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爷以身体欠佳为由拒绝进宫, 还上了折子表明自己的立场,说是负责中都防卫的人选,应由兵部举荐后由陛下裁决, 自己不懂朝中之事, 妄加议论恐误了大事。
覃牧秋看完了折子倒没觉得意外, 九王爷不是个傻子, 这个时候出来掺和一准落不到好名声。况且, 中都防卫无论由谁接管,对宁安王都不会构成大的威胁。
九王府里,立冬一身素衣立在偏厅里, 李谨忍不住打量了对方几眼。
先前九王托辞未进宫,皇帝倒是差人把立冬送进了九王府。
“不愧是九王爷调/教出来的人。”李谨冷声道:“都会擅自下毒弑君这一套, 无论如何, 他都是大余的皇帝, 你们怎么敢?”
立冬闻言扑通一声跪地,道:“奴才该死, 请王爷息怒。”
李谨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知道对方也是一时情急才会出此下策,倒没有想过真的迁怒于他。
“那件事暂且不提了,本王有其他事问你。”李谨示意对方起身,问道:“你在宫里, 可曾见过覃将军, 或者听到过有关他的消息?李逾将他关押在何处, 你可知道?”
立冬闻言一愣, 随即道:“王爷, 覃将军早已被玄衣卫在沽州之战中刺杀,他怎么会在宫里?”
李谨闻言叹了口气, 心道,李逾既然将立冬送回了九王府,对方自然不会知道什么线索,否则恐怕早就被杀人灭口了。
不过,他终究有些不死心,又问道:“沽州之战后,他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表现?例如经常出宫,或者吩咐人往宫外送什么东西?”
“陛下从前与赵将军颇为疏远,是在沽州之战前不久,才开始时常召见他,经常与他出宫。”立冬想了想又道:“陛下倒没往宫外送过什么东西,不过沽州之战后,他突然送过赵将军一幅画。”
“一幅画?”李谨皱眉问道:“什么样的画?”
立冬道:“是陛下随手画的墨梅,赵将军还在上头提了一句诗。”
“那幅画你亲眼见到是陛下画的么?”李谨问。
“那倒不是,奴才见到的时候,画已经画完了。”立冬答。
墨梅。
一定是覃牧秋画的,难道李逾将他藏到了宫里?
估算着日子,覃牧秋猜想密旨应该已经到了宁安王手中,心里一天比一天紧张起来,他只能安慰自己,该来的总会来。
他左思右想,生怕在李谨到中都前还有未曾顾及到的事情。
果然,这日突然想到皇后宫中还有一个不满一岁的孩子。
于是,覃牧秋第二次踏进了皇后的住处。
皇后未曾想到对方会突然到访,一时又惊又喜,有些手忙脚乱。
“把孩子抱过来给朕看看。”覃牧秋道。
一旁伺候小皇子的奶娘闻言连忙将手里抱着的孩子,交到了覃牧秋手里。
初生的婴儿长得很快,几个月的功夫,小皇子已经和刚出生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眉眼渐渐舒展,见着人也会笑了,白白嫩嫩的看着煞是惹人疼爱。
“陛下,这孩子至今都没有名字。”皇后在一旁开口道。
覃牧秋看了皇后一眼,心里不由又开始难过起来,可是他明白,自己给不了这对母子任何的许诺。
“朕要和皇后单独说几句话。”覃牧秋言罢奶娘便要接过孩子,他又道:“小皇子先留下吧,朕再抱一会儿。”
皇后闻言面上一喜。
见众人都退下了,覃牧秋示意皇后坐下,开口道:“宁安王膝下至今没有子嗣,将来等他进了宫,你便抱着小皇子去求宁安王给他赐名。”
皇后闻言大惊失色,忙跪下恳求道:“陛下,求你不要丢下我们母子。将来若是真有那一天,臣妾便与这孩子随陛下一起同生共死。”
覃牧秋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将对方扶起来,道:“你这又是何苦。不为你自己想,也要为这个孩子想。他是李……他是朕唯一的血脉,朕命你全力保住他的性命。”
皇后闻言便落下泪来,却又低声的抽泣不肯哭出声。
“朕不求他能万人之上,只求他能平安长大。”覃牧秋道:“你一定要记住朕今天所说的话。若宁安王不肯留着这个孩子,你便求太后出面,哪怕将他送出宫做个普通的百姓也好。”说罢将孩子交给了皇后,转身离开了。
皇后抱着怀里的小皇子,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覃牧秋心中黯然,却也无可奈何。
离开了皇后的住处,覃牧秋有些心不在焉。尚等跟在他后头,忍不住提醒道:“陛下,再往前头走,便是太后的住处了。”
覃牧秋闻言犹豫了片刻,道:“太后早已是远离红尘之人,我又何必去打搅她呢。”况且,即便自己不走这一趟,到时候太后想必也会为保小皇子的周全做些什么。
想到此处,覃牧秋叹了口气道:“回凝和殿吧。”说罢便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行去,尚等忙跟在后头。
接下来的几日,西南战报频传,红枫营战绩不错。
这倒是值得覃牧秋高兴一阵子的事。
“若是照这样的打法,不出两三个月红枫营便可凯旋而归了。”尚等高兴的道。
“但愿如此。”覃牧秋将手里的战报搁下,道:“所以许多事更要加紧一些了。玄麒这两日也该回来了。”
覃牧秋话音刚落,便有侍卫在外通传说是玄麒求见。
“说曹操曹操到。”覃牧秋道:“快传。”
片刻后玄麒便进了殿中,依次向覃牧秋和尚等行礼。
“先前不是说了要你同常宁军一起回朝?”覃牧秋问道:“宁安王难道不愿来中都?”
玄麒答道:“陛下,臣去了茂县,宁安王并不在常宁军中。”
覃牧秋闻言大惊,道:“可知道他的去处?”
“此刻常宁军中主事的是于副统帅,对方不愿透露王爷的去处,臣无能。”玄麒道。
这个时候李谨不在军中,会去哪里?
覃牧秋在殿中踱来踱去,心中焦虑不安。
“你先下去吧。”覃牧秋道。
对方依言退下。
“宁安王该不会是和红枫营一起去了西南吧?”尚等突然道。
覃牧秋一愣,望向尚等,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红枫营在这些年里算得上是与常宁军同气连枝,如今他不愿放手倒也在情理之中。又或者,他只是不放心西南的战事。”
覃牧秋心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有没有可能他是为了自己而去呢?
糟了。覃牧秋心中暗道,若李谨当真在红枫营中,不出几日便能察觉那个“覃牧秋”是假的。
如果对方此行是为了红枫营或西南的战事,必定会继续留在营中,若是为了自己,对方发现“覃牧秋”是假的,那便会回到中都,一探究竟。
九王府里,李谨正黯然独酌。
连日来他多方打探覃牧秋的下落,却一无所获。
可他明明收到了对方的亲笔信,那日在万里寺又是亲眼见到了对方,如今怎么好端端一个大活人,便如同消失了一般,一丝一毫的迹象都没有。
“王爷,茂县来人了。”一个亲随禀报道。
李谨闻言略有些惊讶,随即道:“快让他进来。”
那名亲随忙应是,片刻后便有一人进来行礼,来人正是李谨在常宁军时的贴身护卫之一。
“可是军中出什么事了。”李谨问道。
“王爷放心,一切安好。”那人说着解下背后的信筒,道:“王爷,宫中几日前派人去军中下了道密旨。于副统帅命属下日夜兼程的赶来中都,说您若是不在九王府,便将密旨送去西南。”
李谨接过密旨打开一看,脸色顿时便了。
“快去传九王爷。”李谨吩咐道,随即又改口道:“算了,本王亲自去找他吧。”说着便拿着密旨急匆匆的出了房门。
九王爷正在逗鸟,见李谨面色凝重,原本想打趣的话便硬生生的忍住了。
“出什么事了?”九王爷问道。
“你先看看这密旨。”李谨说罢将密旨递给九王爷。
对方将密旨看完,一脸的难以置信,道:“他这是要招安你啊?”
“什么招安。”李谨道:“禅位。”
九王爷一脸的匪夷所思,道:“当初他便说过要禅位给你,可是你自己说不稀罕,不要。如今,你又心动了?”
李谨沉默了片刻,道:“当初皇兄刚过世,我怎可……再说了,他提了什么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局势大变,我早已是骑虎难下。即便他不禅位,那个位子也非我莫属。”
“大余正逢多事之秋,他肯禅位,倒也是顾全大局。省得内忧外患,搞得人心惶惶。”九王爷道:“如今你带着常宁军直入中都便罢,省得打打杀杀的多此一举。”
李谨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于他而言,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未了,那便是找到覃牧秋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