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陷阱,重生之嫡女不乖,五度言情
虽然君逸之并没有这种感觉,但好在他这人有个长处,十分听得进旁人的意见,尤其是晚儿的意思,于是当即派了四侍卫中武功最高的平安和从武二人,每日轮流监视刘嬷嬷,瞧她平日与谁有过接触,尤其是出府后,要求他二人寸步不离。
次日一早去请安的时候,楚王妃待俞筱晚热情了不少,虽然没到楚太妃那个地步,但是笑容明显多了许多,还赠了一支赤金镶红蓝宝石的芙蓉花双股钗,说是补偿给她的。
俞筱晚受宠若惊,忙福了福,谢了赏,又讨巧地奉承了婆婆几句,楚王妃也和蔼地笑着应答,一时间满屋子天伦美景。
其实楚王妃能这样善待俞筱晚,与楚太妃和楚王爷有莫大的关系。亲卫们办了差后,都会向王爷禀报,楚王爷知道老妻被娘家人羞辱了,少不得要来安慰一番,顺便将老祖宗的意思告知,只要你日后少帮着娘家提要求,友爱妯娌关怀晚辈,老祖宗说可以让你帮着打理内院。
能掌管内院的大权,是楚王妃心心念念的事,虽然只是暂时帮忙,但到底是几十年来迈出的第一步,楚王妃自然要拿出几分诚意来,比如说,善待婆婆大人亲自挑的儿媳妇。
君逸之瞧在眼里,喜在心里,作为儿子和丈夫,他自然是希望母妃与妻子能和睦相处,不禁同俞筱晚耳语,“看来母妃已经想通了,以后咱们家就不会闹腾了。”
其实对婆婆已经完全想通这一点,俞筱晚持保留态度,不是说婆婆不记事,而是那边到底是婆婆嫡亲的大哥大嫂,对她的大嫂,生气了,不理会是真的,毕竟没有血缘,可是对她的大哥呢,恐怕婆婆没有这么硬的心肠。
所以还要防微杜渐,免得忠勇公府的人再寻着借口,与婆婆重修旧好,再缠上来。只看原宛婷的态度就知道了,闹出那么大的事儿,几乎是要撕破脸皮了,她还能赖在楚王府里,还能坚持每日去给楚王妃请安,楚王妃对她的态度冷得犹如数九寒天的冰雪,她也坚持不懈着、热情洋溢着……
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目前楚王府最大的事,就是八月初八的赏莲宴。宾客名单几番修整,今日终于拟定了,多数官员府上的请柬,由府中笔墨好的知客来书写,但是一些亲戚府上、关系密切的府上的请柬,为表尊重,却要由主人来书写。
楚王爷虽是朝中重臣,可惜一手烂字,倒是君逸之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练得一手极漂亮的颜体。楚太妃便将这些请柬都交给君逸之写。
俞筱晚同楚太妃商议好了宴会上的一些细务之后,便回了梦海阁。
她没回内院,而是在前院就下了小轿,转到君逸之的书房内。君逸之正坐在桌边奋笔疾书,从文正拿了熏笼在一旁的小几上烘烤墨迹,待烤干后便折叠好放在左手边,此时已经有厚厚一叠请柬了。
俞筱晚抿唇一笑,走到桌案边,拿象牙柄的绢扇轻轻地为某人搧风。君逸之抬头朝她一笑,低声调侃,“我今日这般辛苦,娘子晚上可要好好犒劳犒劳我。”
俞筱晚慌得忙抬眼看了从文一下,啐了他一口,“写几个字而已,多大的事儿,这也要犒劳。”
君逸之赖皮道:“当然是大事,本来老祖宗是想让你写的,是我怕你辛苦,特意揽过来的。”
俞筱晚才不信他的鬼话,哪家的老太太会让孙儿媳妇的笔迹随意流传出去?只敷衍道:“你快些写吧,说好今日陪我去店铺看看的。”
君逸之痞痞地笑道:“娘子只管放心,为夫一定说到做到。”
说罢就埋头疾书。
俞筱晚一面为他打扇,一面仔细帮他对着名单,请柬若是写错了,是对客人的一种不尊重。她看着看着,发现了一个问题,君逸之的字虽然很漂亮,却没有特点,跟字帖上的字似乎是一模一样的。
她不由得问道:“难道你一直只是临摹字帖吗?”
一般人都是临摹上几年,有了笔峰之后,就开始自己练,要练出自己的风格来。
君逸之朝她挤挤眼睛,“娘子猜猜看?”
俞筱晚轻柔地一笑,“你故意的。”
字迹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只有完全临摹的字帖里的字体,才让人分不辩不出性格来,也不会将字迹露给旁人看。
就知道小妻子是非常聪明的,君逸之满心欢喜,忍不住想露两手,指着桌上那叠空白的粉色熏香请柬道:“这些是给各府夫人们的,我换种字体写。”
俞筱晚好奇地凑近些,看着君逸之将方正的颜体换成了漂亮的梅花小楷,怎么瞧都象是女性的字体,忍不住赞道:“真是能以假乱真,这些请柬发出去,旁人还会以为是母妃写的。”
君逸之一笑,“母妃的字很普通,这是大家伙都知道的,多半会认为是你写的。”
俞筱晚咯咯直笑,“那我岂不是沾了二爷您的光?我的字可没这么漂亮呢。”
她前世就没怎么练过字……净帮睿表哥磨墨去了,哪里有时间?今生倒是练了,不过只能算是端正清秀,离漂亮还差得远。
需亲手书写的请柬一共不过四十来份,君逸之很快写完了,便与俞筱晚一同回屋换衣裳。
为了帮助灾民们度过旱灾之后的生活,俞筱晚特意在大旱之初,就从远地调运来了数千石大米,但因为朝廷颁发的恩旨,没了用途,百姓们有朝廷下拨的米粮,她就没必要强出头了。可是这么多的大米,已经花钱买下来了,怎么也得想个办法给销出去。
她跟君逸之商量了,君逸之的意思,是将一半存放起来,入了冬后,朝廷的米粮若是不足,可以平价出售;另外的一半低价销给京畿一代的酒庄。毕竟今年大旱,朝廷只会管京畿一代百姓的口粮和种子,不会管酒庄有没有酿酒的粮食,这些酒庄总归是要到外地调粮食的。因此前几天君逸之就帮她跟几位大酒庄的老板接洽了,今日要带着她去签契约,地点就选在她的杂货铺子里。
之前逸之已经同对方谈得差不多了,因而契约签得很快,送走了酒庄的老板,俞筱晚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没亏本。
君逸之却有些闷闷不乐,握着她的手道:“这次大旱,陛下殚精竭虑,为百姓谋福祉,唯恐百姓会受灾,可是最后的功劳,却被皇叔的几道政令全数抢了过去。似你这般为了灾民,情愿自掏银子购进米粮之人,不但没有得到应得的名声,还要担当亏损的风险。”
俞筱晚忙安抚地笑了笑,“我又不在意这些名声,原也是打算托承于王府赈济灾民的,况且现下也没亏损。倒是皇上那儿,只能说,你们现在的经验还是太少了些,吃一堑长一智,日后你们也可以学摄政王的,掌握住关键时刻,让他劳碌奔波,你们只管拿好名声。”
君逸之呵呵一笑,“沽名钓誉的事儿我们是不稀罕,不过没有皇叔老道,倒是真的。如今皇叔在百姓心中可跟活菩萨一般了,端的是宅心仁厚、爱民如子。”想起官职一事,便转了话题道:“皇上几次要赐官职,我都给回了,改日你有空去给皇婶请个安,好帮为夫谋个一官半职。”
纨绔子弟嘛,哪会愿意当差受拘束,皇上赐官,自然是百般不愿,直到因为某些事,自己这个贤妻看不下去了,亲自求到皇婶跟前,才好让皇叔出面,给他安个官职。一来太后如愿,二来摄政王也不会起疑心。
俞筱晚拎得很清,当下满口应承。只不过两人都没料到,还不等他们去拜见摄政王妃,太后却先一道口谕,宣了俞筱晚入宫。
此番太后在楚王府只宣了俞筱晚一人,不只没有君逸之,就连楚太妃和楚王妃的名字都没有,君逸之心中有些不安,遂递了块通体透白的羊脂玉牌给传旨的小公公,问他太后到底为何宣郡王妃入宫。
那名小公公乍得了这么块价值不菲的玉牌,激动得说话都结巴了,“回、回郡王爷的话,太后就是说,宫里莲池上的莲花开了,请了几位年青夫人去赏玩一番。太后她老人家好久没热闹过了。”
这种话能信才有鬼,可是这小公公明显是不知情的,君逸之也只得送他走了,回头又一个劲地叮嘱晚儿,入宫之后要如何如何谨慎,千万不可有一丁点的好奇心。
俞筱晚忙一一应下,她其实也很紧张,总怀疑这回太后是布了什么局,要试探她,或者威胁她。
除了几块玉佩和一本金刚经,俞筱晚不知自己还有什么能让太后垂青的地方。
次日一早,俞筱晚就登上了入宫的马车,君逸之亲自送到宫门外,可惜没有入宫的腰牌,他只能跟守卫的侍卫和迎接的海公公套几句交情,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晚儿坐上了宫内的小轿。
到底已经入了秋,连下了几场雨之后,气温就降了许多,单薄的绢纱缭绫纱已经不经寒了,俞筱晚换上了秋裳,里外三层的正式朝服。只是软轿在宫内行走之时,不能打开轿帘,闷闷的,却又有些热。
俞筱晚轻唤了一声,“海公公。”
“奴才在。”海公公的声音立即在轿边响起。
俞筱晚将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玉佩包在手绢之中,悄悄地从轿帘一角递出去,不多时,手中一轻,她才安心地收回手。
软轿停在慈宁宫的大门外,下来之时,俞筱晚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还是外头的空气清新啊。
海公公垂着眼光、躬着腰扶住俞筱晚的手,“宝郡王妃仔细脚下。”
俞筱晚扬起端庄的柔笑,抬腿迈过轿前的横杆。
走入宫门的时候,海公公的声音很轻很轻地传来,“京畿大旱,太后担忧百姓,礼佛更是诚心了。曹爵爷昨夜入宫觐见了太后,献了一本佛经。”
那么就是冲她的金刚经来的喽,大舅父怎么会将金刚经献给了太后而不是摄政王呢?这个暂且不论,太后今日叫上自己,难道是看出了那本是仿制的金刚经……不管,反正已经被大舅父拿走了,谁能说是她仿制的?倒是可以推给舅父。
俞筱晚微微一笑,步伐走得更稳了。
还没等她到台阶前,魏公公就疾步下了汉白玉的台阶,笑出一脸菊花来,“宝郡王妃安好,太后方才还念叨着您呢。”
俞筱晚忙露出一抹不安和惶恐,“是我来迟了,还请公公帮忙美言几句。”
魏公公呵呵地笑道:“您太谨慎了,是旁人来得太早了,况且太后今日是请您入宫赏花的,纵是晚些,也不至受罚。”
俞筱晚便顺便问道:“不知太后还宣了哪些夫人?”
“还有摄政王妃、北世子妃、静雯郡主、怜香县主、东昌侯府的贺五小姐、贺七小姐,当然长公主也在。”
听闻有几位熟人,俞筱晚的心就更安定了。
进了大殿,俞筱晚便要行大礼,太后笑眯眯地道:“快免了,今日是自家亲戚聚会,别弄那些个虚礼。”说着让布了座。
俞筱晚仍是蹲身深深一福,谢了座,才在椅子上坐下。
俞筱晚的茶水刚奉上,惟芳便撒娇道:“母后,您说了今日是赏花的,闷在这屋子里赏什么啊,不如咱们去御花园吧。”
太后慈爱地笑道:“就你贪玩,她们都刚刚才到,总要歇口气,收收汗,怎的这么不体谅人?”
惟芳吐了吐舌头,朝俞筱晚笑了笑,还挤了挤眼睛,似乎是意在让她安心一般,俞筱晚忙回了一笑。
又多坐了一会儿,太后终是经不住惟芳三催四请的,摆驾御花园。
御花园的莲池边,泊了一只双层的大画舫,众人在宫女太监们的服侍下登了船,大船立即起锚,在池面上慢慢航行。
在座的不是千金就是贵妇,谈的都是文雅的话题,开的也是得体的玩笑,而且众人都知道最近太后礼佛十分诚心,便转着太后说佛经。一上午就这么不知不觉过去,太后并未对俞筱晚表示出任何的特别,静雯又一直揽着太后的一边胳膊,不住地凑趣儿,哄得太后开怀大笑。
惟芳乘机跟俞筱晚坐到了一块儿,见无人注意她俩,才长叹了一口气,低低地抱怨,“都快闷死我了。”
俞筱晚噗哧一笑,掐着青葱似的手指道:“我算算,好似……殿下已经修身养性了八个月了吧?”
惟芳暗掐了她一把,嗔道:“坏东西,居然还笑话我。”
以她的性子,被拘在这宫墙之内八个月,的确是闷坏了,可是俞筱晚能说什么,就是楚王府开宴会,也不敢给她递帖子。
俞筱晚小声地问道:“你还没选定谁么?若是早些嫁了,也许就能自在了。”
惟芳的小脸上有一丝丝的苦涩,太后嘴里说得大方,其实她的婚事哪可能真的由她来自主,不过是太后还在权衡各方利弊,要从她的婚事里,收获最大的利益罢了。
不过自小在宫中长大,惟芳早就看透了这一点,其实嫁谁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哪位驸马敢管长公主啊,就算想管,她也不是会让人指手划脚的性子。
惟芳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便转了话题,手指头暗暗指了指俞筱晚的腹部,“你这里,还没消息么?静雯比你晚两个月成亲,都已经有讯儿了呢。”
俞筱晚下意识地往静雯那边瞧了一眼。静雯似乎发觉了,立即回望,擒住她的视线,问道:“宝郡王妃有何指教?”
静雯已经成亲了,婚期没定好,原是定在最为怡人的五月中旬,气候不冷不热,偏偏今年大旱,百姓们受苦,太后和摄政王率先减了衣食,权贵之家就不好大摆宴席,害她出嫁时没请几桌客人,丈夫又是个出身低贱的平民,纵使现在混了个低等军职,也改不了平民的本质,面子里子统统没有,她对嫁得风光的俞筱晚就格外嫉恨。
面对静雯挑衅般的言语,俞筱晚只是淡淡一笑,“听说郡主有喜了,恭喜。”
静雯得意地微微一扬眉,“多谢。不知什么时候能听到宝郡王妃的喜讯呢?我那位表姑奶奶还想早些抱曾孙呢。”
惟芳问俞筱晚孕事,本是关心的意思,因为她知道自己那位堂嫂楚王妃是个什么人,怕俞筱晚被堂嫂嫌弃,却没想到让静雯挑了话头来暗嘲,当下便斥道:“楚太妃都不急,用得着你操心么!”
静雯还想抢白几句,摄政王妃在一旁岔开话题笑,“太后,该摆午膳了吧,媳妇好饿了。”
太后笑斥道:“就没见过你这般没皮没脸的,还怕哀家饿着你不成?”
太后使了个眼色,魏公公立即下去吩咐画舫靠岸,并使人去御膳房传膳,又陪着笑道:“若是王妃您饿了,不如先吃些糕点垫一垫。”
就有几名宫女捧着十来碟各色糕点上来,将小圆桌摆满。
静雯亲手取了几块点心放在太后面前的小碟内,太后笑着摇首,“不用了,我不爱吃甜腻腻的,你们用就成了。”
静雯柔笑着解释:“这是荷花糕,用荷花花瓣制的,清香爽口,并不甜,太后尝尝。”
太后这才尝了一块,满意地点点头,“不错。”
静雯轻轻一笑,神情娇憨:“太后若是尝过景丰楼的荷花糕,定然会觉得,这些还是香味过浓了些,多吃几块就会腻。”、
太后讶异道:“真的么?”
魏公公在一旁凑趣道:“奴才也听说过,景丰的糕点,比御厨做出来的都好,看来是真的了。”
静雯拉着俞筱晚做证,“问宝郡王妃,她最清楚了。听说才三四月间,宝郡王爷就不知从何处淘换到了荷花,做了许多给宝郡王妃呢。是不是呀?”
俞筱晚总觉得她这是话里有话,只笑道:“是的。”
贺七小姐惊讶地问,“京城三四月间就有荷花了么?”
俞筱晚道:“是郡王爷一位朋友,熟悉花艺,催开了荷花。”
在座诸位都惊叹于匠人的技艺,唯有静雯矜持地笑道:“听说京城里最会伺弄花草的,就是伊人阁的花魁,如烟姑娘。”
此言一出,在座之人都露出几分兴奋和怜悯之色。
惟芳恼火地道:“最会伺弄花草的是她,可是旁的会园艺的人又不是没有,你胡乱说什么?莫非你时常与如烟把酒言欢?”
一名贵妇与青楼妓子把酒言欢,这个问题就大发了,静雯气得俏脸铁青,众人忙一个接一个地岔开了话题,才让静雯略消了消气。
只不过,旁人的心里都认为,宝郡王爷是从如烟姑娘手中拿到早开的荷花的。
京城就巴掌那么一点大的地方,谁家昨儿请了什么戏,前儿又吃了什么菜,大家都是一清二楚,尤其是风流绝世的宝郡王爷,更是各种绯闻和传闻的中心人物,他新婚不久就出入伊人阁的事儿,也是家喻户晓的,连带着众人对俞筱晚也同情了起来。
人们都有这种古怪的优势心理,象俞筱晚这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普通小鸟,肯定是受到女人们嫉妒的,可是在知道她的幸福只是表象之时,女人们在兴奋的同时,不会吝于给她一点同情,来表示自己的善良和大度。
顶着各色目光,俞筱晚无奈地想,我是该黯然神伤呢,还是该笑中含泪故作坚强呢?
太后也略为同情地看了俞筱晚一眼,正好御膳盛了上来,总算让俞筱晚逃过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折腾。
在画舫上用过午膳,太后有些倦了,魏公公便服侍着太后和诸位夫人小姐们回了慈宁宫,并给夫人小姐们安排了一间宫殿,摆了几张美人榻,让她们也能小憩一下。
俞筱晚在自家屋子之外的地方睡得很不踏实,不过是眯了眯眼便轻手轻脚地起身了,问服侍她的宫女道:“太后歇完晌了么?”
“还没有,”宫女回答道,又问:“宝郡王妃要去偏殿坐一坐吗?待太后起来,就能最早知道了。”
俞筱晚想了想,摇了摇头,她还是跟众人在一起比较好。
小宫女的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和焦急,却不敢催促,绞着手站在一旁,小声地建议,“若是郡王妃觉得闷,也可以去廊下走一走。”
原本俞筱晚没瞧见小宫女脸上的焦急,只是听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撺掇着自己出这间宫殿,心里就暗生了警觉,神情一整,威严地道:“如此多话,不怕吵醒了几位夫人小姐?”
小宫女再不敢多言,惴惴不安地垂下了头。
俞筱晚坐在美人榻上,透过微开的窗户往外看,走廊上、广场上,静静的,看不见半个人影,但是只要太后一有吩咐,宫女们就会鱼贯而出,也不知平日是藏在什么地方。
略看了一回,再回过头,却不见了那名小宫女,俞筱晚眸光微闪,定然是去向自己的主子禀报了。
反正一会儿太后若是宣她觐见,她就要大声嚷嚷得所有人都醒来,总要让人知道自己是被太后“宣”过去的。
正想得入神,摄政王妃也醒了过来,理了理发髻,朝她笑道:“可愿陪我去花厅坐一坐?”
皇婶邀约,俞筱晚不能拒绝,便随着她到了一旁的小花厅,摄政王妃示意宫女们退出去,待花厅里只有她们二人之时,才笑道:“成亲之后也不见逸之带你上我府上来玩儿,这一别就是几个月,你这气色,瞧起来倒是不错的。”
俞筱晚忙道:“多谢王妃挂心,晚儿的确过得极好,太婆婆和婆婆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对晚儿十分慈爱。”
太婆婆是慈爱,婆婆嘛,就难说了。摄政王妃也不戳穿她,忽地将自己的玉手放在两人之间的小几上,示意她扶脉,“帮我瞧瞧有什么要调养的吗?”
俞筱晚不敢怠慢,忙扶了脉,笑道:“恭喜王妃,您的身子十分康健,不必调养。”
摄政王妃蹙眉道:“那为何我至今不孕?”
俞筱晚一怔,“您也太心急了,你上一胎生产完,还不到四个月呢。”
摄政王妃一脸戚脸地道:“你不知道,太后想抱嫡孙,催我催得紧。”
俞筱晚不好接话,只同情地看着她。
摄政王妃却没继续哀怨地诉说了几句,只眼眶含泪,却不掉下,从衣襟处取下手帕,自己擦了。摄政王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咱们女人就是这般命苦,所以更要将心比心才是呐。”
这话听得心里熨帖,只是俞筱晚总觉得有陷阱,只含笑回望,却不接话。摄政王妃微笑道:“说起来,逸之也满十八了,按说该给他点正事做着,免得他总是胡闹,不知道楚太妃可有什么想法?”
俞筱晚露出一点点委曲,幽幽地道:“太婆婆自然是希望逸之能办个正经差事,可他自己不愿意,听说皇上还想赏个官儿给他的,他却推了,太婆婆都拿他没办法,我又能如何。”
摄政王妃表示理解,“逸之那个性子,就是拘不住,王爷前几日还说呢,若是让他正儿八经地去衙门里点卯,他肯定不干,但若做个巡城御史,倒是挺合适的。他正好喜欢满城闲逛不是,顺便将百姓的苦楚给解决了,正是相得益彰。你回去问问他,看他愿意不愿意。”
俞筱晚忙露出一点惊喜来,又显得十分不确定,“听说巡城御官职不大,但是责任重大,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愿意呢。”
摄政王妃笑道:“若是他说不愿意,你就来告诉我,我叫他过来骂一顿。”
俞筱晚轻笑出声,“也是,逸之他就怕王爷和您呢。”
摄政王妃眸光晶亮地瞧着俞筱晚,含笑道:“王爷是看着逸之长大的,这么多子侄里面,王爷最喜欢的就是逸之,总希望他能有出息,将来同楚王兄一样,日后也能成为朝廷之栋梁。”
俞筱晚忙做谦虚状,连连摆手:“栋梁可万不敢当,连太婆婆都说,只要他能干点正经事,别再这么浑闹就可以了。”
摄政王妃不在意地笑道:“你太婆婆是太宠他了,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你回去就跟你太婆婆说,日后将逸之交给王爷,让王爷来管教他,保准三五年之后,给她送回个杰出的孙子来。”
俞筱晚显得又惊又喜,又要强做谦虚,“若真能这样,自然是大好事,不过说到杰出,大哥倒是个人才,只可惜身子弱了些,如今虽比以前好了,可还是底子差了,一有风吹草动,就会伤风咳嗽。”
摄政王妃不经意似的道:“所以楚王府才要由逸之来挑大梁才好。”
俞筱晚忙端杯喝茶,这话真是没法接了。
正尴尬间,魏公公寻了过来,笑眯眯地请俞筱晚到内殿里去,太后召见。
俞筱晚忙起身朝摄政王妃福了福,“晚儿告退。”
“去吧。”摄政王妃笑得别有深意。
待转过身,俞筱晚才敢凝神思索,跟摄政王妃说话就是累啊,她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自然,里里外外透着关心爱护,可是仔细一想,却句句都有陷阱,似乎是想将逸之拉入王爷的阵营,或许最终的目标是父王楚王爷,并非逸之本人。但是不得不说,摄政王妃深谙人的心理,居然暗示可以让逸之来继承王位,换成一般的虚荣女子,恐怕早就心动了吧。而且这番话不是由王爷对逸之来说,而是由王妃对自己说,可见他们十分清楚自己对逸之的影响力,这似乎不是一个好现象。
最重要的是,这里是皇宫,而且还是太后的寝宫,估计她们俩说的这些话,现在已经原原本本地传到太后的耳朵里了,陛下那里恐怕很快也会知道,那么摄政王妃为何要挑在这里来拉拢自己?是故意向太后和皇上挑衅,还是逼楚王府这边尽快站正队列?
一面思忖,一面跟着魏公公的脚步,进了太后起居的内殿。太后似乎刚刚起身,头发还散着,只着了一件圆领雪青色中衣,肩上披着一件外衫,连手臂都没套上。
瞧见俞筱晚进来,太后便笑道:“丫头过来,听姒儿(摄政王妃)说你医术不错,帮哀家来看看,这本医书据说是前朝药圣所写,让人藏在书房里,前些日子才呈上来,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你帮哀家辨一辨。”
俞筱晚只得上前接过那本医书,翻开来仔细看了几眼,心头一跳,这本医书,看起来虽然古旧,但其实是仿本,纸张是烘烤烟熏后做旧的,多半是假的了。
她面上不动声色,翻看了几页之后,才小声地禀道:“回太后的话,里面记载的这些脉案和方子,似乎十分高深,与平常的处方并不相同,臣妾只是因为体弱,自己看了几本医书,万不敢称医术,着实辨不清真伪。还请太后恕罪。”
太后似乎有些失望,挥手让魏公公接过医书,赏了坐,一面让宫女们服侍着整装,一面跟俞筱晚闲话家常。
太后忽然问俞筱晚道:“贺家那七丫头,你看如何?”
俞筱晚不敢掉以轻心,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才答道上:“娴静文雅、秀外慧中。”
太后点了点头道:“东晶侯家的几位姑娘,都教养得不错,哀家那老姐姐晋王妃,前些日子还向哀家提出,要聘他家的五丫头为世孙妃呢。”又转头看向俞筱晚解释道:“这回原是定了给皇上选秀,户部连名单都整理了出来,可是因为京畿大旱,只得暂停了,这些排了名的闺秀们又不敢随意许亲,都求到哀家跟前,想请哀家为其指婚。”
俞筱晚的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小脸上却满是钦佩的笑,“太后真是辛苦了,不单要管理整个后宫,还要帮臣女们挑婆家。”
太后慈爱地笑道:“可不是吗?不过年纪大了,哀家就是喜欢看俊男美女天仙配,少不得要劳动一些。”说着话峰一转,“既然丫头你这么喜欢贺七小姐,我就将她指给你们逸之了,你领她回去好生调教调教吧。”
这就是要强行塞个人进来么?俞筱晚忍不住满肚子怒火,垂着眼眸、语气恭敬地道:“请恕臣妾无礼,当初夫君求娶臣妾之时,便当着太后的面允诺,此生决不娶侧妃、庶妃,以贺七小姐的人品相貌,若是为妾,着实是委曲了。臣妾感激太后如此看重臣妾的夫君,也请太后体谅东昌侯夫人生养女儿的不易,不要将贺七小姐指为侍妾吧。”
太后盯着俞筱晚低垂的头,几乎要将她头顶上的头发盯出火星来,这个丫头,居然敢当着她的面说如这般强硬大胆的话,胆子倒是不小。
只是她方才说让俞筱晚将人领回去,这的确是对待侍妾的态度,倒是有几分理亏。太后缓了缓,淡淡地道:“逸之虽是当着哀家的面允诺了你,可是哀家并未同意。若你觉得一定要娶为侧妃才配得起贺七小姐的相貌和人品,哀家改日下旨赐婚就是。”
俞筱晚原还想再反驳一下,随即想起君逸之的叮嘱,按下了针锋相对的心思,柔顺地垂眸道:“太后的美意,臣妾回府便会向太婆婆禀明的。”
太后噎了一下,自己那三姐姐,哪里会让她强行塞人进楚王府?她也没心思再说,只挥了挥手,让俞筱晚退下。
直到出宫之时,俞筱晚还在深思,太后拿了一本做旧的医书让自己分辨,明明就是知道那本金刚经是假的,故意来试探她……可是后来怎么转到纳妾的事上去了?
魏公公也有着同样的疑问,正在问太后道:“老奴真是糊涂了,您不是说要试一试她知道不知道那本金刚经是仿本吗?如何谈论起指婚的事来了?”
太后淡淡地道:“你仔细观察她看医书时的神情了么?她脸上虽不动声色,可是手指却在纸张上摩挲了好几下,分明就是知道那是做旧的纸张!”
魏公公大惊道:“这么说,金刚经是宝郡王妃仿制,故意来糊弄曹爵爷的了。”
太后冷冷一哼,“必定是那个蠢人做事之时露出了马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魏公公跟着附和了几句,可还是不明白太后为何后来要提指婚一事,却不敢再问,太后却是自己说了起来,“你听她今日的言论,就知道她是个善妒的,必定不会允许丈夫身边有别的女人,可若是哀家给贺七暗示,让贺七主动去接近逸之呢?哀家原本就说过要为贺七指婚的,你说俞氏她会如何。”
魏公公笑叹道:“那宝郡王妃就一定会伤心欲绝。”
太后轻轻一笑,“哀家要她伤心欲绝做什么?能给哀家带来什么好处?哀家要的就是她的妒意,要让她嫉妒得杀人!哀家才有筹码,跟她换那本金刚经。”
魏公公连连赞叹,“太后真是高瞻远瞩,走一步想三步,只一瞬间就定下了如此高深之计……只是,若是宝郡王妃不敢杀人呢?”
太后淡淡地笑道:“哀家说她敢杀,她就敢杀。”
回到楚王府,俞筱晚忙将今日在宫中的经历都告诉了逸之,随后去给楚太妃请安的时候,又告知了楚太妃。楚太妃蹙着眉头道:“这些人一个个的都不省心,你们离他们远一点吧,逸之,日后没事别往摄政王府跑了。”
君逸之忙应下,楚太妃想了想,看向俞筱晚道:“东昌侯贺家的几位小姐,的确是不错的,初八的宴会,也宴请了他家的人,到时我看过了,再说吧。”
这意思,并不是很排斥。俞筱晚垂下眼眸,君逸之却急忙表白道:“老祖宗,我说过不娶侧妃的,我决不会对晚儿食言。”
楚太妃瞧了俞筱晚一眼,微微叹道:“可若是太后一定要下旨呢?你难道还想抗旨么?别忘了,周氏就是这样进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