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宋良玉避而不见,涂素芝三番五次邀约,都见不到良玉的人影,她又何苦到镇国公府来堵人?
今日若是放过这个机会,以后大概,就更不可能了。
涂素芝咬咬牙,对镇国公府的门子道:“请这位小哥通融一下,我有……”急事两个字没有说完,那门子已经回去咣当一声关上了角门。
几个人都瞪着镇国公府的角门发呆。
他们涂家的老爷虽然只是个翰林,但是自从他们家大姑娘被钦点为大皇子妃后,这京城里见了他们涂家人,谁不礼敬三分?——谁不知道,大皇子就是未来的太子,他们家姑娘,便是未来的太子妃!
若不是三四年前,皇后薨了,他们家的姑娘,早就是大皇子妃了,还能来到镇国公府门前,被一个小小的门子挡在门口进不去?!
涂素芝再有涵养,此时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宫里派来教习她的嬷嬷经常对她说,皇室的尊严,是不容任何人轻慢的。她以后嫁入皇室,首先就要这种高人一等的自觉。
她不再是翰林家的姑娘,而是以后要母仪天下的皇后!
可是现在,她还什么都不是,甚至连大皇子妃都不是。
想到那一天,她的贴身丫鬟蝉儿从三皇子的内侍那里听来的话,就有些不安。
本来她没有将宋良玉放在心上,可是过了这几年,宋良玉居然从外洋归来,还成了朝堂的东南将军,她就不能不重视这个女子。这个据说,是大皇子心里最放不下的女子。
别的女子,她一点都不在意。她知道得很清楚,大皇子身份贵重无比,以后绝对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她只要有正室的名份就行。
可是宋良玉她却不能当寻常女子一样看待。至少,她想跟她谈一谈。她看得出来,宋良玉这一次奉诏回京,是圣上对大皇子的考验她不能让大皇子功亏一篑,在女人身上栽了跟斗。
想到这里,涂素芝从车上下来,亲自去敲了镇国公府的大门,扬声道:“涂氏素芝,求见镇国公夫人!”
门子在里面进退两难,只好又去二门上寻了婆子央求她去通
那婆子听说是涂大姑娘亲自拍门求见,也着了慌,赶紧又去了内院的亭子里求见贺宁馨。贺宁馨听说了回话,也颇觉为难。
宋良玉忙道:“你去跟涂大姑娘说一声,就说明日午时,宋良玉在辉国公府恭候涂大姑娘大驾。”
眼看躲不过去了,宋良玉不想贺宁馨为难。
贺宁馨对着廊下的婆子微微点了点头。
那婆子连忙去传话。
涂素芝头一次从宋良玉那里听到准话,便扬声道:“既如此明日午时,不见不散。若是宋将军不见,我再来镇国公府寻就是了。”说完才坐上小车回去了。
宋良玉听了婆子的回话脸色很不好看,狠狠地拍着石桌道:“也不知是哪个多事的胡说八道,让我知道,拎了他去给我们营里的兄弟当靶子练枪法去!”
贺宁馨方才知道,原来是有人多事,将大皇子当年和宋良玉的一段往事告知涂素芝了。可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而且知道的人极少,都是亲近的人,也不知道是谁口风不紧,将此事泄露了出去……
涂素芝这一闹宋良玉也没了心情,提早告辞离去,对贺宁馨道:“明日你一定要来,陪着我一起见这个疯女人。”
贺宁馨笑着应了她,亲自将她送出去。
晚上简飞扬回到家里,贺宁馨跟他说起此事简飞扬也有些不高兴,对贺宁馨道:“这还没嫁呢,就这样颐指气使。以后要是真的做了皇后,这涂家人,我看比宁远侯府还要出格些。”这话却是说偏了。
涂家虽然不如宁远侯府豪富,却是世代书香,家里人都是读书人。不过涂素芝为何要堵着宋良玉说话,贺宁馨也能猜出几分,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是也能理解她,便对简飞扬道:“话不能这么说。今日之事,事出有因。再说宁远侯府,哪里比得上涂家书香世家?”
简飞扬知道贺宁馨的爹贺思平也是翰林出身,自然向着那些文官,闻言呵呵一笑,放下这个话题,问贺宁馨:“子言呢?今儿我早上走得时候,这小子睡得正香,就没舍得去抱他,担心弄醒了他。”
小子言什么都好商量,唯一不买帐的,便是没睡好的时候就被吵醒。那真是会闹得天翻地覆,哭得山河变色才罢休。所以镇国公府的上下人等都知道了小世子的这个毛病,都不会去无端端地吵醒他。
简飞扬又问了问卢珍娴的情形。
卢珍娴如今有孕在身,妊娠反应十分重,简飞振恨不
得将全京城的大夫都请来给卢珍娴诊脉,只求-一下卢珍娴的痛苦。
贺宁馨知道卢珍娴如今闻不得海味,所以她今日吃螃蟹的时候,就没有去请卢珍娴,唯恐熏着她。
见简飞扬问起来,贺宁馨便道:“本来大夫今日要过来,谁知宁远侯府硬是请了去了,说是宁远侯夫人自月初病倒了,就一直缠绵病榻,低热不止。先前请了个大夫,好了些,后来那大夫找不到了,宁远侯夫人就病得越来越重。又担心是女人病,便托了人,专门请了这位擅长妇人科的大夫去了。所以我们这里,大夫只能明日过来。到时候我让二弟在外院候着,亲自带进来就是了。”说着,又告诉简飞扬,她明日要陪宋良玉见涂素芝。
简飞扬对宁远侯府的阿事向来不以为然,也没说话。自己宽了外衣,换上玄色香云纱的睡袍,躺在床上看自己写的兵书,一边拣了后面的话劝贺宁馨:“到时候你陪着宋将军去见涂大姑娘,你也别说话,最好躲在一旁,听也别听。你知道得太多,以后涂大姑娘上了位,横竖都会看你不顺眼的。”
贺宁馨也知道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可是宋良玉是她的知交好友,朋友是做什么用的?难道不是两肋插刀,而是专门用来背后捅刀子的?!
“臧知道分寸。涂大姑娘若是太过分了,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再说,你以为圣上那里会不知此事?”贺宁馨笑盈盈地道。
这涂家虽然是书香世家,还是书呆子气重了些。笃信事无不可对人言,所以做任何事,都讲究个正大光明,不欺暗室。
如涂素芝此次到镇国公府堵人,一点都不避讳,似乎不知道自从她和大皇子定了婚,她身边就少不了圣上的眼线似地。
可是皇室里的许多事,都是不可对人言的。若是忘了这一点,就不要想在皇室里混了。涂大姑娘这第一关,却是没有过好。
简飞扬想了想,也懒得理这些事,就放下了,对贺宁馨道:“去看子言吧?”
贺宁馨点点头,两人一起去东厢看小子言去了。
宁远侯夫人曾亭自月初就病倒了,起初有些咳嗽,然后经常呼吸不畅,又低热不止。请了家里常走的大夫诊脉,都说不出所以然。后来齐姨娘说她娘家有个世交的圣手神医,以前在太医院供职,后来回祖籍养老去了,如今有事上京,正好歇在她娘家府上,问曾亭要不要瞧瞧。这个大夫离开太医院有一段日子了,最近有些麻烦,才又上京寻了齐姨娘的娘家,像是有几分本事的样子。
曾亭便半信半疑地让这个大夫诊了脉,这大夫铁口直断,说恐怕是染了女儿痨,所幸才刚染上,还有的救,要用重药,才能痊愈。
曾亭吓了一跳,见那大夫各种症状都说得头头是道,便试着让他开了几剂方子吃了,身上顿时轻省了许多。可是过了几日,等先前的方子吃到日子,要换方子的时候,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大夫了。问齐姨娘,齐姨娘也急得要命,回了几趟娘家,都寻不到这个大夫,不知他跑到哪里去了。
曾亭的病本来有些起色,结果因为停了药,便又病倒了。这一次,比先前更是凶险。不仅每日的低热卷土重来,而且新添了下红之症,像是病情有变,也不敢再吃先前的方子,却是寻了太医院擅医女人病的太医上门诊脉,就将镇国公府的二夫人的大夫抢了过来。
宁远侯府的慈宁院里,柳梦寒却歪坐在里面的隔间里,一边吹着过堂风,一边听她的心腹婆子在她耳边回话:“太姨娘,这个齐姨娘真是不简单。我们的人用了大刑,结果这大夫不仅招了他故意用药让现在的夫人病情恶化,而且当初还听了定南侯府的指使,企图用药延误先夫人裴舒凡的病情。”
柳梦寒正伸着手,仔细端详指甲上涂的凤仙花,闻言吃了一惊,忙坐起身来,问那婆子:“
当真?可问出了脉案和药方?”
大家子里面的主子生病瞧大夫,每一次的脉案和药方都是要收起来存档的,随时可以拿出来对景。所以不是谁想鱼目混珠都可以的。
那婆子点点头,道:“开始说记不得了,后来用了‘生不如死,,他就想起来了。——都写在这里,请太姨娘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