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昂起头颅,深邃的面孔上带着不可一世的自信,“那是自然!”
贵妇缓缓地笑了。而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微敛,轻声问道,“我听说,你房里多了一个女人?还是未成年的。”
“是谁在背后嚼舌根!”路易咒骂一句,不情愿地解释道,“什么未成年!她大概已经都二十一二了吧!是我两个月前从R国银座的歌舞伎町带回来的。”
“路易,妈妈不会干扰你的私生活,不过你需要适可而止。华夏有句古话:莫要竭泽而渔。”贵妇的面孔就是东方人,说出的汉语更是字正腔圆。
路易看了一眼贵妇,眼睛里多了一抹嘲讽,不过那是针对贵妇口中国家的。“母亲,你最近怎么总是提起华夏,难道你是想某些人了?”
贵妇表情一变,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仿佛对华夏这个国家还心有余悸。她僵硬地笑了笑,“怎么会…那里又不是我的家乡,也没有我的故友。”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路易抛下这句话后,就打出了一杆,望着球飞出的方向,他脸上终于有了满意的笑容。
贵妇再也没有了管路易私生活的兴致,她垂下眼睑,伸出修长白嫩的手执起酒杯。岁月仿佛在她身上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看她的体态和皮肤,就知道她也是养尊处优的。
她有些复杂地喝了一口暖身子的酒,视线飘忽,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路易的好心情并没有保持多久,他的手下就给他带来了一个不太美丽的消息。
“首领,暗杀组在华夏的任务失败,三人全部死亡!”
“什么!”此时路易刚好又打出一杆,因为听到这个消息,那高尔夫球彻底脱离了他的期望地点。瞬间,路易的脸阴沉的简直能拧出水来。“废物!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就是暗杀一个小官吗?怎么会失手!”
他母亲本身就不赞同他触及有关华夏的暗杀任务,说是华夏的安保和追查都很严谨,容易留有后患。他对此一点都不认同。想他身为整个亚洲都首屈一指的‘沉默者’首领,面对一个连让公民持枪都不敢的国家,能有什么可忌惮的。所以他近几年没少接有关华夏的暗杀任务。
这次的暗杀甚至比其他的暗杀看起来还要容易,怎么就失了手!
“情报组传来消息,那位官员凑巧遇到了熟悉的人帮他逃过的暗杀。”路易的手下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首领,我们发现在青省一带应该存有一股我们未能察觉到的力量,他们专攻的大概是情报系统。因为技术人员发现,我们的通讯有被截获的痕迹。我怀疑,这股力量应该和此时任务失败有关。”
“路易!出了什么事吗?是不是被华夏军方盯上了?”贵妇察觉到路易表情不对劲,而且刚刚她恍惚间听到了下属提到了‘华夏’,她心瞬间就揪了起来。她对军方力量显然有更多的畏惧和恐慌。
“妈,你就不要给我添乱了!”路易不耐烦地摆摆手,看了一旁候着的仆人一眼,“把夫人带回去休息吧。”
贵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看到路易不满的眼神,就只能咽下去,不过那双如同秋水含情的眼睛里充满了对儿子的担忧,却认从地离开了高尔夫球场。
“还真是什么垃圾都想吃情报这碗饭啊!”路易讽刺地冷哼一声,“一个偏僻的小地方也能有情报组织?真是碍眼。”
路易阴翳的眼睛里更多的是必杀的冷意,“告诉暗杀组和情报组的人,碍眼的灰尘都给我清了。到时候我看谁还敢挡我的路!”
……
每个双休日都是苏锦格外忙碌的时候,这回的双休日她更是衣着整齐的同听弦和满达二人前往第一个沈家嫡系旧部的住址。
沈易发是青省最大的房地产商人,他手中的易发房地产公司更是青省的明星企业。
人到中晚年,沈易发越干,越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更是有信心回到当年他荣耀的巅峰。可是他却很清楚,自己切莫得意忘形,安心的偏居一隅才能保平安。
这也就是他为什么在青省扎根的原因。
别人可以更上一层楼,而他自知青省就是他最大的舞台,所以他的每一步都是稳扎稳打。说句狂妄的话,他的公司不可能有一个人让它瞬间倾覆!
虽然他做事高调,但他为人却十分低调。他和她的妻子二人住在青省很普通的小区里,他的儿子在国外已经安家落户。
今天,他和寻常一样,在小区里遛弯,准备顺便去把菜买了。
他刚刚从休息的凉亭要起身,就见三人向他闲庭信步一样走过来。
在商场沉浮这么多年,沈易发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他知道,这三人怕就是冲他来的,更何况,其中一人他还认识,就是他隔壁的邻居小伙,阿满。
果然,这三人在他对面停下,中间那个年纪最小,但是气度不凡,显然是主事的少女对他露出一个心平气和的笑容,“你好,沈先生。”
“你好——”沈易发刚要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安稳手段应付,却看到了少女手中的一块铭刻在他骨子里的玉佩。
顿时间,他整张脸都僵硬了。大概过了十来秒,他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该来的,一定会来。”或许他已经不是曾经年少气盛的年纪,或许是过了三十多年提心吊胆、担心受怕的日子。此时此刻他见到了沈家嫡系的人,他的心态竟然放的更加平和,就像是一把随时都能让他崩溃的巨镰已经消散。
“阿满,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大概就是监视我的暗卫吧。”从沈易发的姓氏上看,就应该知道他知道的很多。沈易发祖辈其实并没有姓氏,只是沈家的近侍家奴罢了。当时沈家的家主怜悯且认可他们的忠诚,特地许了他们姓氏,并让他们开始经营自己的营生。沈易发的祖辈这才发了家,有了能耐。
沈易发本人就是家生子,对沈家嫡系的制度很是了解。就比如他知道,每任沈家家主和少主都有专忠诚于他们个人的暗卫。只不过,他没想到嫡系一脉竟然真的还有血脉,而且是地位崇高的女性。
满达对沈易发的话不置一词,在自己主人未许可之前,他是不会胡乱说话的。
“人啊,年纪大了,也就没什么遗憾。该放手的,我不会强留。”沈易发轻轻一叹。他时刻知道自己的身份,手里的企业他也从未想过交给儿子。所以他才会让儿子在国外安家落户。“或许以我的身份,不应该提什么要求,但是我沈易发斗胆向您请求一件事。”
沈易发是个聪明人,他甚至都不会去问苏锦的姓名和如今的身份,知道的越多,陷的就越深。他倒是一把老骨头不怕砸,可是他怕迁怒到自己的妻儿身上。
“您客气了。”苏锦的视线一直都未曾从沈易发身上移开过。她知道,沈易发应该是猜出来了她的身份。从她亮出母亲的玉佩后,这位老人在她面前就虚坐着,微微佝偻着背,下意识地表现出对她的尊敬和从属。
“您可不可以饶过我的下一代?他从小就没有被灌输忠诚的思想,也没有按照家臣的规矩训练。他现在就是一个摄影师,无法为您创造好的价值。如果您答应,我会马上把我现在所拥有的所有事业转交给您,有生之年,对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沈易发知道自己这么做是违背了身为家臣的规矩,可是他真的也是被逼无奈。这种刚强和大胆,是为人父母才会懂的。
苏锦身旁的听弦闻言,眸色的温度降了降。对她来说,身为家臣本身就应该对主子至死效忠,怎么可以用此作为交换!此人真是太大胆了!或者说,太不知道规矩!
此时,苏锦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变过,可是声音变得薄凉起来,“你现在可以为了你的子孙后代向我交换忠诚,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其他人也可以用你子孙后代的安危,威胁你背叛我?”
人心都是偏的,也都有所倚重。
大家族培养有绝对服从意识的家臣,就是为了让家臣们万事都以主人家的利益为先。如果沈易发一直都在沈家嫡系的掌控下,他绝对不敢提这种条件,甚至都绝对不会有这种想法。他会把自己的后代也培养成绝对忠诚的人。
人心易变!像这种沈家嫡系的家生子都有了这种心思,可见其他不是家生子的家臣该有多么难以收服。
也就不过一瞬,苏锦脑海里的想法已经百转千回。
沈易发没想到苏锦的言语如此的犀利和直白,霎那间就连他这种老油条都不知该怎么回答。
忽而,苏锦轻轻一笑,那笑却不会给人任何温暖的温度,反而充满了看透世事的刻薄和冰冷,“所以说,你又何必强求自己变成几十年前不顾一切忠诚的模样!”她的眼明亮的太过通透,也太过明白,“你不是曾经的你,而我也不是生在沈家的我。我们之间与其用那薄弱的主从束缚约定关系,莫不如摊开了现实,做一个对谁都合理安全的契约关系。”
沈易发凝神听着,此时此刻,在他的眼里,苏锦的价值和能力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别看你现在悠闲自在,其实,你怕也是担惊受怕的过了这么多年,你怕现在的沈家那位找上门来。”苏锦继续说道,“说句实在话,你或许比我更期望嫡系能把庶系压倒。”
这句话可谓是一针见血!沈易发心里虽然在主从意识上淡薄了很多,可是他内心里更加不会投靠庶系。可庶系巴不得他们全部死绝,让嫡系没有一点死灰复燃的可能。
“所以说,在意识形态上,我们的目标基本是一致的。”苏锦勾起唇角,势在必得一笑,“你想要保护你的后代,就必须让嫡系重回荣光。而我,也并不在乎你所谓的忠诚,甚至,在嫡系回归和毁了沈家之间,我更倾向于后者。”
沈易发瞳孔一缩,没想到苏锦的想法如此恐怖和疯狂。他现在内心深处竟带了几分恐慌和担忧。
从苏锦字里行间的意思和态度上看,对于重拾旧部,她并不是那般热衷和渴盼的。一旦她真的有了放弃的念头,他唯一的庇佑也就消失了!
“您…您到底是什么意思?”汗水凝聚在他额头上,嘴唇和嗓子更是干涩无比。
苏锦此时乖巧地看着他,卸去了所有的锋芒,纯朴的就像是普通青春年华的少女,“你也看到了,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想要扳倒在高位上经营多年的人,我可没有任何把握。如果你不想参与这些事,可以当做我们没有见过。”
“不!”沈易发连连摇头,神情颇为激动,“您说的对,是我太狭隘,被亲情蒙蔽了双眼。”
“想通了?”苏锦歪着头看着他,浑身上下都是无害的气息,“其实我真的不需要你的子孙后代做什么家臣,只是你的态度和思想让我很不喜欢。”从一开始,她就没说想要把他的儿子怎样,他还出言做近乎于威胁的交换,她怎么可能会良善的让着他!“你为我做事,也是为你自己做事,不管你认不认同,我们都可以说是一条船上的人。”
沈易发低着头,老脸发热,“我明白了,是我拎不清。”一开始就不是对方求着他,而是他需要对方,他有什么资本提要求!他都是半只脚迈进棺材的人了,竟然这种事都没看清,糊涂啊!
“话又说回来,我们之间也不存在什么背叛一说。毕竟—”苏锦意味深长道,“背叛了我,也就等同于背叛了你自己。”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家都懂。
说句直白的,庶系的人相对于想要杀嫡系的人,其实更想要把所有嫡系的羽毛铲除。毕竟孑然一身的嫡系,也翻不出什么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