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大米

水稻的秧苗要小半个月才能长大,张家没有别的田地,这时候刚好得了个空档,家里的米也用完了,张小柳便打算把谷子收拾干净,看能不能脱了谷壳‘弄’点米来做饭。

谷子虽说晒干了,却不是直接能放到碾车上去壳的。因为在泥地里晒过,多少也沾染上了沙土,加上收回来的谷子本身就掺着杂物,都要在脱壳前先滤去。这个过程对张小柳来说也十分艰难,他们只能每次倒大约两升谷子到簸箕里,通过手上用力把挥动簸箕把谷子甩起来,然后又因为惯‘性’落回簸箕里。扬起的过程中有风,就会将轻的空粒飘出去,或者掉在上层,用手分出去就好。这事儿哪家都是老嬷嬷做的,张小柳掂了几次就手酸,一个下午才‘弄’干净两斗谷子。一时兴致上来,干脆用麻布袋子装好,去了村头的公屋里辗米。

公屋便是下坝村不知道什么时候传下来的一处大屋,足有几十平方,屋顶的青瓦每年都有村里的几个壮小伙子检查修缮,地下铺着大石板。平日里不锁大‘门’不锁,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辗米的大磨,一个做豆腐时用来磨豆子的小石磨,远一点放着三尺来高的小风车,那是辗米之后专‘门’用来扬米的,‘精’细得很。

这些东西都是村里人共用的,什么时候要用,来了便可以用。只是如果碰上农闲时辗米的人多,排上一两天队也是可能的。

张小柳思量着如今正是人手紧凑时,该没有人选在这时候辗米。谁知还未走近,就听到了里面传来推着石磨的吱呀声。

“好像有人在里面,要不我们等一会儿再去?”赵正则与张小柳并排走着,背上背着半袋谷子。这时听到里面有人,下意识地停下脚步问。

“进去等吧,这里晒得慌。”张小柳抹了抹脸上的汗,帮他托了一把背上的袋子。

‘门’只是半掩着,张小柳推开‘门’就看到一个身形高挑的哥儿在低头把石磨里的米往口袋里装。

那人听到响动,也抬起头来。他面上的皮肤比一般人都白,显得五官更加秀气。身上虽然穿着村里常见的褐‘色’短衣,乍一看却还是觉得长相过于‘阴’柔了。这幅外貌在村里也算是出挑的,只是不知道竟然在家里留到让正广说上了。

这是张小柳第一次近前看他,前些时间在田间远远的也偶有看到,但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没有直接碰上过。一时踌躇,也不知道要不要与他打招呼。虽说他实在对赵大伯一家没什么好感,但是毕竟高氏还是外来人口。

不过张小柳很快知道自己多虑了,大概是受过赵伯么的点拨,他抬头看了两人一眼,狭长的丹凤眼眯了起来,手上继续慢吞吞地往口袋里拨大米。单看那表情就知道,并不怎么待见他们。

张小柳见状也没出声,帮赵正则把背着的谷子放下来,只耐心地等高氏‘弄’完。他看到高氏磨的那些大米都还有许多外层纤维组织和糠蜡,比粮店里买回来的下等大米还要粗糙,不过村里大部分人家都是这样吃的。他自己本身并不习惯糙米这样粗砺的口感,只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磨细些。

高氏在那里磨蹭了许久,直到石磨里半粒米碎也见不到,才一言不发地提着口袋走了。张小柳不忙着干活,自然也不计较‘浪’费的那点时间,见他有了才兴冲冲地扫了扫石磨,把他们带来的谷子倒了小半进去。

这里的石磨与他过往见过的并没有什么不同,直径大约两尺,一个人也能拉动。赵正则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干活向来都是往死里使劲。张小柳还没来得及说两人一起推磨,就看到他抓着木轴转了起来。

“两个人一起推省力些,这么着急干什么?”张小柳赶紧跟上去与他合力推着木轴转起来,一边说。

“啊,你先去旁边歇会儿,我能推得动。”赵正则紧了紧手,想让他放开。

“好了,我知道你力气够大,就让我也试试亲手把自己种的粮食磨成大米好吗?”赵正则越来越喜欢把活儿往自己身上揽,几乎张小柳干点什么重活他都会跑过来抢着做。

赵正则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脸上染上一层薄红。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外面的声音打断了。

那两个声音都是张小柳不熟悉的,一个嗓‘门’敞亮中气十足,另一个细声些听得不太清楚。他与赵正则对望一眼,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索‘性’就走到‘门’边探出头去看。

高氏约‘摸’走出有几十丈远,不知怎么地与另一个么么在路上就吵了起来。张小柳看了会儿,那个么么的嗓‘门’把高氏的声音压得死死的,大约是说怎么不要脸抓了我们家的‘鸡’,贪小便宜云云。高氏则在一旁跑来我家地里的‘鸡’,谁知是家养的?何况也没得了你的东西等等。

“果然是一家人,这做事的方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赵家的亲儿子呢!”虽然不甚清楚,但是张小柳很快听明白了,这时候不由得暗笑。

赵正则还在推着石磨,大概没有听见他说什么,虽然因为手上的重量显得步伐沉重,脸上却自然带着笑意。

张小柳忽然发现,这半年来他的改变十分明显。他还记得最初他胆怯弱小的样子,衣服破烂、面‘色’蜡黄,活像歌曲里唱的小白菜。否则那时候家里见不着半分余粮,他还真不会随便“收留”下来。

转眼半年过去,他长高得快,身上也有了‘肉’。不再是刚开始时那种闷雷子的‘性’格,脸上也不再愁云惨淡,虽然不常大笑,却也时常流‘露’出开心的神‘色’。

有时候改变一个人就是这么快。往深里说,这半年里赵正则为这个家做的事一点也不比他少,尤其是在种田这件事。

“怎么了?”赵正则见他盯着自己看了许久,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不明白地问。

“没什么,好像发现你越长越好看了。”张小柳随口说。当然这也完全不是假话,半年前的张小柳瘦得像只猴子,头脸也没有好好整理。这几个月来因为吃得多,长开了不少,每天也跟着小麦他们沐浴梳洗,整个人都干净了不少。

“我才不要好看!”在赵正则的感觉里,一个半大小子被人说“好看”可算不上称赞。他希望自己再长高点、壮实些,这样才有大力气。至于好看,他仔细想了想,自己这种粗犷的样子实在说不上好看。只有柳哥儿那样细致的眉目,才是最耐看的。

张小柳被他气急的孩子模样乐了下,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也有男子汉意识,捂住嘴巴示意不说了,要与他一起推磨。

外面声音渐歇,大约是吵闹的两人又走远了。张小柳正数着要转多少圈里面的谷子才开始掉壳,又有人推‘门’进来。

这回赵正则反应比他快,望了一眼就喊道:“秋明么么,你来磨面粉呀?”

旁边的小石磨就是用来磨面粉和豆浆的,张小柳闻言看去,果然看到秋明么么端着一个盆子,里面装着白米。

“原来你们在这里用呀!”他先招呼了一句,然后才回答似的说:“中午种完‘花’生,明天要种红薯了。磨点糯米粉给他们蒸东西,耐肚子。”

他走近看了看他们石磨里的谷子,又说:这是今年刚收回来的谷子?你们手脚倒是‘挺’快,这就能吃上了。

“是我们家里没有米了,不得已才先‘弄’点下锅。”张小柳不好意思地说,虽然人家夸的是干活快,可是听起来怎么都像是太贪吃了。

“能吃上就好。难怪石柱最近开口闭口总说小麦多厉害,看来有你们这么能干的哥哥,难怪能把弟弟养得这么勤快。”秋明么么这些话说得还真有些感慨,生老病死,世事无常。也不是只有这家的孩子年幼失怙,可最后能像他们这般把家里家外料理过来,做事情条理分明的还真不多。

以前村里多少也有靠着自己的本事长大的孩子,可是过的日子始终比别人家差些。但是现在村里人都知道,张家几口虽然住在破房子里,可是至少能把这么多张嘴喂饱。‘门’前一大片菜地半点空都不留,种出来的菜比得上别的一大家子种出来的。田地里也没有荒废,‘春’种夏收都赶上了别人家。还有‘门’前几十只‘鸡’,也不知道多少人眼红了。再等个来月,无论是拿去卖还是留着生蛋,都能有一笔进账。这几个孩子,真是有打算的。

“我们就这么点田地,只是跟在大家背后做。要说种田,村里哪还有人当得秋明么么这一声夸?”张小柳慌忙说。

“我看你过两年上手了就能比上我了。”秋明么么种地的速度想来是被夸惯了,听了他的话也没说什么,反而鼓励他。

张小柳笑而不语,推了这么些时候,石磨里的谷子已经开始‘露’出白‘色’。旁边秋明么么也把米倒入了小石磨里,看起来只有两三升米左右,大概一次就能磨完了。

“秋明么么,为什么你磨的米这么干净?”张小柳看了会儿才发现这个问题,刚才他看见高氏磨的也是糙米,颜‘色’并不怎么好看。秋明么么倒入石磨里的米却像他在粮店里看过的上等白米,十分亮眼。

“这是我特意磨细了,又在风车里扬过的。我这种是糯米,本来颜‘色’就白净些,又在水缸里泡了两三天,当然好看。”

秋明么么推着小石磨十分轻松,几乎是眼看着糯米碎掉变成粉末的。

张小柳这才记起,小时候见过别人用糯米磨粉,确实是要在水里先泡软,再沥干水的。而且对于他们来说,糯米是用来做节日的糕点的,当然费劲心力‘弄’得干净些。大米大多数时候都要和杂粮一起煮饭,反而不必‘弄’得太‘精’细。最后他把磨好的大米放入小风车仔细扬了一遍碎屑,果然始终还带着赤‘色’的东西。

说到底是我自己没有做到日更,对不起大家。考试周了,偏偏姐姐前段时间体检结果下来,‘胸’下肋骨有‘阴’影,膨大。本来昨天说去做个CT看看就好,结果医生看了就说要住院,说骨头里长了东西怎么也不会是简单的情况,现在心里惶惶不安。昨晚本来要更新的,写了两千字,小外甥‘女’没有妈妈陪着,抱着我不肯撤手。被我说了几句,后来发现她在‘床’上抱着她妈妈的睡衣哭,看得我心软啊,只能搂着她去睡觉了。我这周日考完试,时间就会比较多。

2 就我所见,一个村的人家还是比较多的,也不是全部聚集在一个地方,还分做许多片区。比如我小时候住过的,也就是自己临近的人家熟悉些,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得的,当然大部分可能知道是什么人家。

3 把其他人牵出来溜溜~昨晚吃饭的时候无意中在央视科教频道看到一个叫《稻田能手》的节目,‘插’秧的方式和我们这里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