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无奈一叹,苦着脸道:“找你来自然是有要事的,只是说来话长,可否等茶点上来慢慢说。”
“可以。”顾袅袅点头。
不多时,小二端了茶点,茶是她比较喜欢的花茶,糕点是也是她喜欢的绿豆糕,做的十分精致,小二将两个茶杯倒满后,轻轻退了出去。
顾袅袅拿了一杯,朝李慕点点头,微仰头将一杯茶水饮尽,放下茶杯擦了擦嘴,复问:
“李公子这般神秘倒是让我好奇了,不知到底是何时?”
李慕放下茶杯面色变得严肃起来,眼神看着窗外,声音低沉。
“不知你还记不记得船上那件事情。”
“那对可怜的母女?莫非是凶手找到了?”经他一提,顾袅袅立刻想到了几个月前发生的那件事情。
“是。”他慢慢点头,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她的脸上,“我私下派人去江南,很是花费了一番心思才查到一些眉目,但是消息却说,那人两个月前来了这里。”
听他说完,顾袅袅的心猛的跳了一下,先前被她忽略的想法顿时又涌了上来。
“我又派人在京都查,很快便查到那人的下落,竟然发现那人和你有几分交集。”
顾袅袅脱口而出,“周扬。”
“正是。”李慕点头,“他在江南有些势力,欺男霸女是常事,死在他手里的人起码十几,此人作恶多端,但极其聪明,事后将一切擦的干净,加上时间过的太久,我根本找不到证据。”
听话听音,顾袅袅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问道:“你想让我如何帮你?”
李慕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笑着说道:“此人野心颇大,他不满足于江南的财势,想要进京闯一番天地,却没有门路,京都大些的商贾家的小姐,他都认识,不过,目前来看,他比较满意的是你。”说到最后,眼里满是促狭。
周扬忽然来找上门,顾袅袅怀疑过是为了她的银子,可从庄六娘嘴里知道,周家在江南是大户,不缺银子,便打消了这个想法,只是心中的疑惑一直没有解开,现在听了李慕的话,她终于明白,原来一切都是为了利益。
还别说,周扬这小子装的可真像,要不是她重活两世,搞不好就被骗了。
“此人罪孽深重,必须要今早抓住,不然不知还有多少无辜女人遇害。”李慕语气愤然,“不过人在做天在看,他以为自己处理的干净,却不知还是留下了把柄”
顾袅袅认真听着没有插嘴。
“两年前他曾欺辱一农家姑娘,姑娘时候上吊自杀,当时同村一老汉无意看见出手制止却被他打成重伤,当时伤势严重,老汉年纪大他多半以为活不成了,便将此人放了,前不久我的人查访之下,竟发现那老汉还活在世上,只是全身瘫痪不能动弹,嗓子也哑了。”
李慕抬头看着她,一脸心痛,“这位老汉是这件事情上唯一还活着的证人,所以我想请你帮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开口说话?”
“这药等我看过那位老汉才知道。”顾袅袅略有斟酌。
“老汉已经被我接到了京都,就安置在别院里,老汉这些年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不知道他还能撑几天,时间紧迫,不如你现在就同我去看看。”
“好。”
两人说罢一通起身,出了酒楼李慕请顾袅袅上马车,事急从权,医治老汉要紧,顾袅袅没有拒绝,就着他撩帘的手弯腰进了马车,方做好,他也攀了上来在对面坐下。
秋棠最后上车,挨着她坐下,而李慕的小厮则和马夫坐在车辕上。
一声令下,马车狂奔而出,往别院而去,别院在深巷之中,不大,入内一方小院落,老汉就安置在靠外的那间屋子里,李慕安排了两个小厮在里头照料。
屋门是开着的,小厮听到动静急忙出来行礼,引着两人进屋。
一进屋内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其中参杂着浓重药味都盖不住的臭味,混杂出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刺鼻味道。
“他常年瘫痪在床,身体虚弱,我也不敢让人折腾。”
闻见臭味,李慕有些尴尬,低低的解释。
顾袅袅明白,点了点头忍着臭味进屋,行至床榻前,看清躺在床上的老人。天气冷起来,小厮用锦被紧紧盖着老汉的身体,至露出一张颧骨突出皱纹纵横的脸,因太瘦了,显得有些龅牙,黄黄的牙齿顶着干枯的嘴唇,闭着眼,就像死了一样。
顾袅袅蹲下来,手伸进锦被摸出老人的手,发现一只手上竟只有三根手指,两根小指都气根断了,她皱了皱眉,抹上腕间的脉搏。
“如何”李慕忍不住问。
将老人的手放回锦被,她站起身来,小声说道:“老人是旧病未愈,久托成疾,老人当年上了内脏,以这样的伤势常人肯定熬不过一个冬天,老人能熬到现在,得益于身体强壮,只是再强壮的身体也经不住这样拖,现在老人已经油尽灯枯,随时有可能死去。”
“至于口哑,是喉咙遭重创后没有治疗才造成的,基本不可能治好。”
听完她的话,李慕脸色一紧,“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这是我找到的唯一能证明周扬有罪的证人,若是他也死去,那就真的没有办法能将他绳之於法了!”
顾袅袅抿着唇,心中有些难受,周扬此人确实罪孽深重,她也不想让此人逍遥法外,可这位老人就像燃尽的油灯,已是回天乏术,她也没有办法。
“你别自责,这事儿怪不得你,先前我也不想麻烦你,暗自找过许多大夫,最后大家都说没办法,找你也只是想着能否出现奇迹,周扬那人生性恶,绝对不会停止作恶,我会盯紧他,只要他敢再伸手,一定将他捉拿归案!当然,我更希望他能从新改过,比起抓到他,我更希望以后不要再有无辜的人受害了。”
李慕言辞恳切,挺阔的眉宇间拧出一片正气,让他俊雅的脸更加迷人了几分。
顾袅袅有一瞬的失神,这样正气凌然的人,会做出毒害自己亲骨肉的事情吗?前世那碗剁胎药,一直是她心里的疤,会不会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呢?沈姝兰心思歹毒,会不会是她嫉妒自己有孩子而使的伎俩?
她是亲眼看到他熬药了,可拿汤药却是沈姝兰端到她面前的,这中间会不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重重想法充斥在脑中,她竟有些激动。
“李慕……”她张嘴,叫住了欲出门的他。
门口的人转身,看到她的欲言又止,脸色一喜,走过来问道:“是想到办法了吗?”
她抬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可嘴里的话却尽数咽了回去,呵……哪个人会蠢到去承认自己的罪行?也只有她蠢,竟然想要去问他。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情绪尽数敛去,余下冷漠。
“暂时没有想到,但是人一天还在我就不会放弃,晚上回去我会仔细琢磨琢磨,如有眉目会派人去通知你。”
李慕心细精明,若是在以往肯定能发现她的不对劲,继而多少能猜出些什么,可此时,他一颗心都系在老汉的伤势上,便错过了顾袅袅的情绪。
等到许多年后,李慕独坐竹轩想起这一刻,不禁苦笑连连,原来错过便是一辈子……不,两辈子……
两人在别院门口分开,一个回丞相府,一个回顾府。
顾袅袅回到府里,没有看账本,坐在书房静思,她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老汉能听见能说话,手焦虑的在桌面上敲击,要是以前,她一定是不停的翻看药书,尽管那药书她已经滚瓜烂熟,现在药书借给了刘院使,她便只能敲桌子。
在书房一坐就是一下午,待到傍晚,月朗星疏,她托腮坐在窗前,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一味药,或许有用,只是要看李慕那边如何说。
第二天她拍了秋棠去丞相府送信,还未出门的秋菊眼巴巴的看着,内心无比渴望。
“干什么这副死样子?”顾袅袅白了她一眼。
秋菊走过来,可怜巴巴的说道:“小姐,您不是说刘二姐回来就让奴婢回来么,现在都好些天了,奴婢还天天泡在工坊里。”
闻言,顾袅袅低叹一声,抬了食指在她的脑门上戳了一下,无奈道:“这么长时间了,你还看不出来我什么用意吗?”
“什么用意?”秋菊傻呆呆的回问。
看着她痴傻的样子,顾袅袅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了,顿了好半晌才开口说道:“让你去工坊是想让你跟着刘二姐学学,刘二姐虽好,但终究不是我的心腹,我要把生意做大就必须要有自己的心腹,而我身边能相信的,只有你和秋棠,秋棠她看着聪明,但其实比你还傻,也就只能看看家,你吧,扶一扶还可以上墙。”
“小姐是想让奴婢做管事的?”秋菊有些难以置信。
“对。”顾袅袅点头。
“这哪儿行,奴婢哪儿做的来。”秋菊脖子一缩,像只鸵鸟。
“啪!”顾袅袅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恨铁不成钢的骂道:“怎么就这么没出息,你不去做怎么知道自己做不来!本小姐告诉你,你要是做不来,立刻发卖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