,好好休息几日就没什么了。这些药,一天煎三次,喝个两天就没事了。”
“她什么时候会醒?”
“两个时辰后。”
站起身,大夫把写好的药方递给男子,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即使昏睡依然紧皱眉头的女子,摇了摇头,“这位公子,夫妻间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至于弄得这么要死要活的吗?”说完,背起药箱,离开。
萧翎月呆呆地望着房间的门关上又合上,久久回不过神,脑海里大夫说的那两字盘旋在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他猛地转过头看青陌,死死地盯着她的脸,突然俊朗的眉峰紧缩,手缓缓按在了胸口,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笑了一声,只是唇角勾着的笑却溢满了苦楚。却只是一瞬间,他眼底的那抹挣扎消失,恢复了死寂,再也经不起一丝波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