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段话的意思非常明显。他疼爱苏锦,并注重苏锦的风评,不是因为苏锦是沈家的家主,而是她是他的外甥女。
谭斯年听罢后,表情也和缓下来,语重心长中还充满了郑重和庄严,“今天发生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什么结果,什么惩罚我都愿意承担。唯独不能失去她,她就是我的命啊!”
话说到了这副田地,沈玉烬看着谭斯年,脸上的愤怒之色也褪去许多。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每当和谭斯年谈及到这个问题,他们就会陷入死循环。
无论他再怎么愤怒,谭斯年能给的,只有在他耳朵里听起来毫无用处的许诺和保证。而他又不能真的拆散苏锦和谭斯年。毕竟,大宅院里的阴私他见得多了,非常清楚一味的反对打压,只会让当事人更加坚守,反而还会怪怒于他。
一时间,沈玉烬有些心累。
男女之情,无论在什么时代,什么人的身上,都会让人盲目,让人变得有了弱点。
他也承认,自己之所以不太喜欢谭斯年,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苏锦真的太爱谭斯年了。
深爱注定容易受伤。他宁愿苏锦心冷一点,少爱一点,强大而无忧地活着。
旁的他不愿多想,只希望自己对谭斯年的几次敲打,能让他警钟长鸣。
除了苏锦对谭斯年过分的深爱,在他心里,对谭斯年其实也并没有他刚刚说的那般瞧不上。
翻遍整个京城适龄的男人,也只有谭斯年比较出彩,各个方面还算配得上他家的苏锦。
当然,这些话他是永远都不会对谭斯年说的。他要让谭斯年永远都提着心,不能有半分松懈地对苏锦好。
沈玉烬心里心思百转千回,终究还是敛了眼眸,宽袖收起,“希望你珍惜你现在所拥有的。如果再有一次家主因为你而出现任何身体和心灵上的损伤,就小心我沈某人做一回小人,翻脸不认人了!”
“我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的!”谭斯年眸光坚定,透出凛冽的光芒。
沈玉烬不置可否,起身便甩袖而去。
谭斯年看着已经快要烧没的固体酒精,本来深邃的眸光变得更加漆深。
他抬手把水壶提起来,打开紫砂壶的盖子,刚想要倒水的手,却是顿了一下。
他眸光里闪过一抹促狭,最后竟是把水壶放下了。
摇着头,唇角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也没有多做停留,转身离去。
没有茶叶如何烹茶?
……
天一亮,换了一身整洁宽容衣服的谭斯年就出了门,准备晨练。
却不想,在庭院里,一阵打斗声隐隐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凝了一下眉,记得刚出门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时间,才早晨五点。庭院里怎么就已经有人开始晨练了?
昨夜他和苏锦凌晨才归来,寻思着让苏锦多睡一会儿,再加上这冬天的清晨格外寒冷刺骨,他便没有去叫她,难道她果真只睡了几个小时,便早起晨练了?
如此寻思着,脚上也加快了步子。
沈家的佣人都非常兢兢业业,昨夜飘了些雪,可是一早上起来,这庭院里早就被打扫干净了,所以踩在地上一点不舒服的感觉都不会有。
走到十几米处的地方,谭斯年便看到了两个武术路子一样的两个人正在对招。
年轻男人一看就游刃有余,并能把所有招式融会贯通,虽然是在对战,不过看他的神态,他更多是在让对方使出全身能耐。
反观令一人,也就是谭斯年非常熟悉不过的苏锦。
她呼吸已经略有急促,口中呼出白雾,双眼凌厉,身上略有狼狈,可是挡不住她的英姿飒爽和果敢干练。
二人你来我往,看起来的确有几分武打片的味道,就算是他的到来,都没有让他们二人分神。
“上桩!”突然,旁边多了一声大喝,让谭斯年也是一惊。
他竟没有发现到旁边有人!
谭斯年侧头看去,便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抱着搅拌,双腿叉开,气韵绵长又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的一棵常青树下。
而在他不远处,半人高的梅花桩排列不一。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正午太阳较好,梅花桩上的积雪都变成了冰。本来落脚点就不大的田地,变得更加危险起来。
可苏锦二人仿佛浑然不知一样,在那声令下,便沉下一口气,直接奔着那结冰梅花桩而上。
第一个上去的是苏锦,上面的确非常滑,她脚尖旋转,这才不容易地稳住身形,在内心里更加小心谨慎。可在她身后而来的人却也毫不留情,直接对着苏锦后心而去。
苏锦忙的回身躲避,脚掌在梅花桩上跳跃翻飞。
这可真的把谭斯年看的胆战心惊,明明还没有晨练,就已经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苏锦在梅花桩上真是险象迭生,每一次都摇摇欲坠。
要是从着桩子上摔下去,虽然摔不死,但是一番皮肉之苦是总要受的。
谭斯年双眼紧盯着苏锦的每一个动作不放,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那人步步紧逼,苏锦节节败退,很快,她就被逼到了梅花桩的边缘。
苏锦兵行险招,竟从左侧做了一个佯攻,实则却是从右侧进行腿部的袭击。
因为抬起一条腿,让本来看起来就危险的她,更加令人捏了一把汗。
对方也不是善茬,在察觉到一个方向是假动作后,腰身一扭,想也不想地就向着左侧躲避,与此同时,上身不忘对抗苏锦的招式,并做出反击。
苏锦不愿那一拳砸在自己的手臂上,便忙的出拳提防。
却不想,就在这时,她作为支撑点的那一条腿脚上一滑,她的身体瞬间失重,对着地面就摔了下来。
“小心!”对方显然也不想让苏锦受伤,便大声一吼,伸手捞苏锦,但只抓住了她的衣角。
苏锦心想着:这下可完了,自己估计这就要摔个狗吃屎了!
然而,想象中的狼狈和疼痛都没有到来,她只感觉自己被一副柔软温暖的身体包裹着。
熟悉的味道钻入她的鼻腔,霎时间安全感爆棚。
“没事吧?”醇厚的嗓音还有些早起才有的微哑,里面关心的意味却不曾掩饰。
苏锦摇摇头,拍拍谭斯年的肩膀,示意他放她下来。
原来,在苏锦被逼入边缘的时候,谭斯年就走到了梅花桩下面,随时准备接住有可能掉下来的苏锦。
事实证明,他的未雨绸缪是正确的。
“吓死我了!师妹你要是摔伤了,我可得愧疚死!”原来同苏锦过招的,正是苏锦的师兄,周恒。
许久未见,周恒的气度沉淀下来,变得沉稳不少。就连武功的路子,都变得深不可测起来。一看就是对战经验更多了。这样的周恒,更加贴近苏锦前世那个武术狂人。
“我没事,是我技不如人。”苏锦非常有自知之明。
周恒还没有说话,周海山就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声音严厉,“你是不是疏于训练了?我清楚你的资质,如果你不落下练习,就算从梅花桩上不小心掉下来,也不会如此狼狈!”
面对自己的严师,苏锦心里就是一颤,因为自己的确有些疏忽练武。寻常时候她都是四点就早早起来晨练,可是近一年多,她晨练的时间晚了,打的招式也不那么多。
“对不起,师父。”苏锦果断承认错误,乖巧老实的就像是一个毛绒娃娃一样。
就像是直男对毛绒玩具无感一样,身为钢铁直男的周海山,一点动容都没有,刚正不阿,铁面无私,“扎马步一个时辰!不完成不许吃早饭!”底盘不稳,还谈什么武术!
“爸,一个时辰太…”周恒有些于心不忍,这大冷的天,扎两个小时的马步,肯定出一身汗,而后被冷风一吹,不感冒才怪!
可惜,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海山一个眼神给镇住了。
周恒只能投给苏锦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苏锦虽然也觉得有些苦,但是她认罚,毕竟是她疏忽了。
谭斯年心疼,同样也没有出言劝阻。如今苏锦位高权重,学习越多保命的本领越好。
这个时候多流汗,真章的时候就少流血。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想要有自保的本领,苦必须得吃。
身为过来人,他就无比懂周海山的苦心。
苏锦从善如流地走到一旁开始扎马步,还好她基本功没有忘,否则赢来的肯定又是一顿训斥。
师父一家三口是今天凌晨四点到达的沈家,那时候她刚起床,是下人通报给她的消息。
她忙不迭去迎接师父一家三口。
其实,他们应该是昨天晚宴的时候就应该到达。却不想遇到了天气原因,航班延误。
昨天太过劳累,苏锦的父母和舅舅都还没有起身。接待的,便只有苏锦一人。
她见他们都风尘仆仆,便建议他们先休息一下。
师父却摆摆手,提出要检验一下苏锦的功课。
师娘董慧的确是有些疲乏,便先回了房间休息。
于是,这就有了谭斯年刚才所见的这些事。
“果然是你小子拐了我徒弟的心。”周海山看向谭斯年,眸光里隐含着不明的意味,“想要做我徒婿,可没有那么容易。来,和我过过招。”
谭斯年是什么表情暂且不表。周恒眼睛却亮了起来。
他曾经就见过一次谭斯年碾压一般的和凯利格斗,那一战真是看得他酣畅淋漓,热血沸腾。甚至他在内心中跃跃欲试,想要和谭斯年一决高下。
他知道,谭斯年很强,强到他也没有把握完胜了他。
而他父亲,就在去年的多国格斗文化交流会上碾压过一次某岛国忍者后,他就没看过他父亲认真的格斗,但他也依旧打不过他老子。
今天,谭斯年竟然要和自己同样看不出深浅的父亲过招了,他能不兴奋麽。
在周海山眼里,苏锦同他的亲生女一样。这个未来女婿如果是个软手软脚的家伙,他可是不会同意的。
谭斯年看着一身高手深藏不露气度的周海山,心里也非常理解他的心态。
他同样抱着像是尊敬苏锦父母一样的心态,尊敬苏锦的师父师娘。面对周海山的考验,他便干脆利落的应了下来。
不过——
“周伯父,我想这场请教,去后院的空地上进行,且你知我知便可。”
“你这是何意?”周海山眸光顿时锐利起来,那高手的威压向谭斯年碾压而来。
谭斯年不为所惧,目光平静地看着周海山,“周伯父,一场用心的格斗,不被任何旁物打扰,岂不是更好吗?”
周海山顿了顿,竟点点头,应了下来,并对儿子周恒吩咐道,“你在这里给我监督你师妹,不准跟过来!”
“啊!爸!我想看……”周恒真的很想去看看啊!高手过招,想想都觉得过瘾刺激。
“待着!”周海山瞪了一下眼睛,周恒马上就乖了。
一旁扎马步的苏锦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不过在对上谭斯年的目光时,一瞬间就变成了担忧。
‘小心!’她用眼神表达着。
谭斯年也回馈给她不用担心的讯息。
周海山和谭斯年走了,周恒整个人都颓丧的很。“你说小锦,我爸和妹夫他两个,为什么不让我去观摩?”
“大概是不希望你直接吸取师父的作战经验吧。毕竟只有脚踏实地,一步步悟出来的东西,才会记得牢靠。师父希望你直接走捷径,成为一个死学功夫的人。”其实,正经的原因她已经猜透的七七八八。不过却不适合告诉周恒。
周恒听苏锦这话,仔细一想,觉得貌似也很对。你看他现在作战不再死板,不也是他一点一点在实战中悟出来的么!
想到这里,周恒顿时间就不再纠结,整个人都通透了,“小锦,你知道么,自从我养好伤后,就开始跟着我父亲全国各地的走武馆,用对打的方式积累经验。你也感受到了我的实力了吧?”
“实践出真知啊!”苏锦感慨一句。她依旧稳稳地扎着马步,气定神闲。
可是只要扎过马步的人都知道,越往后,那滋味可是成几倍的增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