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第二天还要去开会,姚舒梅需要先回学校处理一下手头事务,便让姚文国帮她把行李带回家,自己在M大校门口先下了车。
“别再跟拼命三郎似的了!你身体本来就不好,总归要多注意休息。就算不为你自己,也该为肖芒着想。再说,养好身体,等过两年肖芒毕业一结婚,说不定你很快就有外孙要看了。”
“肖芒还小,哪有那么快就嫁人的。”
姚舒梅莞尔一笑,可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开始脑补自己含饴弄孙的画面了。
那感觉,还真好。
她抿着唇,脸上带着笑意向校园里走去。
直到夜幕降临,街道两边的路灯相继点亮,姚舒梅才结束了手头的工作,从M大里走出。
宋颖本想叫司机送她回家,却被她摆手拒绝了。
虽然坐了一宿的火车,又工作了一下午,可她此时却感觉不到太疲累,反而整个人都仿佛被重新注入了某种新的生机。
只要想一想,即将要认回女儿,她就感到自己如同走在云端般,全身都说不出的轻盈。
好久没有这样舒爽畅快的感觉了!
姚舒梅沿着马路慢慢向前走着,边走边在心里憧憬见到肖芒时,自己该说些什么,怎么把礼物送给她最为妥当。
还有,如果要买房,肖芒会喜欢哪个地段。
甚至连屋子里的家具家电,以及小摆设,她都在认真考虑怎么布置了。
此刻,全身心沉浸在即将到来的幸福中的姚舒梅,并未察觉就在她身后,大约十米远的位置,有一辆黑色轿车在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楚闻肃没有带司机,而是自己开着车,静悄悄地尾随在姚舒梅身后,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车内,他一双泛红的双眸,直勾勾钉在前方女人的背影上。
十八年了。
整整十八年未见,两人相隔大洋彼岸,可他却从未有一时一刻忘记过她。
那个,令他至爱却又至恨的女人……
不,或许只剩下了恨。
也正因为那透入骨髓的恨,才撑着他,咬牙忍耐着劳改农场非人的待遇,撑着他在常尚良的迫害下,从茫茫戈壁中逃离,撑着他一路偷渡至海外,从一无所有奋斗到如今,拥有了自己庞大的商业帝国。
原本,他以为自己会在见到姚舒梅的第一眼,就会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杀了她。
可他,终究还是迟疑了。
常尚良的话在他脑海中久久盘旋,楚闻肃握着方向盘的手,抖的厉害。
他恨不能此刻立即打开车门,冲上前去,抓住那个女人问个清楚!
他要问她,为什么在许下不离不弃的誓言后,最终却背叛了他们的感情,嫁给别人?
为什么两人明明是两情相悦,她却在母亲诬陷自己是强奸犯时,不置一词,选择沉默?
又为什么,当初选择了妥协,答应家里安排的婚事,甚至有了那个人的孩子,还会千里迢迢跑去西北的劳改农场,确认自己的生死?
为什么……
楚闻肃紧紧阖上双眼,痛苦地握拳猛地砸向方向盘。
拳头刚好砸在车喇叭上,一道刺耳尖锐的鸣叫声随即响起,仿佛凄厉的惨叫划破静谧的夜晚。
走在前面的姚舒梅,被突然响起的喇叭声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回转身,看向了鸣叫声响起的方向。
楚闻肃想躲,已然来不及。
路边明亮的路灯刚好打在车头的位置,映出了前挡风玻璃后,楚闻肃的面庞。
姚舒梅倏然间睁大了双眼,嘴唇微微张开,似乎下一秒,就要唤出一个沉寂在她心里十八年的名字。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两道耀眼的车前大灯突然亮起,鬼魅般地出现在她的身后,向她冲去。
那一瞬间,楚闻肃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住了。
他忘记了躲避,忘记了呼吸,甚至忘记了对眼前女人的所有仇恨。
此刻,来自他心底最深处的,是浓得要将他淹没至顶的恐惧。
“舒梅!”
他嘶哑着嗓子,发出支离破碎的喊声。
可那道叫喊声,却被掩盖在了尖锐的刹车声中。
骤然响起的刹车声,比刚刚的车喇叭还要刺耳十倍,似乎要将人的耳膜都刺破。
楚闻肃却已丝毫感觉不到了。
他跌跌撞撞地从车上滚下,疯了一样地奔向前方倒在血泊中的身影。
“舒梅!”
他摔倒在她面前。
可是姚舒梅已经一个字都听不到了。
她的头部下方,鲜血汩汩流出,浸湿了柏油地面,还带着余温的鲜血,钻入地面每一个细小的裂隙。
肇事司机闯下大祸,竟然连下车查看都没有,直接调转车头加速离开。
楚闻肃根本已顾不上其他了。
他的眼睛已经被满地触目惊心的血,映得通红。
他一把抱起倒在血泊中的女人,转身就冲向了自己的车。
滨城市人民医院。
急救室门口的红灯一直醒目的亮着,告诉着人们,正有情况危机的伤者,在里面接受医生们的抢救。
楚闻肃呆呆坐在急救室门外的长椅上。
他浑身都沾满了血,连双手都是。
可他连擦一擦的动作都没有,只那么呆呆的坐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盯着急救室门口的红色警示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