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初被射中一箭,一只手臂疼的让他全身发抖,可他忘不了安平之事先告诉他的话,万一这卷轴从那木架上掉下去,他这一颗脑袋也就保不住了。柳明初忍着剧痛咬牙攥着卷轴,完全没有发现站在下面抬头望着卷轴上那几个大字脸色阴沉下来的安平之。
卷轴被人调换了。
安平之用冰冷的目光扫视了一眼站在他对面的这些学子们,知道那卷轴上写着什么的,除了自己和柳明初之外没有第三个人,难道是柳明初把这卷轴的事情告诉身边这些学子了?不对,看他们一个个惊恐万状的样子,这件事不应该是他们做的。不是他们,莫非会是骁瀚王杜亦霖提前知道了这卷轴的安排?
安平之扭回头望向杜亦霖,见他表情没有变化,也没有像别人一样死死盯着那卷轴看,安平之暗中咬牙,不管是不是杜亦霖做的这件事,现在已经没有追究的必要了。
“来人。”安平之冲不远处那些轻甲侍卫一摆手,道,“把这些举子们都抓起来。”
一群人呼啦一声上前捉这些举子们,这些人之中有胆小的便开始惨叫起来。一时之间庭院中一片混乱,安平之带着安巧巧返回厅堂。他来到父亲面前,拱手道,“父亲,这卷轴是举子们的东西,请您不要责怪巧巧。”
安龙义脸色难看起来,他沉着脸冷声道,“老朽为官这么多年,为朝廷鞠躬尽瘁,没成想到今日花甲寿宴上,居然收到这样一份贺礼。这贺礼并非出自我女儿巧巧之手,而是出自一群举子。老朽倒是有些不明白了,举子们这份怨气到底来自何处啊?”
安平之听父亲这么说,顿时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他高声冲着院落里叫道,“把举子之中领头的人带上来!”
轻甲侍卫应声而动,最后被推到厅堂之中的是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手臂上还钉着半支断箭的柳明初,而另一个,竟然是那孟庄清。
安龙义和杜亦霖所在的这张桌子上坐的全是朝中重臣,刑司长司胡奇章,兵务司长司魏玉林等全在这里。这些人早就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眼看着被推过来的两个人站在他们身边,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都悄悄看着安龙义和杜亦霖的脸色。
安平之看到孟庄清,冷哼了一声,来到他身边,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觉得在哪里见过你呢?”
孟庄清硬着头皮咬牙道,“在下孟庄清,曾在武明郡中与安公子有过几面之缘。”
“武明郡?”安平之微微眯起双眼,扫了一眼杜亦霖,又望向不远处的冷轩蓉,恍然道,“难怪看着眼熟,你就是这位冷姑娘店中的账房先生吧?”
冷轩蓉看到孟庄清被捉到这里来的时候就知道安平之定会提到自己,她强稳心神坐在那里,不准备搭他们的话。
安平之也并没有纠缠冷轩蓉,他再次开口问孟庄清,“孟庄清,你说说看,你们这群举子为什么要在卷轴上挂上那两句话?莫不是家父得罪你们了么?”
孟庄清额角渗出汗水,死死咬住了嘴唇,看样子是什么都不准备说了。
安平之闷哼一声,冰冷的目光投向一边呲牙咧嘴的柳明初,柳明初见到安平之的目光就是一抖,他急忙叫道,“冤枉!冤枉!那卷轴……那卷轴让人掉包了!我们从未觉得安家是反……不是……我们……我们这些举子……弱……弱帝无福,天命已至!弱帝无福,天命将至!”
突然之间,柳明初像是疯了一样开始不停的叫嚷这一句话,他瞪大了双眼惊恐的望着周围这些人,呼吸越来越急促。
冷轩蓉坐在一边看着这样的柳明初,心中不由得有些感叹。这柳明初大概是受了安平之的威逼,他拿着的那卷轴上原本大概写的是这两句话。
不等柳明初再闹起来,安平之便让手下人将其带下去了。安龙义阴沉着脸长叹一声,扭头对杜亦霖说,“让王爷见笑了,如今朝中有乱,老朽本不该办这寿宴,被这些人利用造势,实在是有违老朽初衷啊。”
杜亦霖微微摇了摇头,放下手中茶杯,轻声道,“我看老丞相您是有所误会了。”说着,他伸手一指孟庄清,“这个人,孟庄清,正如安公子所说,他曾与冷轩蓉一同在武明郡经营鸦青墨阁,这间墨阁是本王赠予帝师府小少爷的东西,而这孟庄清自然也就是本王手下的人。”
杜亦霖这话出口,在场众人都不由得吃惊。
其实在场有人知道孟庄清身份,但谁也没有想到杜亦霖会满不在乎的将他的身份说的如此清楚。
“当初本王派他到武明郡与冷轩蓉一同经营那家鸦青墨阁,为的就是监视武明郡郡太守贺笠靖的动向,贺笠靖造反之后,本王才将其召回皇城。”杜亦霖冷眼望着众人,就仿佛他所说的这些话都是理所当然的一样,“恩科一事引得皇城中学子们纷纷返乡,本王知道必定有人会想方设法闹事,所以才让孟庄清混入其中。没想到今天他们居然在丞相寿宴上闹出这等事端,都怪本王疏忽大意了。”
说到这里,杜亦霖目光落在刑司长司胡奇章身上,冷声道,“胡大人,这些人聚众闹事,该是在刑司管辖之下吧?”
胡奇章一听杜亦霖点名到自己头上,只好硬着头皮站起身来冲着杜亦霖和安龙义躬身道,“王爷说的正是,丞相大人,这件事是下官职权之内,还请王爷将这些举子们交与下官处置吧。”
安龙义沉着脸皱起眉头,似乎是犹豫了半天才开口道,“这些人……定要严查。”
胡奇章满头大汗,实在看不明白眼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马上想到了一个完全之策,急忙躬身道,“丞相大人说的是,这些人胆敢如此嚣张,说不定背后有人指使,下官这就将他们带回府衙,连夜审问,力求尽早得出个结果来。”
说罢,这胡奇章冲着周围众人施礼一圈,然后快步出了厅堂。
胡奇章本意是要带着这些举子们赶快逃回刑司衙门去,今晚这丞相府定然是一片水深火热,他若是能借着这个机会逃走,那是最好不过了。刑司衙门里还有几百轻骑都尉,这些人至少能够保护住他们一家老小的安全。等到了最后,不管是谁输谁赢,胡奇章都还有回天之力,能够为自己谋得一方安稳乐土。
然而,事不遂人愿,胡奇章刚出了厅堂走出不远,就看到远处院子月亮门洞外面,黑压压站着数不清的轻甲侍卫。这些侍卫们个个屏息凝神,如同地狱里跑出来的恶鬼一样守住了这个院子。胡奇章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好,急忙转头又回来了。
厅堂里众人看着脸色惨白匆匆回来的胡奇章,有些头脑灵敏的马上猜出了外面是什么情况。
就连坐在一边的冷轩蓉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今生这院子里的情况比前世她所看到的要更加可怕,安平之手中八千死士一定都不是白吃饭的,想必整个丞相府现在已经成了阎罗殿,谁能从这里出去,就要看事情的走向如何了。
冷轩蓉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袖筒里的那支匕首,想必安平之就是怕最后局面发展到难以收拾的时候,才留下了她吧。
然而……
冷轩蓉皱起眉头给自己一个定心丸,事情不会按照安平之预计的发展,想必也不会按照杜亦霖预计的发展,这两个人算计的再周全,也没有办法将彼此都算计进去。他们现在是硬碰硬的较量,谁输谁赢,最后看的,恐怕都是运气。
胡奇章匆匆跑回座位坐下,不停的擦汗,安平之微微一笑,道,“家父寿宴才刚刚开始,胡大人又何必这么急着走呢?几个作乱的举子不足为患,平之还有更有趣的东西没有拿出来给诸位大人看呢。”
说罢,安平之望了安龙义一眼,见安龙义沉着脸没有表态,安平之心里不由得有些埋怨父亲。这个时候本来应该是父亲出来力挽狂澜,可今天不知为何,父亲却像是木讷了很多。也许是他心中还有什么犹豫?
安平之暗叹一声,冲着手下人打了个手势,然后高声对在场众人说,“今日家父花甲寿辰,在下也有一份寿礼要送给父亲。请诸位上眼同看,算是助兴。”
稍等了片刻,就见有一个个舞女端着四四方方的木匣来到厅堂之中。
冷轩蓉看到那些舞女一个个面色惨白手脚发抖,再看看那木匣的大小,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恶寒。然而随着安平之手势一落,那些舞女们颤巍巍打开木匣让众人看清里面的东西,冷轩蓉不由得大吃一惊。
只见木匣之中放的竟然都是巴掌大小的寿桃!
这东西放在丞相府里绝对算不上什么新奇玩意儿,众人都满脸疑惑望向安平之,而安平之看到那些木匣里的寿桃之后,脸色也顿时变了。
他快步上前拿过一个木匣看了一眼,随手摔在一边,压低声音问那舞女,“这是怎么回事?”
舞女惊恐地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安平之恶狠狠咬紧牙关心中暗想,难道自己又被人算计了?