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下人便领着赵大夫来了。赵大夫一进屋,便用余光从苏芮然身上一瞥而过,随后仿佛不曾看见一般先朝着苏晁行礼,口中道:“小的见过老爷。”
苏芮然心知他突然被传召于此必定心有疑惑,但是一时之间她也没有机会能同赵大夫解释。
“不必多礼。”苏晁开口,接着便立刻催促赵大夫去给苏芮然瞧瞧。
既是苏晁吩咐,赵大夫自然也不耽搁,立刻二话不说的到了苏芮然身旁,放下药箱便开始为她处理伤口和包扎。
苏芮然并不急着示意他什么,等到他将伤口包扎好之后,又要替苏芮然诊脉。
苏芮然同样听从他的安排,略微挽起袖子,将右手手腕枕放在他搁置在自己面前的软垫上。瞧着他在自己的手腕上盖上了一张绢子,接着才开始为自己诊脉。苏芮然先去虽并不着急,但是也就是等到了此时,她才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隔着丝绢,她偷偷的右手食指在赵大夫手腕内侧写道:“告诉爹爹我需要安静的环境,让我回房。”
她的手指刚一触碰到赵大夫的手腕,便近距离的瞧见赵大夫的脸色有些许的诧异之色,只是赵大夫掩藏的极好,除了她之外旁人并不能察觉。
紧接着她瞧见赵大夫目光微抬望向自己,她无法点头,便也只能用眨眼示意。
赵大夫似若有所领会,但却并无半分表示,只是很快又垂下了目光。
苏芮然并不担心,因为赵大夫对她而言也算不上是什么外人。虽然这相府之中的大夫也有好几个,但平日里给她瞧病最多也是最受她信赖的便只有赵大夫了。想当初严氏利用那霖丝糜竺纱帐与茉莉之间混合有毒来加害她之时,也是赵大夫替她诊断出端倪,并帮着她一并隐瞒和设计。若非如此,当初在那件事上她也不可能会这么容易反将严氏一军,否则恐怕被严氏害了害不知缘故。
而也就是自那次以后,她的身体便一应交给赵大夫来调理。其它大夫来给她瞧病她也同样来者不拒,毕竟也是爹爹的安排,但是暗地里她都会将其它大夫的方子全部交由赵大夫过目一遍,等到赵大夫也确定并无大碍之后,她才会吩咐下去让底下人照方抓药。
赵大夫已经帮了她做了那么多事,所以此刻他们二人也同样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苏芮然就这么默不作声的注视着他,直到片刻之后,赵大夫把完了脉这才特地起身向苏晁回禀道:“回老爷的话,大小姐素来身子虚弱,加之方才受伤又有惊惧失血之状,所以小的以为大小姐此时不宜再受其它叨扰,最好能回房好生修养。”
苏晁闻言眉头微蹙了一下,目光又落到了苏芮然身上。
苏芮然自然一下子就捕捉到了爹爹脸上那一瞬间的表情,她立刻道:“女儿无妨,爹爹不必为女儿担心,女儿在此也同样可以好生修养,切莫因为女儿而坏了爹爹与嫣然间的约定。若是爹爹当真不放心,可以让女儿房中平日里伺候的奴婢过来伺候。”她语气诚恳,如此便显得更加体贴懂事。
果然苏晁闻言面色微一舒展,点了点头道
:“也罢,既然你如此说,那么你就到一旁的厢房歇息吧。”
“多谢爹爹。”苏芮然正要起身拜谢,然而却被苏晁给出言阻拦。
苏晁立刻吩咐奴婢送她到一旁的厢房,另外还吩咐下人去她房中将平日里伺候她的奴婢给找来。那下人倒是乖觉,走之前还特地来向苏芮然询问请教究竟要找何人。苏芮然告诉他只需叫上乐竹和白珍便是,其余无需再兴师动众。
那下人闻言立刻按照吩咐而去。
就这样苏芮然被奴婢搀扶着送往厢房,赵大夫也紧随其后。只是赵大夫眼神中有一丝不解,苏芮然察觉到他的神色,知道他心中所想。刚才分明是自己先让他告诉爹爹送自己回房,但后来却同样又是自己先提议不必兴师动众的回去。
不过苏芮然并不急着立刻解释,因为这本来也是她一开始就已经计划好的一部分。
她虽那般吩咐了赵大夫,但她心里却是十分清楚的,毕竟有同苏嫣然的约定在先,所以爹爹也是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让自己回去的。而她自己一开始真正的目的,也在于让爹爹把自己送到一旁稍微安静的厢房之中。
虽然说厢房与爹爹的书房只有一墙之隔,中间只需过一道门便可以到达,甚至说厢房中的声音还很有可能会传入爹爹所在的书房之中。
但是只要爹爹不在场就好,只要如此她就可以有其它打算。
苏芮然在奴婢的搀扶下在厢房中的内室坐定,厢房虽不大,但却也是分为内外两室,内室专门设有小榻,供休息只用。
苏芮然刚一坐下来,赵大夫便朝着她走了过来,似也瞧见老爷并不在此,虽然一旁还有其它奴婢,但看赵大夫的样子似正准备开口说什么。不过在他开口之前苏芮然却偷偷做了个一个手势,打断了他的话。
苏芮然漫不经心的指了指一旁的墙壁,她这一动作也只有赵大夫看见而已。
她用目光瞥着赵大夫,看赵大夫不再开口,便知他已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然而就在这时,她却突然故作头晕的扶了扶额头,很快她身旁的奴婢就紧张起来。
“大小姐你没事吧?”
“大小姐……”
她当即摇了摇头,也不刻意压着音量,用比平常稍微略带虚弱的语气道:“我没事,只是刚才没站稳,你们去给我倒杯茶来。”
“是。”两个奴婢闻声而去,如此一来房中的下人就只剩下一个了。
苏芮然清楚旁边书房的爹爹或许能听到这里的动静,所以她冲着赵大夫又偷偷使了个颜色,赵大夫顿时明白过来,立刻开口对她道:“大小姐,为了完全起见还是让小的再请一次脉吧。”
她点点头道:“如此便有劳大夫了。”
就这样,在她的刻意举动下,赵大夫终于又替她把上了脉。因为此刻房中只有一人,所以她依旧按照先前的把戏,一边出声装作回应赵大夫的寻问,一边隔着绢子在赵大夫手臂内测偷偷写下一行字:“你以取药为名带白珍离府。”
她瞧见赵大夫面带一丝疑惑和诧异之色,心知对方定是诧异自己口中的白
珍究竟是何人。
毕竟平日里赵大夫来自己院中诊脉问安时,在一旁伺候的都是尹荷又或者是韩嬷嬷,其余虽也奴婢同在房中,但大多是不起眼的寻常的下人,赵大夫对她们定然不会有其他特别深刻的印象。
想必赵大夫第一次听到白珍这个名字,也是方才自己提议爹爹去找来自己房中的奴婢时所提到的吧。她正想再多作解释,而就在这时,下人已经将白珍和乐竹给领来了。
于是无奈之下,她只能暂且先将注意力从赵大夫身上移开,落到了二人身上。
白珍和乐竹一进来,先是按照平日里的规矩同她行礼,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般道:“奴婢参加大小姐。”
苏芮然亦语气如常叫她二人起来,并道:“这一路过来想必你们都已经听说了吧。”
她虽未指明,但两个奴婢都十分有默契的再次机会异口同声般回答:“奴婢都知道了。”
苏芮然点了点头,这时将目光落在房中的闲杂人等身上,对她们道:“既然这里有乐竹和白珍伺候,你们就先去忙你们那里的事吧,这里若是与什么需要我一定会第一时间让你们进来。”
“是大小姐。”房中下人顺从依言,相继退去。
苏芮然虽瞧不见外室如何,但却并没有听见“咯吱”一声关门声响,所以她心里料定,向来对方就推到了门口,也并没有走太远,说不定这附近还有什么人躲在暗处偷偷观察着和听着房中的动静。
想到此她不禁四下侧目偷偷查看,果然在自己右边的窗户上看到了外面映进来的人影,也不知是外面本来的守卫还是特地来监听的,总之她只能先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对乐竹道:“我手脚有些凉了,你先去暖个汤婆子进来吧。”
“是大小姐。”乐竹闻言便去,此刻房中便只剩下她和赵大夫还有白珍三人了。
她很快注意到,乐竹一走,赵大夫的目光便毫无顾忌的落在白珍身上。想必是瞧着白珍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模样还有些青涩稚嫩,穿着鹅黄色罗裙,身材瘦弱倒是和大小姐有几分相似,但却依旧也是一脸老实本分的样子,甚至看上去也并不怎么灵巧的样子,也不只知道大小姐为何会突然让自己带她离府。
苏芮然自然懂得赵大夫的疑惑,的确白珍表面上给人便是如此印象,不过白珍只有旁人所没有的好处,这一点恐怕此刻在这里也只有苏芮然知道了。
白珍从方才开始一直垂首低头立在一旁,甚至连赵大夫就这么直勾勾的打量着她时,她眼中也不曾出现过一丝异样之色来。
苏芮然并不急着吩咐她做什么,而是先又隔着手腕上的绢子在赵大夫手臂上写下:“白珍有咳疾,所以……”后面的还不等她写完,而就在这时外面却突然有了动静。
有人进来了。
三人都听到了脚步声,一时间各自也都变得拘谨起来。
苏芮然虽没有直接转头,但却是一直用余光打量着外面,想第一时间看清楚究竟来的是何人。她从脚步声来判断觉得应该是一个女子,果然很快就瞧着乐竹走了进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