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的话音刚落,君逸之就撇了撇嘴道:“老祖宗,那可不一样。周侧妃赐下时,太后是与先帝和您商议过的,相当于是先帝的圣旨赐婚,父王自然不能抗旨。可是现在就不同了,太后没有跟咱们商议,凭什么随意下旨?本来嘛,赐婚是对臣子的嘉奖,给臣子们涨脸面的,结果太后她老人家倒好,全用来给人添堵了,这算是什么事?”
“老祖宗,太后若是跟您商议,您一定要记得帮孙儿推掉,不然她将谁指给孙儿,孙儿就令人将那人劫了去,等过些日子风言风语地毁了名声,再给送回来,管那女人无辜不无辜。”说着抱住楚太妃的一只胳膊直晃,讨好地笑道:“老祖宗,您也不想看孙儿如此造孽是吧?”
楚太妃气得瞪了他一眼,“一点心思全用在这些歪点子上,你就没个好主意推了这事么?”
君逸之理直气壮地道:“孙儿有好主意啊,就是请老祖宗去跟太后说,咱们楚王府的婚事,不用她操心。”
楚太妃被他气乐了,笑瞪了他一眼,“你这泼猴!就会算计好老祖宗。”精明的眼睛在俞筱晚的脸上一扫而过,见晚儿只是略带些忧郁和焦虑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心里头颇为满意,还好,晚儿不是个挑事的。
虽然她也不喜欢太后往楚王府塞人,但有的时候,这是向君上证明自己忠心的不二法门,身为臣子总有些无奈之处,再不喜欢,也得接受。当然,能拒绝她自然是会拒绝,但若是孙儿媳妇总吹枕头风,让孙儿冲动闹事,却是家门不幸了。
这厢商议完了,楚太妃便将小夫妻打发了回去,令人去前院请王爷过来。
君逸之握着晚儿的小手,出了春晖院的大门后,便同她道:“离晚膳还些时辰,咱们去园子里逛逛吧。”
俞筱晚抬眸一笑,柔顺地应道:“好。”
两人手牵手、肩并肩,缓缓地走在鹅卵石铺成的曲径上,凉爽怡人的秋风微微吹拂,草木还是一片青翠之色,曲桥流水,掩映其间。俞筱晚看着眼前的美景,无端感叹,“只是不知这样的美景,还能维持多久。”
君逸之紧了紧掌心,将她的柔荑握得更牢了些,沉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太后得逞的。”
俞筱晚扭头看着他,徐徐地问:“你真打算掳人么?”
“晚儿是觉得这个法子太阴狠了么?”君逸之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那些女人说无辜也不无辜,若不是她们或者她们的父母,想攀龙附凤,求到太后跟前,你以为太后敢这样随便给人指婚么?那岂不是会弄得满朝天怒人怨?”
他随即亲昵地曲指抚了抚晚儿滑嫩嫩的小脸,含笑道:“你放心吧,这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若要免了这些麻烦事,只能从太后那儿着手。”
俞筱晚眼睛一亮道:“你打算去求陛下作主么?”
君逸之摇了摇头,“太后恨不得将她的侄女、外甥女全都送到陛下身边去,陛下自顾不暇呢。不过,晚儿你只管放心,山人自有妙计。今儿晚了,明日一早我出府去,定然将事情给办妥了,娘子您只管放心就是。”
俞筱晚很想问逸之,你到底有什么妙计,可是见他笑盈盈注视着的目光中,有着纯然的宠溺和呵护,便忍下了满心的好奇和不安,乖巧地点了点头。
君逸之想了想又道:“这两日你若有空,就去摄政王府,给皇婶回个信儿吧,还有,曹爵爷献金刚经一事,也可以跟皇婶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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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踩两条船的臣子,恐怕是不会被任何一位上位者所容的,真不知大舅父心里是怎么想的。
君逸之倒是表示理解,“前阵子皇叔似乎对你舅父十分不满,朝里的官员们都知道,你舅父可能是觉得皇叔容不下他,便想向陛下投诚吧,只是觉得陛下如今年纪尚幼,才求到了太后跟前。不然,你不是说,那本金刚经,你舅父已经拿走好几个月了吗?”
俞筱晚“嗯”了一声,不解地道:“可是那本金刚经,我实在没瞧出来有什么特别。”
她还特意求了本印刷版的金刚经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对,她的那个手抄本,既没多出一个字,也没少一个字,看纸张也是平常的熟宣,实在不知太后为何要这本书。
当然,君逸之曾提议过,将这本经书浸在水中,或者撕几页下来放在火上烤一烤,可是她舍不得,怕往水中一浸,字迹就糊了……若是字中真有什么玄机呢?更怕往火上一烤,什么都没了。
已经到了园子里,从文和初雪初云等人守在园子门口,左右无人,君逸之松开她的小手,改为揽住她的香肩,一同坐到假山上的小凉亭里,大半个花园尽收眼底,正可以畅快地聊聊,不必担心有人偷听了禀给谁去。
君逸之心情闲适,轻松地宽慰地道:“不急,这么些年都等了,咱们一无所知,自然无从查起,不如等太后和皇叔先查到了,咱们再来个黄雀在后。”
俞筱晚问道,“难道陛下他不急么?若是太后或皇叔找到了那样信物,利用紫衣卫来消除异己,这可怎么办?”
君逸之笑了笑,反问道:“你不觉得近来陛下已经不怎么追问这件事了吗?只需再过得几年,陛下亲政后,紫衣卫就会向陛下效忠,再者,陛下到底何时亲政,本朝并没有定论,这次京畿大旱,百官们都赞颂陛下稳重多智,若是陛下想提早亲政,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说,要急也是太后和皇叔他们急。放心吧,你只管按兵不动,他们自会找上你的。”
俞筱晚虽是聪慧,但到底没有外出见识过,也不知道朝中最新的风向,此等大事自然是听相公的,当下便不再多言,一切交与他去应付便是。
君逸之爱怜地将娇妻搂在怀里,见一丛紫薇开得十分艳丽,便过去摘了几朵,挑了花开最完美的两朵,簪在娇妻鬓边,轻笑赞道:“真真是人比花娇。”
俞筱晚小脸儿晕红,含羞一笑,君逸之不由得失了魂儿,抬手轻抚她的小脸,痴痴地凝望着眼前无双的娇颜,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守住这份幸福,任何人也休想打扰。
虽然已经成亲几月,可是这般炙热的目光,还是令俞筱晚羞不可抑地垂下了眼睑,却仍能感应到他的视线在小脸上燃起热浪。
若不是从文不小心咳嗽了一声,恐怕两人就会这样一个凝望一个羞涩的,直坐到天黑。回过神来的两人,互望了一眼,心有灵犀地彼此一笑。
在凉亭中只小坐了片刻,小夫妻便沿着池塘里的青石小径游玩了一番,待晚膳时分,才回了梦海阁。
用过晚膳,君琰之便使了人来请君逸之到沧海楼议事,俞筱晚沐浴了一番,坐在外间的竹榻上看书。
赵妈妈不放心地亲自剪了灯花,叮嘱道:“二少夫人,晚上千万别看久了,伤眼睛的。”
俞筱晚朝赵妈妈笑了笑,“妈妈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赵妈妈这才笑了,随即又谨慎地道:“今日二少爷和二少夫人去园子里玩时,老奴婢看到刘嬷嬷跟前院一个管洒扫的婆子,躲在假山后面嘀嘀咕咕的,那个婆子的媳妇,是春晖院里的二等管事媳妇,叫什么祝家的。”
赵妈妈有老寒腿,蔡嬷嬷又是个精明能干的,俞筱晚如今就让她荣养着,不吩咐她干任何事,可是赵妈妈自己闲不住,总四处去串门子,找王府里的老人们说说话儿,多打听些王爷王妃的喜好,也算是能帮得上主子一二。想不到今日乱窜,倒是窜出些名堂来了。
虽然当时在春晖院跟太妃和逸之说宫中之事的时候,是将丫鬟婆子们摒退了出去的,可是太妃的起居间和小厅只隔了一道门帘,难保有人在外面听到了些什么。
俞筱晚忙问道:“平安呢?去叫他来见我。”
不多时,从武进到内院来,站在屏风后回话,“禀二少夫人,平安现在正在当值,请二少夫人吩咐属下便是。”
俞筱晚将丫鬟们都打发了出去,让初云初雪守在大门口,不让人靠近,这才问道:“今日白天是你监视刘嬷嬷吗?”
“回二少夫人,是属下。”
“你看到她与谁接触了,聊了些什么?”
从武一五一十地禀报了,刘嬷嬷就是打听俞筱晚都跟太妃说了些什么,似乎对贺七小姐的事儿很感兴趣,还反复问了那名管事婆子几句。俞筱晚有些恼怒地问,“既然有事儿,为何不一早来回我?”
从武忙解释道:“属下刚与平安换了班,就被王爷叫去外院问话了,刚回来,正想进来回话,就被人传唤了。”
俞筱晚这才作罢,又问道:“王爷叫你去问了什么?”
“回二少夫人,王爷就是问二少爷最近都在忙什么,有没有出府这类事,一般隔几日就要唤属下们去询问的。”
俞筱晚点了点头,看起来公爹还是挺关心自己儿子的,不过隔几日才询问一次,平日里忙政务又没时间倾谈,难怪到现在都不知道逸之在帮皇上办差。
“没事了,你回去吧,以后有任何消息,要第一时间报来。”叮嘱了一句,俞筱晚便让从武退下,又扬声问芍药去了哪里。
芍药在门外应了一声,挑了门帘进来,福了福道:“二少夫人有何吩咐?”
俞筱晚想了想,才将慢慢将太后想赐一名侧妃、和刘嬷嬷四处打听的事说了,分析道:“我估计刘嬷嬷会怂恿母妃答应下来,甚至亲自入宫求太后下旨赐婚。我以往不是让你多跟春景院的人交好么?你跟金沙银杏的交情怎么样了,她们能不能说服王妃改主意?”
芍药细想了一番,笑道:“金沙难说,她是王妃带来的陪房之女,银杏倒是可以,她嘴挺巧的,又是王府的家生子,应当更看重王府的主子一些,况且……”芍药笑了笑,“王妃已经给她指了婚,她正在备嫁妆呢。”
俞筱晚一听便笑了,“这么喜气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呢?不知母妃给了她多少添妆,真金白银的,我不能越过母妃去,不过我有两,幅双面绣的小屏炕,绣的正是石榴双鱼图案,给新婚的人用正好,放在几上,或是挂在墙上都是可以的。”
双面绣的针法只有少数的绣娘会,而且传承也极为讲究,就是怕外人法了手艺去,因而绣品极少,市面上一幅双面绣的小屏风,至少也值上千两银子,就算是这般的昂贵,你有银子还不一定能买得到。银杏既是王府的家生子,自小看尽了好东西,一般的物什还不一定能入得了她的眼,也只有这双面绣才能打动她了。
芍药见主子这般大方,眼睛一亮道:“那此事包在奴婢的身上了。”
俞筱晚从腰间解下钥匙,交给芍药,告诉她大概放在哪个箱笼里。不多时,芍药取了那两幅双面绣屏过来,俞筱晚确认无误,便让她拿去给银杏添妆。
此时楚王妃刚刚沐浴完,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刘嬷嬷正拿了长棉帕子为主子绞干头发。
她一面轻轻地用手指通着湿发,一面连连赞道:“王妃这头发真是乌黑顺滑,比二八年华的小姐们的还要好。”
楚王妃听了心里十分熨帖,嘴里却啐道:“你少奉承,我还不知道么?都有白发了,哪里还乌黑顺滑。”
“奴婢绝对不是奉承,王妃的头发是真的好。”刘嬷嬷笑着将头凑到了王妃面前,指着自己斑白的鬓角道:“王妃您瞧,奴婢只比您长了两个月,可是这头发哪里能同您比?”
楚王妃瞧了一眼,心头一软,不由得轻叹道:“你服侍我整整三十了年吧?”
刘嬷嬷笑道:“是,奴婢八岁就来服侍王妃了。”
楚王妃感叹地道:“这些年,你也着实辛苦了,我不是个好脾气的……”
“王妃快莫这样说,真是折煞奴婢了。”刘嬷嬷慌忙丢下棉帕子,爬到王妃跟前跪下磕头,泪含热泪道:“奴婢能服侍王妃,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多少人羡慕奴婢都羡慕不来呢。”
这马屁拍得极是熨帖,楚王妃轻笑起来,虚抬了抬手,“快起来吧,幸亏我身边还有你这么个忠心的人,这些年来也少操了许多心。嗯,虽说现在不年不节的,不过我也想赏你一个恩典,你且说说看,有什么心愿?”
刘嬷嬷爬起来,拣起棉帕子,半跪在美人榻上,为王妃绞着头发,嘴里应道:“奴婢没什么心愿了。奴婢的相公和儿子得蒙王妃提点,现在都是店面的大掌柜,薪俸也高,年底还有分红,说出去不知有多威风呢,奴婢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楚王妃含笑问,“总有什么心愿吧?”
刘嬷嬷想了想,噗哧一声笑道:“若要说心愿,奴婢就是希望能再多几个孙子,奴婢那两个孙子眼瞧着都大了,不如奶娃娃有趣了。”
“这我倒是帮不上你。”一说到孙子,楚王妃的眼神暗了暗,喃喃地道:“你好在已经有两个孙子了,琰之的婚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定下来,我的孙子,都不知道哪年才能有。”
刘嬷嬷笑道:“世子爷虽没成亲,可是二少爷已经成亲了呀,王妃您很快就有孙子抱了。”
提到俞筱晚,楚王妃就蹙起了眉头,“不是我想说俞氏,她进门也有四五个月了吧?一点风声都没有!她那个娘就是个不会生的,我真是怕……唉,不说了,不说了,再说王爷又要说我了。”
嘴里说不说,可是哪里管得住自己的心情?楚王妃只顿了顿,又继续道:“王爷说琰之的婚事都交给老祖宗来办,可你瞧老祖宗的眼光!俞氏就是她相中的吧?怎么样呢?若是再相中个不会生的,可不是要我的命了?”
刘嬷嬷忙安慰道:“怎么会呢,王妃您真是多虑了。其实,二少夫人若是不会生,还可以给二少爷娶侧妃嘛。”
楚王妃撇了撇嘴,没说话,刘嬷嬷压低了声音道:“奴婢听说,太后想给二少爷指个侧妃,不过被二少夫人给拒绝了。”
楚王妃一听,心中便是一动,“你听谁说的?”
“奴婢听春晖院的下人说的,太后相中的是东晶侯家的七小姐,二少爷带着二少夫人求到老祖宗的跟前,想求老祖宗跟太后商量,不要赐婚。”
楚王妃一听便怒了,“俞氏善妒也就罢了,这个逸之怎么这么不省事,竟宠她宠成这样?”她越想越气,“不行,我明日一早就递牌子进宫,亲自求旨去。”
东昌侯也是朝中权贵啊,他家的姑娘素来有贤名,必定比俞氏更孝敬她这个婆婆。
刘嬷嬷小声地问:“王妃您还是先问问老祖宗的意思吧,怕老祖宗也不同意呢。”
楚王妃微哂道:“这有什么不同意的?又不是正妃,侧妃而已,就是传宗接代的,我拿主意就成了。”
刘嬷嬷便没再多言,给王妃将头发绞干,绾了个松松的髻,小声地问,“王妃要安置么?”
楚王妃看了看墙上的自鸣钟,心想王爷今日没到别处摆膳,说不定会过来,却不好直说,怕王爷不过来,自己落了面子,只是道:“我看会子书,你先下去吧,让银杏她们上夜便是了。”
刘嬷嬷应了一声,福了福,退了出去。
楚王妃歪在榻上,心不在焉地翻了几页书,银杏进来添了茶水,走到小几边,将薄纱灯罩揭开,从头上拨下一根簪子,轻轻挑了挑灯芯,让灯光更亮一点,复罩上灯罩,转回头朝楚王妃笑道:“王妃,这样可以么?”
楚王妃漫不经心地道:“可以。”
银杏笑着再垫上一块引枕,楚王妃含笑道:“快成亲了,事儿多,以后就不必来上夜了,让金沙安排别的人吧。”
银杏笑道:“能服侍王妃是奴婢的福气呢。”
楚王妃左右无事,便将书一丢,笑问道:“哦,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说服侍我是福气?”
“王妃您仁厚宽宏,打赏又大方,怎么不是奴婢们的福气呢?您随便去院子里问一个,都会这么说的。”
奉承话就象流水一样的淌出来,哄得楚王妃扬唇一笑,“一听就是哄我,想伸手要赏钱呢。”
银杏笑道:“奴婢这可不叫哄,若是日后再多几个儿媳妇,围着王妃您,一个个都给您敬茶,管您叫母妃,您才得多打赏呢。”
楚王妃噗哧就笑了,“喝了媳妇茶,哪有不打赏的。说起来,我这媳妇就是少啊,连个孙子都没有。”
银杏笑道:“哪能呢,这回府里不就住了几位娇客么?说不定就有几位媳妇出来了。”
楚王妃但笑不语,银杏凑着趣道:“说起来,大姑奶奶下个月就要生了,听说怀象就是男胎,您过不久就会有个外孙了。”
楚王妃脸色一变,那个丫头是周侧妃生的,可不是她的女儿!当然,这种话不会跟丫鬟说,只挑了眉不说话。
银杏却似没发觉主母的不快,仍是继续道:“说起来,太后娘娘看人的眼光就是好啊,赐来的这位周侧妃,性子柔顺,凡事都听您的,老老实实,比旁人府中那些侧室妾室,本分多了,生的女儿也是特别尊重您孝顺您。”
说得楚王妃心中一颤,她也不是完全不经事的,似乎曾经听老祖宗说过那么一句,好似周侧妃时常向太后禀报王府里的事儿,只是后来没抓着什么证据,才不了了之。
说起来,当时楚王妃还跟自家的大哥说过,大哥说了些什么权利制衡之类的话,她不是太懂,但也知道,这是太后不信任楚王爷的意思。那太后这回要给儿子赐侧妃,难道是想故计重演?
她心里存不住事,有了想法,就特别急着想跟人商量,眼前的丫鬟自然是不成的,刘嬷嬷只怕也不懂,再说了,这有说太后坏话之嫌,她还没蠢到这种事也跟旁人说。只急着找王爷,“银杏,你使个人去前面问一问,若王爷已经办完公事了,就请王爷过来一趟。”
银杏忙应了一声,出去差人。
也没过多久,楚王爷便过来了,他本已经走到了半路上,听说王妃有请,又加快了脚步,进到屋内便问,“有什么事么?”
楚王妃将丫鬟们都打发了出去,将太后想给逸之赐侧妃之事说了,焦急道:“王爷,您看,这是什么意思呢?若是太后真有监视的心思,这个人可不能要啊,若是没有……”她倒是不介意多个媳妇。
楚王爷蹙了蹙眉,“你听谁说的?”
楚王妃一滞,嘟囔道:“我自有办法听说,您只管告诉我,要不要吧。”
楚王爷摇了摇头道:“能不要,自然是不要。这事儿老祖宗刚才找我商量了,正打算跟你说呢,若是太后找你商量,你心里得有个准。”
楚王妃“哦”了一声,心道,幸亏没有自作主张进宫请旨。这么一想,就有些怨刘嬷嬷多事了。
第二日一早,逸之给父母和老祖宗请过安,便出了门,一直忙到晚上近亥时才回来,还浑身是酒气。
俞筱晚想问他都忙了些什么,又怕他觉得自己不相信他,只好压着好奇,不多问,倒是逸之自己兴致勃勃地道:“我今日请了几个人到伊人阁喝酒,玩得挺开心的。”
俞筱晚啐他道:“这种事我可不想听。”
君逸之笑得犹如一只小狐狸,从后头抱着娇妻的小蛮腰,咬着她的耳垂问,“是不是吃醋了?”
俞筱晚一巴掌推开他,“我才懒得吃醋,快去沐浴吧,好臭,一身酒气。”
君逸之却拉着她不放,嬉皮笑脸地道:“你来服侍我沐浴,我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俞筱晚顶不过好奇心,顺从地跟着他进了净房,帮他宽了衣,挽起袖子,拿了块帕子帮他擦背,君逸之眯着眼睛享受妻子的温柔,半晌才徐徐地道:“我今日在街上,跟庆王世子偶遇,便一起吃了个饭,他跟定国公府的几位公子交好,就一块儿叫上了。”
定国公不就是太后的娘家么?那么这个巧遇,应当就是真的“巧”了。俞筱晚勾起唇角,含笑听着。
君逸之忽然问道:“当年先帝登基之后,老定国公就上表辞官,还说自他开始,定国公府三代不再入朝为官,你知道么?”
俞筱晚道:“知道,先帝还赐了匾,赞他忠义。”
君逸之回头亲了她一口,轻笑道:“那晚儿你知道不知道,定国公其实一点也不想辞官,是被先帝逼的。”见晚儿好奇地睁大眼睛,他才继续道:“这事恐怕没几个人知道,当年祖皇帝无嫡子,诸皇子为了争皇位,手段不可谓不激烈,先帝能登上这宝座,定国公府功劳极大,可是才登基就要让岳父辞官,自然是不能告诉外人的。”
俞筱晚只怔了一怔,便想通了,晋王妃、楚太妃和太后三人是亲姐妹,可是太后却是年纪最小的,比楚太妃都小了将近十岁,而晋王和楚王都是朝中重臣,先帝当年必定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娶了太后。为的就是多些助力,定国公自然也出了大力,但却不能算是主力。不过日后难说会不会自以为是,端国丈的架子,先帝自然要将这些苗头掐死在摇篮里。
君逸之朝俞筱晚眨了眨眼睛,笑道:“到了世孙这一代,就过了三代了,可以入朝为官了,心里不知多盼着呢。这回朝中官员变动,太后就给兰家的子弟划了几个重要的官职。你说,若是刚刚重新起复,就出一个在丑闻,而且是世孙犯下的,太后会不会愿意拿这些证据,来给我做交易?”
俞筱晚瞪大眼睛,有些心慌地问,“你、你做了什么?可别被太后给发觉了。”
君逸之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什么都没做。应该说,现在还什么都没做,我今日只是跟兰家的几位公子喝喝花酒,先套套交情。若是太后那边一定要赐婚的话,可就别怪我了。不过你放心,今日是庆王世子请客,我做东,以后我不会再跟他们接触,没人会知道什么。”
俞筱晚不放心地追问,“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君逸之却笑着含住她的唇,含糊地道:“打算吃了你。”
俞筱晚所有的疑问都被他吞下肚去,然后在激烈的运动中磨损殆尽。
太后那厢果然是心意已决,楚太妃递了牌子入宫,问及贺七小姐的事儿,太后只一迭声地赞她如何温柔娴静,又身形窈窕宜生养,虽然当着自家三姐的面没那么强硬地说,一定要赐婚,可是却几次三番说要带贺七小姐去楚王府玩耍几天,让楚太妃好好瞧一瞧,必定会觉得她的眼光是极准的。
楚太妃无功而返,只得将孙儿和孙儿媳妇都叫到跟前来,仔细说了太后的意思,表示过几日太后可能就会寻个由头,将贺七小姐送到楚王府来住几日。
俞筱晚咬了咬唇,没说话,这种事论理也轮不到她说话。君逸之只是捧着下巴问道:“这么说,就是老祖宗您也没办法了么?”
楚太妃轻轻一叹,“除非是能找出贺七小姐品性上的大毛病来,不然恐怕……”
君逸之点了点头,笑嘻嘻地道:“老祖宗不必烦恼了,挑毛病的事儿,就交给孙儿吧。”
至此之后,一连几日,君逸之都是早出晚归的,每每问及,他都只是神秘地一笑,“娘子且放心,为夫不会有事的,为夫将事儿都差给别人去办了。”
俞筱晚听说他没有自己出面,心里总算是安定了些。
这日是曹府的宴会,俞筱晚和君逸之早早地穿戴好,向老祖宗和母妃禀明原由,便带上曹中妍,登车去了曹府。
曹清儒的意思,是想请君逸之到前院与男宾们一块儿聊天的,可是君逸之一看这满客厅的朝中官员,就心烦得很,不在意地道:“我还是去后院陪我娘子吧。”
曹清儒和曹清淮两个眼皮子直抽筯,可是也不敢拗着这位大爷,只好令小厮将宝郡王爷送到了内院。
君逸之进了延年堂,先上前朝曹老太太做了个揖,笑盈盈地道:“老太太安好。”
曹老太太不敢受,站起身来半侧着避过,又忙着让座。
这厅里除了曹家的女眷,还有不少女客,都是慕着宝郡王爷的美名,不想避到屏风后去,悄悄地在这边打量。
君逸之十分大方地任她们打量,嘴里只跟曹老太太说话,亲切地问候她的身体状况之类,察觉到哪位小姐的目光火辣,还偶而会回眸朝其一笑,迷得一屋子女人神魂颠倒。
俞筱晚又好气又好笑,暗暗瞟了他几眼,不知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越来越神秘了。
直到快开席之前,因为这回请的宾客众多,分了男女席,男席在前院,曹清儒特意差人来请,君逸之才慵懒地站起身来,朝曹老太太和俞筱晚一笑,“我先过去,你们慢用。一会儿宴后,我们就不多留了。”
曹老太太忙表示,“宝郡王爷能拨冗前来,已经令曹府蓬荜生辉了。”
君逸之无赖地笑笑,“我一点也不忙,想来就能来的。”说罢随着小厮走了。
那厢曹清儒见终于请来了宝郡王爷,心中大安,若是外甥女婿到内宅里吃酒,传出去总归是不好听的,总算宝郡王爷他老人家还是明白这一点。
用宴的时候,曹清儒便格外地小心伺候,这里的男客中,只有宝郡王的身份最高了,原本他还请了韩相,可是韩相没来,只派了二公子韩世昭过来了,出于对韩相的尊重,也位列主席。
韩世昭大约是天生与君逸之不对盘,不过是敬酒的时候,曹清儒说了一句“韩二公子真是才高八斗、智慧过人,有乃父之风”,就被君逸之嘲笑道:“舅父这话对他说可是错了,他只会当是自己应得的,不会帮你传给相爷去。”
曹清儒老脸一红,虽然他的确是在拍马屁,可是,您能不能不要这么明白地说出来?
君逸之冷哼一声,下巴都要扬到天上去了。
韩世昭只是淡淡一笑,朝尴尬的曹清儒道:“曹世叔多礼了。您也不必为我们担心,宝郡王爷只是嘴里说说,其实心里还是极看重在下的。”
君逸之差点没吐出来,“我会看重你?你少恶心了。”
有了这一段不快,君逸之之后就一直板着脸,宴席散后,就立即带了晚儿回府。
曹清儒追到府门外相送,他今日本还有一事相求的,却一直没机会提,只得再三邀请道:“今日府中人多嘴杂,改日再请郡王爷和郡王妃来府中小聚,老太太十分思念郡王妃呢。”
拿了曹老太太做筏子,俞筱晚不能不应,淡笑道:“若是老太太想念晚儿,只管差人上王府递帖子便是了。舅父快进去陪客人吧,不必为了咱们怠慢了客人。”
曹清儒再三确定了日期,目前马车驶远,这才回到府中。与客人们寒暄了一会子,又单独将韩世昭请到书房内,再次为君逸之的无礼道歉。
韩世昭道:“这个不怪曹世叔,其实宝郡王爷是对我有意见。”
曹清儒随口问道:“不知韩世侄如何会同宝郡王爷交恶的呢?”
似乎在京城中,跟君逸之交恶的,就是跟他抢花魁的那几个人,不然的话,他那张绝世的俊脸,倒是极给人好感的,一般人看到就想亲近。
韩世昭温文地笑道:“就是为了一块地而已。京郊有块地,畔着西山,山坡上发现了一眼温泉,我事先看中了,他却要抢,后来地主不愿卖了,他却以为是我在捣鬼。”
曹清儒听说只是为了这点小事,主动要求帮着从中周旋,化解二人的矛盾。
韩世昭道:“不必了。有些人,是不必交往的。”
曹清儒呵呵陪笑,却不敢接嘴说些什么。
韩世昭垂下头颅,低笑两声,“说起来,宝郡王爷自然是极想得到这块地的,听说那眼温泉不但能强身健体,而且风水极好,是在龙尾之上,若是建座山庄,开放给游人,说不定还能日进百金。”
这一下曹清儒自然就动心了,东拉西扯地跟韩世照说了好半天话,就是为了套那块地的消息。韩世昭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待客人们散了之后,曹清儒将弟弟叫了进来,曹清淮才在工部谋了个五品职位,多少算是中层官员了,不过在京城里真不算什么,如今他心里想的就是如何巴结上司。
曹清儒跟弟弟道:“有块地,风水好,又有温泉,若是建个山庄,自然能日进百金。”
曹清淮一听便有了兴趣,“那咱们快去买下。”
曹清儒摇了摇头,“这样的好地方,你以为能买得到?宝郡王爷和韩二公子都看中了。咱们不如将这个消息透给买得到的人,不用送银子,却相当于是送了银子,正可以换个晋升的机会。”
曹清淮迟疑地问:“告诉谁呢?”
曹清儒将手指在茶杯里沾了水,在桌面上写下一个“兰”字,“我听说,他家几代无人入职,又子孙繁盛,只靠那点田赋,过得并不宽裕,宫里赏的物件虽然珍贵,却是不能拿去卖的。今年陛下重用了兰家人,给兰家孙辈的三位嫡子都谋了好差事,说明太后在陛下的心中是极有份量的,咱们讨好了他们,不就等于讨好了陛下、讨好了太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