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眼前发黑,却是忍着恨意,一步步的往府挪过去了,可当看到那么多的士兵没有了手,只用两只脚在街晃,却无法拿起兵器防卫的时候,他们脸的绝望刺痛了顾修。
李君玉何其残忍,她虽是个女人,虽有恻隐之心,可她却也是个政治家,她不仅在征服他们族人,还在摧毁他们的意志。
这一幕幕,对他们的威慑是由心的。
许多未走的百姓,看到家园被毁,王宫被烧,士兵们没了手,连防卫也做不到,尽管他们没有遭受到屠杀,性命无尤,可是很多人心里的意志已经被摧毁了,他们活着也等于与死无异。
多少人都是如此,眼无光,再没有了信念。
“……如果这是真神对我的惩罚,我甘愿受此罚……”顾修喃喃着道:“……我有罪,是我贪功,才致我族有此祸,是我有罪,有罪,我愿用余生赎罪……”
谋臣不忍,泣道:“……王爷,王爷……”
“愿所有责罚在我一身,不要折磨我的子民,不要再折磨我的子民了……”顾修再也承受不住,跪于地,呜呜大泣。
步步如刀,化为焚土的大都城,仿佛是火一般的业罪焚烧着他的身心。
这一切,对顾修来说,太为艰难了。
齐王和黄纲在骑兵的护送之下来见李君玉的时候,一见到她跪了下来,齐王是真心臣服,俯首一拜道:“公主之功,震惊寰宇,宇内臣服,此举,已洗刷我原百年之辱,臣下叹服!”
“齐王快快请起,”李君玉忙过来扶他,道:“此番如此顺利,若非齐王与黄大人送来地图,我军也不会如此顺利,两位,多劳你们出使戎族,在此受委屈了,此番便随我一齐回京吧,你们功不可没。多谢你们。”
“不敢当!”齐王忙道:“我原能出公主这样的才,是我原之福啊……臣下万分叹服公主。”
黄纲也兴奋的道:“……臣下也是,得知公主打来大都,臣与齐王实在兴奋不已。若非千机门弟子相护,公主又亲派骑兵前来,只怕臣等二人不得善终。多谢公主牵挂我等性命。”
“于我朝有功之人,无论生死,生在何方,都是我朝军队必护之人,两位不仅有功,更是及时送信,又多番护了两位人质,我岂能不管不顾,你们无事好……”李君玉道。
轩笑道:“公主一来大都第一件事是派骑兵去驿馆找你们二人。于原来说,每一个臣子,每一个子民,公主都心牵挂。”
两人眼泪包包,虽然轩说此话,有收人心的嫌疑,可是齐王却毫不怀疑李君玉的心胸,黄纲更是如此了,他压根没想过轩这话的深意,只是感慨的道:“得公主,是全天下之幸。臣能有幸投生于此世,是臣之幸!”
“言重了。”李君玉笑着道:“接下来还要接受顾修的跪拜与臣服,还劳两位准备书之物了……”
“是!”齐王与黄纲忙应了。
齐王打量着李君玉,见她虽是女子,却身有英气,面容坦荡,极为俊美,有种混合阴阳之美,风姿更是过人。
这样的人,得到天下,似乎一点也不怪。顺理成章之事。
齐王见到她的这一刻,除了真心的叹服外,真的什么心思也没了。
“齐王深有才,以后可要为新朝出力啊,可不许说老了的话来糊弄我……”李君玉哈哈笑着道:“大家朝着一个地方使力,我族才会永远不会被欺负。”
“是。”齐王心说,只要你不会疑我,我自然敢出力。见她这样子,大约是不会疑心的了。这样的面容,心胸宽广,岂会拘泥于阴谋诡计,更不会去算计人了。
什么样的君主,聚集什么样的臣子。
齐王在这样的君主底下做事,也不必总是算计人,或是担心被算计了,既然如此,又有何惧?!
“只是不知公主有何打算?!”齐王问道。
“我已将顾修送了回来,我要他回族为王,当然,并非是汗王。”李君玉道:“以后此地,作为我原的属地,设王府,废军队,废汗廷,称臣纳贡,岁岁如此!”
齐王道:“确是良策,戎族每年都要靠抢才能过得好,现下要他们朝廷纳贡,长此以往,必更加削弱他族国力。公主此计甚妙!只是顾修!?”
齐王也甚是有顾虑。
“用此人才能压制得住他的族人,”李君玉道:“再找不出第二个人了,但也不能逼的太狠了。等以后我原强大起来了,再行通商事宜,过犹不及啊,压得太过,他们必反,还会再去抢原。”
“公主心已有怀柔施恩之国策?!”齐王道:“如此甚好,臣与黄大人这便去准备国书。”
“好。”李君玉道:“劳烦了。”
两人见她忙着,便忙退下了,离开的时候看到戎族的士兵都没了手,像游魂一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大都被烧,却无能为力的绝望,齐王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骑兵道:“回王爷,公主围攻他们主力时,斩首四万人,俘虏六万人,却不好处理,说全杀了,有违天和,会激化民族仇恨,便想了这么一个办法,虽然没了双手,但是生活还是可以的……只要他们安份,两族不起战事,也不至于此了……”
“公主尚怀仁慈之心,是想为两族寻一个长久安定的国策,”另一骑兵道:“若不然,杀了也杀了,这几百年来,他们族人杀了我原人多少百姓,他们赔了命,不算冤。”
齐王道:“确是良计,虽会有一时仇恨,可是终究是性命无碍,没了手,以后也只会安份放牧,再不会拿刀生事了,如此甚好!”
黄纲道:“……公主心存一丝善念,于战事一事,公主已经算得一个极为合格的战将了。这些人失去了很多劳动能力,听闻草原人一向欺弱,他们从战场捡回一条命,不知道会不会死在族人手里,若是真死了,真是讽刺了……”
“这些人活不了多少下来,”齐王笃定的道:“戎族经此大战,已经没有多少余力再养活这些人了……欺弱一向是他族不成的规矩。”
“太讽刺了……”黄纲冷笑道:“不愧是草原民族。”
从战场捡了一条命,心有此族之心,此族却容不得他们变弱。那他们从心底里的信仰又是什么呢,曾经所维护的又是什么呢,用命守护的变成了可笑的东西。然而偏偏他们依旧不明白这明的意义,只一味的抢掠,然后一代代的传承下去……
“他们是无法从骨子里强大的,如果有人能做到,也只有顾修可以吧?!”齐王道:“只有从野蛮向明过渡,脱离了野性,才能真正的强大,而强大,是从包容弱者开始。”
“他们暂时学不会的,他们是兽性的民族,只有强者为尊的社会,人口一直维持在一定的范围内,以保证人人精锐,”黄纲叹道:“可惜了。顾修虽有其心,可是想做,却太难了……”
“教化整个民族,岂会那么容易,也许一辈子也做不到,怪不得公主敢用顾修,他注定要背着黑锅,被整个民族所怨恨,所不包容了……可惜他之才,若生在我原,也许会好走的多……”齐王道:“罢了,这是他的命,不提这个,我们且去修国书,公主此一役,震定寰宇,可喜可贺。”
“兵士们说公主抓了他们的贵族,要他们交赎金,我族从未做过如此之事,只怕回了京,会被一些迂腐自大的人讽刺为野蛮行径……”黄纲笑着道:“王爷,你可怕与那些人吵架?!”
“不怕,打架出使都不怕,还怕吵架?!”齐王道:“使出这许多兵力财力物力,才打到这里,难道真要放过,不捞好处,不傻了才是……反正我们先定下国书再说,至于一个贵族要多少赎金,回去再议,不要,那是不可能的……”
“臣喜欢王爷这调调,真实……”黄纲笑道:“不要赎金才是傻,显我天朝国威,可不是犯傻才显现的,也可以打到他们都城,叫他们俯首称臣嘛,哈哈哈,公主厉害,可真是爽啊,臣也有面儿,武将更有面儿……总之,有一个有实力的公主,实在太爽了。”
齐王也笑了起来。
曾经的原,也是满目疮痍,诸侯王之间相互攻讦,百姓民不聊生。
可是,原将要变得不同了,它会在她的手逐渐强大。
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一种趋势。
从她从云南进京,离此才几年的时间,她却已经做到了这一步,齐王毫不怀疑,原的强大,在这一代,从骨子里的自豪涌起。
他无法不自豪,如果他还是一个原人,并且深爱着原这片土地的话。
此生有幸,得遇明主,纵他能有机会做原之主,他也做不到像她一样自如收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