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砚进来道:“……门主,公主怕是已经在路上了,她秘密回京了。这是前线传回来的加密消息。”
沈君瑜紧张起来,激动之下,竟然差一点将镇纸给跌碎,忙扶住,道:“可知人大约是到哪儿了?!”
“算算日程,怕是快到了,”墨砚道:“公主现在怕是愤怒至极的……”
沈君瑜道:“她怎么丢下前线之事突然跑回来,若是四帝知道她突然回转,怕是前线有变……”
“如今楚将军已回云南,局势也不一定能有那般的紧张,京城是公主的大本营,公主是万万不会叫京城有失的,况且门主还在这里,她是一定得要回来的……不管是为了门主,还是为了京城的权威。”墨砚道:“帝王尊严,绝不容人挑衅,京城之围,怕是一时不可能善了……”
沈君瑜沉默了一会。墨砚知道他其实很心软,便道:“帝王之路,是一条鲜血的路,这些人既挑衅了皇陵,又来犯京城,无论如何,是万万不可能赦免放过的,这不是投降能解决的事……”
“我自然知晓……”沈君瑜叹了一声,道:“曾经因为心软犯过的错,中过的算计,自然不会再犯了。”
“可是想起了卫贵妃?”墨砚道:“当初她不就是利用宫人,让门主心软,才对她没有什么防范。”
“后宫妇人再狠毒,我也想不到她们的真正的意图,有些就是想不到……”沈君瑜道:“那次才会中算计!”
“那一次公主还算冷静,其实这一次,怕是绝不会轻意善了……”墨砚道:“都说龙有逆鳞,触之必死,对公主来说,京城的基业,也许没那么重要,可是事关门主,公主能忍上一次,这一次,必定是有大怒的。如今在路上也不知是怎么样的担忧呢,门主还对他们心软,这对公主来说可不公平……”
沈君瑜听的默然,他知道自己心软的毛病。
“天子之怒,流血飘棹,”墨砚道:“还好门主是谋臣,不需要直面战场上的那些血腥,只怕看到了,心里又难受,这些事情,让公主去解决更好,门主用谋略守护公主,对公主来说,她又何尝不想要护着门主,不让门主直面鲜血,便是最大的保护了,公主心知门主其实心很软,她其实都是知道的……所以才这么快的赶了回来……”
“我又如何分不清大局,如此不济事?!”沈君瑜嘀咕道。
“上一次不就因为轻视了卫贵妃,没想到后宫女人的手段才中暗算的吗?!”墨砚笑道。
沈君瑜又不说话,随即怔了怔,道:“对,妇人,我竟一时没有想到。”
“门主可想到了什么?!”墨砚道。
沈君瑜道:“我很少有事会往妇人身上想,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我若是河西王,若在京中安排内应,会安排在哪儿?!”
“妇人聚集之地,又互通消息,不会被人过于防范的地方……”墨砚一怔,道:“青你好楼!”
他腾的站了起来。沈君瑜道:“速去密查,不可打草惊蛇……密查京城各大青你好楼。机密行事……”
墨砚哪里敢耽搁,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忙忙的飞身出去了。
沈君瑜的心还在砰砰直跳,以往他很少将注意力放到女人身上,一直以来,他的眼光与策略也全放在前朝,可是自从吃过卫贵妃与皇后的一次亏后,他到如今已经悟了出来,不要小看女人。
女人正因为地位低,十分弱小,但她们的谋智却不比男子低,相反,有时候,她们的爆发力,反而是惊人的。
倘若真的叫内应与河西王里应外合,后果不堪设想,到时,这京城防御还能保得住吗?!
能不能保得住还是两说。
女子在这个时代不出众,不出彩,可也正因如此,他常常想不到她们身上去,若她们隐于暗处,被河西王控制,或被有心人利用,可是她们甘愿为谋生路而去助着那些人,这京城到时的防守便会不堪一击。
沈君瑜暗暗提醒自己,真的不可大意,千万不可太过自信。上次吃的亏还少吗?!
倘若再如上次一样,他再吃一次女子的亏,只怕自己都原谅不了自己,而她,也会更为愤怒吧。上一次,她在宫中也不知是怎么忍下来的。
沈君瑜几乎可以想象,她变成喷火龙的样子。估计恼怒的能将自己咬碎了骨头,咂巴咂巴给吞下去不可。
他正在想着这京城还有什么薄弱之处,又胡乱想着她人已经到了哪儿,若是来了京,会有什么反应,一时心乱如麻。
而内心深处却是喜悦的,自己是她的软肋和逆鳞,她不是为别的,她是为自己而来,这种感觉……叫他茫然又失措,而血液的流动又告诉自己,她这个人……实在是……
这是否叫冲冠一怒为蓝颜,若传于后世,自己与她又成什么了?!
沈君瑜心里乱糟糟的想着,庆俞进来了,道:“门主?!”
沈君瑜这才慢慢的定下心来,问道:“晋王与太子那边还有多少兵马?!”
“不足万人,他们的粮草也丢了大半,我能将吃的,全部拉进了京城,如今他们早已经不成气候,强弩之末而已……”庆俞道:“十一万人,如今逃了大半,降了约有两万余人,门主,这些人怎么安排?!”
“士兵是无辜的,先关着,待晋王与太子死了,再安顿他们,”沈君瑜道。
庆俞应了一声,道:“还好檄获了粮草,不然还真没粮养活这些人,他们士气低落,能有一口气活着,怕是也没力反抗了,门主不必担心他们会有变。”
“嗯。”沈君瑜道:“有你看着,我是放心的。”
“另外,还有一些辎重车马等物,已经清点入库,”庆俞道:“只是,若是太子与晋王来降,如何处理?!”
沈君瑜道:“他们降了吗?!”
“还没有,气势冲冲而来,还未大战,就已战败,这对太子与晋王来说,如何甘心?!”庆俞道:“只是怕是已有降心。”
“若他们真的降了,我倒是能敬服一声,他们必也是知主将等人是活不成的,若是为了普通兵士能略低头,也是英雄了,可惜……”沈君瑜道:“他们并不会……”
“他们知道朝廷不会放过他们,所以哪怕是死,也是不会降的……”沈君瑜道:“这些万余士兵支撑不了几天,便会各自溃逃,如今的他们,早已经不足为惧了……”
“如此,便发令去趁胜追杀……”庆俞道。
沈君瑜点头,现下太子与晋王早不足为惧,便道:“待收檄了首级回来,便撤所有兵士回来,加强京城防御,对河西王,不能这般的应对,这个人,非晋王可比……对河西王,京城方面不可迎面直击,只可防守,不可主攻。”
庆俞应了一声,便匆匆的出去了。
京城万民一心,而太子与晋王的末路显然已经到来。
不过两日的功夫,他们早被京城的各种奇兵追的十分低靡,不足五六千人的军队,也渐渐的只剩下不足几百人……
眼看着是自己最最亲信的人还在自己身边,人却越来越少,死了无数,晋王悲痛莫名。
他从一个重藩镇之王,沦落到这个地步,只是因为走错了一步棋,然而一步错,步步错,再也无法逆转局势了。
如今粮草也已告罄,晋王心中带着极大的不甘,恨声问天,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老天,你为何站在宗室那边?!还站在一个女人那边,我晋王,如何就不能问鼎天下,不过是挖了皇陵,挖了死人骨,难道死人比活人更重要吗?!”
他捂着剑柄,跪在地上,所有的雄心壮志,早已经被现实浇灭。
他哭着问天,道:“……哪怕是死,哪怕是背负千古骂名,本王也不降,宁死不降?!哈哈,沈君瑜,本王看你可有本事让本王低头,降服于一个女人,做梦!”
他又哭又叫,俨然已至十分绝望,然而天又下起大雨来,真是雪上加霜,只因他们的营帐等辎重没了大半,想要挡雨也做不到了……
“啊啊……”晋王绝望的对天狂吼起来,有一股说不出的憋闷和伤痛,还有巨大的伤心。
不少亲信与属臣,世代伺奉晋王的家臣,也都是泪流满面,面朝晋王跪了下来……
四面楚歌,不过如此!
太子远远的看着,也是怔怔的,他身边也只剩下吕家人,以及一些亲信和死忠,然而,加起来也已不足百人,他们狼狈而绝望,如同丧家之犬。
他虽为帝王,虽受封为太子,可是,他从未有过属于太子与帝王的尊严。
如今看着晋王如此,竟是怔怔的。
原以为趁李君玉不在京中,出征来袭京城是最妙的一步棋,谁知却折戟沉沙于此,如此战力,怕会沦为全天下的笑柄。
好不甘心呐。
太子已称帝,已有属于自己的小朝廷,他觉得自己才是正统,可是为何,天下人就是不支持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