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那两个泊尔的手下就奔着自己走过来,苏锦眉头微蹙,心念着,自己定然会吃些苦头。
却不想,唐明月比旁人快了一步,把她拖下来,并冷笑一声道,“你还要人来请麽?你如今只不过是一个阶下囚!”
苏锦的脸色白了一分,倒不是因为唐明月的话,而是因为她腿部的疼痛让她直接麻木了,竟只能单腿站立。
唐明月也不在意,拉着苏锦身上的捆绳,就大步向前走。
苏锦步履蹒跚,一瘸一拐,跛着脚,似乎随时都能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站在楼上看到这一幕的泊尔啧了两声,直道唐明月太过不够怜香惜玉。
泊尔的庄园防守严密,光是外面的巡逻岗哨就数不胜数。他泊尔本身也是一个惜命之人。
不过泊尔所居住的房子就是实实在在的外紧内松了。一路之上,苏锦都没有看到过什么人。
泊尔也的确是一位奢侈之人,城堡里的装饰品极尽奢华绚丽,古玩字画等数不胜数。
为了方便,泊尔竟然也在城堡里设置了电梯。
或许是拖了一个电梯的福,苏锦没有被粗暴地直接拉上五六层楼的楼梯。否则,她真的半条小命都告终了。
电梯打开,苏锦更是发现,这一层的装修风格同楼下的截然不同!
如果说楼下是奢靡的美式高贵大气神秘的城堡,那么这一层,就会让人感觉到,这里同吸血鬼阴森恐怖的居住地别无两样。
壁画和地毯采用的都是红黑交织的样式,猩红的颜色似乎都能散发出血液的腥臭。每个房间里,似乎也都住着一个躺在棺材里的吸血鬼。
这里最大的装饰纹样,大概就只有象征着荼蘼的红蔷薇了,就像是恶魔的印象一般,散发着邪恶的气息。
当然,在苏锦眼里,这些都只不过是她一概而过的短短一瞬。
走廊尽头的巴洛克风情的门突然打开,带着木门特有的声响,令人精神一振,毛骨悚然。
苏锦反观唐明月,却见他神情无异,看样子是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恐怖片氛围的情况。
她被拉到了这间房屋,也就是泊尔最为喜欢的书房。
进入书房的一瞬间,她便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
压抑,沉闷,诡秘…
这间书房竟比走廊还要沉晦!
泊尔坐在书房正中央的沙发里,身着一身得体的服装,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身形优雅,体态苍白。
他注视着她,就像是注视着一件没有生命,又期盼已久的礼物。他的眼白趁着深蓝的瞳仁,绽放出病态的扭曲和压制的疯狂。他唇角的确是在笑的,可是那笑不仅不达眼底,还仿若假人一般。
然而,苏锦更在注意的,是泊尔脚底下踩着的东西。那通体微白,不大不小,剪裁流畅的地毯被泊尔毫不怜惜地踩在脚底下,碾压研磨,却拥有很好的张性和弹力。
苏锦瞳仁一缩。
那‘地毯’,如果她没有认错的话,应当是一方人皮!
泊尔他已经扭曲到这种可怕的地步了吗?
“…先生,我已经成功地把苏锦带回来了。”唐明月松开牵扯苏锦的手,非常恭敬地对泊尔行了一礼。
泊尔对他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转眸却是看向了苏锦染红的裤子,眉头一皱。
还未等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声炸裂的枪响划破了书房诡谲的气氛。
苏锦也被这声枪响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她冲着那枪响的目标看过去,便看到泊尔其中一个手下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开枪之人,正是泊尔。
大概是唇亡齿寒的缘故,剩下那一人情绪陡然紧绷,错愕地抬起头,看向泊尔,“家、家主,属下知错!”
无论什么原因,先是认错总没有错处。
果然,泊尔眼底的杀意褪去不少,不过眸色依旧危险的让其胆战心惊。
“你的确有错,他也的确该死。”泊尔把玩着自己斥重金打造的黄金手枪,说出的话却令那心腹寒蝉若噤。
他眸色流转,看向苏锦,特别在意苏锦腿部的伤口,“我让你去抓人,没让你伤人。如今我要的东西伤了,我自然不悦。而你,没有揽住你的伙伴犯错,当然有罪。”
“属下以为……属下以为……”心腹登时急得满头大汗。当出任务之前,泊尔把他们二人单独叫了过去。命令他们不顾一切地必须把目标人物苏锦带到他的面前,甚至不用顾忌唐明月。
他们二人便没有多想,况且也是唐明月告诉他们,家主要活人不要死人。
幸存的那人真是心存侥幸,幸亏唐明月提点了这么一句。否则,那躺在地上的尸体,恐怕就多了他一个!
“滚下去,自己领罚。”泊尔摆摆手,显然是一副不愿理睬他的模样。
逃过一劫的心腹马上如释重负的离开书房,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衣衫全然被汗水打透。
苏锦从一开始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当她视线触及到地上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上时,她才惊觉,怎么自己对血腥味如此敏感?
恍然之间,她想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而后她进走廊,到书房,一直都在闻,时间久了,对血腥味便不再敏感。
最重要的是,这间书房充斥了浓郁的血腥味,甚至浓郁到让人忽视地上新鲜的尸体!
泊尔又看向了苏锦。
那种像是被人觊觎的感觉,让苏锦实实在在有些恶心。
而且,她感觉到,自己被觊觎的,并不是这条小命,而是身上的皮囊。就像是那被泊尔踩在脚底下的人皮地毯一样……
“唐,给她包扎一下,不美观。”泊尔似乎已经忽视了苏锦的自主性,已然将她看成了一个物件,甚至都不愿和她说话。而他口中的不美观,大概只是她不好看的皮肤颜色和她腿部那个血淋淋的伤口。
唐明月皱了一下眉头,似乎不愿意给她包扎伤口,不过顾及了泊尔的命令,不得不找到医疗箱,给苏锦毫不客气地处理伤口。
苏锦此时抬起头,看向泊尔,道,“地上的是老杰克的人皮?”
问这话时,苏锦自己也捏着一把汗。因为她看的出来,现在的泊尔同她熟知的那个人,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她此时在泊尔眼里,恐怕就是一个失去兴趣的猎物,随时随地都会被他厌弃或者是杀掉。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要吸引泊尔的注意力,让他不要对她失去自主性的兴趣。
她这句话真的说得冒险。如果不能抓住泊尔的兴趣,反而激怒了她,她恐怕也会躺在地毯上。
“你也感兴趣?”
苏锦赌对了,泊尔终于正眼瞧她了,把她当一个自然人看待。
“我只不过没想到你会变成这副模样,同我记忆里的那个人,完全不同。”苏锦眼里的感慨一半是做给泊尔看,一半是真情实感。
却不知,这句话,让泊尔整个人都再次冰冷下来,看向苏锦的目光充满了如同实质的杀意,手里把玩的手枪也对准了苏锦的胸口,“变成这副模样?我是什么模样?!这样的情况又是谁逼迫的?呵呵,谁都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变成这副模样!”
没有人一出生就满载仇恨的!他也曾天真烂漫过,也曾优雅绅士过!
可是呢?可是他周身群狼环伺,他不学会自保又能如何?!他不想死,他凭什么去死!
他是多么的仁慈,就算是得到了切尔诺家族的实权,也没有直接把杰克踢下来。他唯一的一抹仁慈却成了自己的噩梦!
老杰克变本加厉的同他作对,甚至生了对他的龌龊之心!
他被他的仁慈害的被屈辱侮辱,害的他扭曲而疯狂!害的他每次都在痛苦中欢愉!害的他午夜梦回总被噩梦惊醒!
这是他主动要变成的样子吗?从来不是!
没有人给他选择的权利,都只会一味地指责他,憎恶他!
泊尔的手指放在扳机上,死亡的威胁笼罩着苏锦,而唐明月用的酒精棉球也狠狠地戳了一下她的伤口,登时让她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可是她却陡然冷静下来。
“不!我说的并不是这个!你难道就不奇怪,我为什么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就对你充满了仇恨吗?你知道我为什么有你下的强烈的心理暗示吗?”苏锦在电光火石之间脱口而出!
这句话也成功地让泊尔狰狞的情绪稳定了几许,仅仅差那么一瞬,子弹就飞出了枪口!
苏锦死里逃生,无论她再怎么稳重冷静,她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胸膛的心脏砰砰跳动,如同擂鼓。
“为什么?”这也一度是泊尔心中的未解之谜。他真的非常确定,自己在之前,并没有见过苏锦。而苏锦的身份背景他也查了一遍,同他更是没有关联。
最重要的是,苏锦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似乎就知道他的身份。他切尔诺家族少主的身份虽不说是秘密,但是,知晓的人,也不过两手之数。
他从小就非常惜命,在不必要的时候,根本不会让旁人知道他的身份。甚至有些和他同父异母的私生子,在就算死了都不知道他其实就是正房的大少爷。
在自己国家都几乎是个秘密的事情,远在华夏的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小姑娘,又是如何知晓的。
苏锦见自己洒出的鱼饵已经成功吸引大鱼的注意力,她却不敢丝毫放松。
她盯着泊尔的眼,一字一顿,“因为我是重生的!”
此话一出,唐明月直接惊的洒了手里的药水,以一种‘你莫不是疯了’的眼神看着苏锦。
而泊尔却比唐明月这种直白好得多,半信半疑地看着苏锦的眸色,怀疑她话语中的真假。
重生?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还会发生?
“我知道你不信我,那你为什么不继续听下去呢?”苏锦似乎找到了自信和安全感,运筹帷幄的模样竟真的令人生不起怀疑。
泊尔冷笑一声,“你说吧,我看你能编造出什么事情令我信服。”
“泊尔,我知道你的格斗是融合百家之长,却不是外人以为的那样,是多个师父教的。事实上,你只有一位师父。那师父还是你幼时被人追杀,遇到的一位中年人教的。”
这件事情,是她前世让身为她助手的泊尔调查切尔诺的家主泊尔时候,泊尔为了得到她的信任,给的真实情报。
至于她为什么这么笃定泊尔没有欺瞒她,是因为她真的找到了泊尔的那位师父。
只不过,那人教了一个白眼狼,死里逃生后变成了残废。后来更是在她找到之后的第二天,就中毒身亡了。
泊尔眸色深了一下,“这件事虽然隐秘,但也不是全然调查不到,并不算什么。”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时已经颇有惊诧。
“那你就听我讲个故事吧。”苏锦眼底深处的仇恨不再加以隐藏,明明白白地展示给他看,“是一个愚蠢的女人被耍的团团转,最后甚至把命都交代了的故事。”
看着苏锦的情绪和目光,泊尔鬼使神差的,抿住口唇,看着她,仔细听着。
“前世,我也是做情报生意的,甚至,在短短的几年里,我的罗网,成长到了可以威胁老牌家族切尔诺的地步。于是,切尔诺家族对罗网也暗中开始进行了较量。就在这个时候,我救了一个青年……”
苏锦缓缓地说着,从他们相遇的开始,一点一点讲述着她前世是怎样一步一步地踏入泊尔设计好的陷阱里。
她的声音几乎没有什么波动。别看她眼里是有恨的,可是她的表情都非常冷静淡漠,就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可偏偏就是她这种平铺直叙,反而更加令人觉得,那就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生。
因为只有真的经历过,才会如此坦然,不需要作假。
唐明月听着苏锦讲述着,双眼闪动着莫名的光芒,而思绪,早就被苏锦讲的事情所吸引。
而泊尔,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甚至带有看着苏锦怎么编的态度,到渐渐的有些认真,再到最后的凝重,也不过是刚听到苏锦讲到童子军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