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莹从边疆回到锦城,便开始打理产业,商铺,商场上遇到不懂之处该问的问,她自认自己下足了功夫,可效果却不佳,那些商铺在她的打理下,不到一个月,就亏了不少银两。
齐莹备受打击。
她努力地找问题所在,她暗暗告诉自己,一切事情,只要用心都能克服,她都能躲过世家的眼线隐姓埋名了,还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呢?
但现实给她沉重的一击,商铺在她手里的时间越长,亏损越大,如此一来还不如聘请掌柜经营。虽说铺子是齐莹的,不管亏损多少都是她的权力,但有钱也不是这么浪费的,等亏损到一定的程度,齐莹觉得自己应该改变策略了。
那么久了,竟连半点原因都没找到,或许她生来就不是做这事的料!
北燕首富,多半无望了!
齐莹承受的打击很大,心里无比失落。
因她捐赠军饷,吴惠恩这个名字在顾易青心里留了印象,毕竟齐莹出手阔绰,又暗示他照顾,顾易青自然时有关注锦城吴惠恩,发现她遇到了瓶颈,便提议她四处走走,散散心,若豁然开朗,则是最好。
齐莹反复考虑,最终采取了他的建议。
丹云对她忠心不二,将女儿托付给她照料,齐莹放心,至于心里的舍不得……事实上证明,胡无暇年纪小,主意却大,听说母亲要出远门,高兴得不了的。
为什么?
胡无暇偷偷对新买的小丫鬟说:“父亲走后就不用管我们,到时候我们去捏泥人,打雪仗,偷偷上街逛,父亲不再,就没人敢拦着我们了,好啊好啊!”齐莹一直女扮男装,后面买来的奴仆都认为她是男子,胡无暇也改了口,从此叫齐莹父亲,叫丹云为姑姑。
“可是,惠云姑姑会拦着。”
“只要我哭,姑姑就不敢拦了。”胡无暇嘻嘻地笑。
却不知,她的‘父亲’,恰好听到了这句。
齐莹无奈一笑,后来她叹道:“人小鬼大,再过几年来,我该管不住她了。”
“小小姐活泼,这是好事。”丹云赞叹,随后担忧地说道:“只是院里的泥巴脏,雪天外面冷,上街不安全,小小姐又是个女孩子,这些事情倒不适合她,小姐走了,还真如小小姐所说奴婢拦不住,届时可如何是好?”
齐莹却笑:“不用拦着,她喜欢如何便依着她吧!”
原本,齐莹正是出于那些原因的考虑才拦着女儿,没想到竟让女儿希望她走,心里不免酸涩,但总归小孩子心性,她倒是没怎么伤心。
只是此事,倒让她意识到一个问题,既然女儿喜欢,她为何要拦着呢?
胡家之所以是个牢笼,就是因为待在里面,女儿能看到她不想见到的人,却做不到自己想做的事,她费尽心机带女儿离开,如果现在还约束女儿,那么离开的意义,又是什么?
齐莹觉得,能让女儿开心的事情,她可以适当放松管教。
毕竟,大多数人认为真理不一定是真理,就如当年,多少人认为顾长歌成人后必定凄惨,结果呢?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只看拳头的大小。
齐莹认为,如果真的为女儿好,不是约束她,而是努力开创能让女儿自有翱翔的天空。
丹云想到齐莹和顾长歌的经历,又听到齐莹的解释,她沉默了。
所以,胡无暇的幸福童年开始了,这孩子生来便比同龄人活泼,好动,爱思考,因齐莹并不约束,是以她越发放纵自己,常常问一些奇怪的问题,比如雪花为什么冬天才下,夏天为何没有?又为何,为什么小鸟儿能飞,小兔子却不能?
丹云唯恐她问为什么别人有父亲而她没有,但庆幸的是,胡无暇一次都没问过。
硕大的宅子原本只有胡无暇一个小孩子,齐莹担心闷坏了她,便买了两个三四岁的小丫头,三人一起长大,有个伴儿。
胡无暇和她的小伙伴的幸福童年,从此开始,暂不提。
齐莹离开锦城,因她没有目的,便寻了几处有名的山水去走走,反正她有钱,有时间,倒是不着急。她先四处看看,说不定看得多了,就能知道自己在经商一事上错哪儿了。
说来也是心塞,听说颜夫人起初经商之时,也是一个新手,但为何人家越做越好,她却越做越差,看来果真有天赋一说。
现在才多久,不到两年,颜夫人就进军锦城了,而她呢?
心累,不想了,现在的齐莹觉得,如果自己真的在经商一事上走不通,那她便换条路,天生我材必有用,三百六十行,总有一条路,是适合她的。
男子的身份方便办事,这点齐莹深切地体会到了。
外出的这段时间,齐莹所去最多之处便是学堂,或许女子身份的局限,齐家的女儿都是请的女先生来家里教,所传授之物多是三从四德之类,但男子的学堂却不一样,除了四书五经,还有为臣之道,为将之道,交友之道,等等。
齐莹对此很感兴趣,几乎每到一座城,便先去听听城内学堂的授课,若遇名师,则请教或辩论一番,齐莹常常觉得时间如白驹过隙,快得让人抓不住。
洪城住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姓陈,名志望,北燕有名的一位名臣,先帝时期告老还乡。
陈志望寒门出身,从小便有超出常人的聪慧,十七岁高中探花,入朝得当朝帝王赏识,外放期间做了不少利国利民之事,后来几王之争,陈志望又押对了宝,成为新帝宠臣,新帝十分信任陈志望,常与陈志望秉烛夜谈。
告老还乡之后,陈志望便回了家乡洪城,在城中购置产业,过着富贵闲人的日子。
他在洪城中办了一家私塾,因是无偿捐赠给读书人的,所以私塾被学子称为志望书院,偶有空闲,陈志望便去书院传授一两节课。
恰好这天,齐莹去了志望书院,她尚不知这七载老者是谁,只觉得这人所授的课程让她受益良多,细想其理,那些世家之间果真如他所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敌人,互相扶持,又互相牵制,还有内里的龌龊,这些无人与齐莹说道,从前她都是自己去琢磨,如今终于听到有人将它系统的描述说来,齐莹越听越有趣。
她一走来,双脚便走不动了。
志望书院时有外来者学习,齐莹之举书院的人倒不惊讶,书院打杂的小厮还特意给她送了凳子,齐莹轻轻点头,以示谢意。
接着,陈志望先生讲到女子的行为标准,他的看法却让齐莹有异议。
陈志望的意思是,女子一旦嫁了人,便应该以夫为天,不可抛头露面,只能待在后宅孝顺公婆伺候夫君,总之就是三从四德,甚至比三从四德更为严重,按照他的意思,女子前半生荣华富贵靠娘家,所以嫁人应该按照娘家父母或者家族利益的标准,哪怕对方是个傻子,也要无怨无悔的嫁过去,而后半生的荣辱全靠夫君和孩子,所以她应该听丈夫的,听儿子的,一切以夫家的利益为先,如果夫家的利益与娘家的利益冲突了,也应该以夫家的利益为先,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听到这个理论,齐莹对这老者的感觉瞬间不好了。
习惯了辩论,齐莹本欲脱口而出,但想到人家的课堂上,如此行为不礼貌,便继续听课,等到下课了,齐莹特意找上老者,她向老者鞠了一躬,笑道:“在下吴惠恩,方才听老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老先生的授课让在下受益匪浅,只有一处,在下略不解,还望老先生提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