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医听了翳婵的问话,眉头皱的更紧,没有草率的回复她,拧着眉头沉吟道,“娘娘的脉象……这……着实有些奇怪。”
翳婵见他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说出来,心中却是紧了紧,又忍不住生出几分期待来,口中忍不住道,“是不是肚子中的孩子出了什么问题?”
如今这孩子对他而言,实在是顶顶重要的了,她全部的期望都在这孩子身上,若是这孩子出了什么问题,她简直毫无出路。
赵太医沉着的摇摇头,没有言语,不知道是在说没有孩子,还是孩子没有问题。
涉及到自己身体的事儿,翳婵就也不敢再打扰他,只尽量稳住自己的心神,似乎这样,脉象也能平稳些。
赵太医这时紧皱着的眉头却松开了,然而面上坠坠的,却并不敢直言真相。
翳婵一直打量着他的神色,如何会看不出来,当下心中就沉了沉,面上也跟着一沉,声音毫无波澜道,“有什么问题你且直接说,我自个儿的身子,怨不到你。”
赵太医怕的可不就是这事儿,可翳婵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又怎么可能就这样打消这些时日来给赵太医的印象,因而纵然她如此说了,赵太医还是唯唯诺诺的不敢开口。
这已经是近日来第六七次了,婵妃唤他过来看身子,时不时就要问上一问,婵妃盼孩子的心思可想而知!
可如今婵妃这脉象,他又怎么敢真的说出口,更何况若是仔细说来,他也逃不出干系去!
赵太医纠结着抬头看了眼翳婵,见他面沉如水,又非要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笑容来,看的人心中直发毛。
算了,当头一棒,缩头一刀,总要说出来,赵太医狠狠心开口道,“从娘娘的脉象看……确实没有怀孕的征兆。”
“没有?”翳婵不可思议道,“那我为何月信迟了些,近日也有几次闻到那鱼腥味就要呕吐?”
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失望而归好几次后,又突然燃起希望来。
赵太医似是有些迟疑的开口,“娘娘今日怕是忧虑过多所致,气血有些虚,还要放宽心才好。”
他说完就低下头,并不敢看翳婵。
真正的原因自然也只有他一个人知晓,但却是万万不能说的。
虽然先前给婵妃所用的药,对女子的身体是没有什么副作用的,可这段时间来,药物的使用次数也太密集了些,难免带出了不好的地方,婵妃的头晕恶心和月信推迟,都于此难脱干系。
然而这些话却是一点儿都不能让婵妃知晓的,赵太医恨不得把这些原由,都烂在肚子里。
这些时日,和翳婵打交道越多,赵太医越发后悔起来。
他上的可不是什么自己以为可以一跃飞天的画舫明船,分明是一条地地道道的贼船才对。
也是这段时间跟翳婵多次打交道他才明白,上了这条贼船,有功,婵妃不一定会念着他的好,有过,却一定会将他,将他们赵家扒下一层皮来。
翳婵听了赵太医的话,果然就皱起了眉头,好在她
并没有心思注意低着头的赵太医是什么表情,她的整颗心思都放在了自己依旧没有怀上子嗣上。
多次的失落和失望,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后来这几次再询问,虽然也抱着希望,但也做好了仍旧没有孩子的打算,可今日的情况,却是大大不同的。
空空如也的肚子,仿佛就是她与邢墨珩空空如也的未来,没有一点儿的盼头和前途,空茫茫、空落落的一片。
翳婵蓦地就升起一股子不知所措来,静默的摆摆手,转头望着窗外已经开始掉落叶子的老树,出神起来。
赵太医见自己竟然没有被为难,连忙收拾起东西,背着药箱子,马不停蹄的小跑了出去,至于婵妃的反常是因为何事,与他可就没有半点儿关系了!
梨云出去按照婵妃的吩咐走了一趟,走到宫门口,恰巧看到赵太医哆哆嗦嗦的背着个药箱子,一溜烟儿的走了,不由望着那头发花白的背影看了两眼,终究还是低下头,敛眉进了院子。
“梨云姐姐好。”如今这院子里,她和杏雨是在翳婵面前最得脸的丫头了,下面的人都巴结着。
方才相传性子一直温和和善的婵妃娘娘,竟然狠厉的处罚了一个丫头,因而下面这些摸不着头脑的,都巴巴的等着得些消息,只一个劲儿的对着梨云讨好的笑。
梨云见着众人的样子,只轻声叹了句好好干活,别的却是不敢说了,也着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虽然一直寸步不离的伺候的婵妃,这些日子,却也有些搞不懂婵妃的心思了。
近日来,婵妃娘娘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先前是亲自动手做了个黑色袍子,又一针一线的绣上了银色老虎,近些日子就总抱着这老虎袍子,看着窗外在夏风中招摇的大树。
可不就跟现在一样,梨云进了屋子,果然见翳婵又已经发起呆来,面色却远不如前几日,没有了那一分说不出的光彩。
梨云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叫醒翳婵,翳婵的后脑却仿佛长了另一对眼睛,率先开口道,“叫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心中虽然难过又茫然,可她翳婵终究不是可以轻易打倒的人!
往日楚云杳还在的时候,已经高居皇后之位,不还是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她的手里!
只要是她翳婵想要得到的,必定要不死不休!
翳婵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干劲来,转头盯着梨云,“打听到了什么,都与我说说。”
“娘娘……”梨云却是有些为难,“奴婢……没有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说完她有些害怕的低下头,跟着婵妃做事,确实是赏罚分明,可赏的越多,罚的就越重!因为先前得了她的赏,日后再罚的再重,似乎都透着一股天经地义的意味。
翳婵确实反常的只看了她一眼,就低头思索起来,梨云见此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听翳婵又问道,“没有什么消息?路上都遇到了什么?又为何没有什么消息?”
见梨云无功而返,翳婵心中自然是一股怒气,可是梨云的
本事她是知道的,以往那么多次或多或少都能跟昭明殿的眼线接上头,这次却什么也没有,定是有什么内情。
想着,翳婵不由眯起了眼睛,不论是谁,若是阻了她的路,就只配得上一个死字!
梨云见翳婵这样问,赶紧将自己知道的都尽数吐露出来,“回娘娘,奴婢此去昭明殿,并没有见到往常接头的小顺子,倒是看到了几个大人的车辇。
“几个大人的车辇……”
翳婵心中又沉了沉,这是邢墨琂已经迫不及待的找来自己的心腹谋臣来商量邢墨珩的婚事了,果然一点儿想要反悔的余地都没有!
之前在雍明宫的时候,因为太过激动震惊,一时间还不知晓邢墨琂的用意,这时候,她已经反应过来。
皇上此举,给镇南王找个不上不下的岳家,即不会为人诟病,又不会给镇南王增添什么助力,当真是好心思!
可他怎么能将这心思用到镇南王身上!镇南王的这样不世的人,又岂是那贱人的庶妹配得上的!
“可还有别的?”既然下定了心思,决议要给镇南王定亲,只怕还有别的手段。
“别的?”梨云仔细回想了一通,正要摇头的时候,突然想起一出来,赶紧道,“还有,奴婢今日发觉昭明殿的守卫似乎是多了一队,不知道别的宫里是否如此。”
为了打探消息,她去的时候可以挑了惯常少有人去的小路走,却发现那小路上竟然也有了人看守,她一时好奇,一边儿躲着一边儿大量过去,才发现这并不是往日里守着昭明殿的那一队侍卫,是些没怎么见过的新面孔。
“下去吧。”翳婵吩咐了句,转头又看着窗外的大树发起呆来。
昭明殿的守卫竟然也增多了,可见是要发生什么大事儿,而邢墨琂这个时候最担心,想来也不过是要赐婚的消息走路出去,从而让邢墨珩提前有了对策。
可皇上为何如此笃定,消息一出去,镇南王会有所动作呢,镇南王又是为了何人才会有所动作?
一想到邢墨珩身边可能有了红粉知己,翳婵就恨不得自己长了翅膀飞出去,将那贱人的脸划烂了!
不过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这事儿日后在收拾也来得及,凭借着她的手段和样貌,那些莺莺燕燕不过也就是跳梁小丑罢了!
现如今最重要的,是给镇南王递出消息去,好让他提前有个应对。
翳婵不由的想起那日见面,她躲在高高的屏风后面,看着镇南王绷着一张俊脸,将邢惊蛰那个贱种和穆云杳那个傻子,牢牢护在身后的样子。
他站的那样直,身姿那样高大威武,若是让他提前知晓了要被邢墨琂赐婚算计的消息,定然是会有所应对的。
不知为何,她从未相信过任何人,只相信自己的实力,可是这次,她却满心满意的觉得,只要是镇南王在,就什么事儿都没有的。
至于镇南王会怎样处理,翳婵所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编出个婚约对象来,宁拆一座庙不毁一堂婚,纵然是皇帝,也要讲究人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